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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見得李妙宸突然間變成了這般羞答答的模樣，孟豫頓時驚訝住了，下意識地順着她的指頭低頭看了一眼，這才自己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衣襟大開，大半個上身都露了出來。他頓時尴尬不已，面上竟也紅了一點，忙伸手将衣衫拉了起來。

孟豫系好了衣帶，擡起頭發現李妙宸仍是低着頭一副臉紅耳赤的模樣，他一時窘迫，心裏又想起剛才她一開始可是拿一雙眼直直看着他的。一般姑娘家見了這場面，不是驚呼一聲然後捂着臉就跑嗎？她倒好，不驚也不跑，還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等到他走到她跟前才知道臉紅後退。

“你早怎麽不說？”孟豫心裏有些氣惱，轉身走到石桌前坐了下來，口中有些沒好氣地道。

早說？早說可不就看不到那般好風光了嗎？李妙宸心裏發笑不已，這話她沒敢說出口，只低着頭偷偷笑着。

見得李妙宸不回他的話，只低着頭竊笑，孟豫頓時面有惱色，忍了一會兒，口中有些沒好氣地道：“茶……”

李妙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裏還捧着茶，忙收了臉上的笑意，快過走了過來，将托盤放了下來，将上面的蓋瓯端起來遞到了孟豫的跟前。

孟豫接過茶瓯，掀了蓋子默默喝起了茶，李妙宸本是站到石桌邊的，可眼光漸漸被桌放的孟豫的長劍給吸引住了。那劍足有四尺之長，劍鞘通體渾黑，上面飾有厚重華美的紋樣，李妙宸看着這劍就入了神。

“你認得這劍？”見得李妙宸盯着自己的劍看了又看，孟豫開口問道。

“我聽人說過，說孟大将軍所佩之劍乃是上古神劍湛盧，此劍能開山石，能吹發即斷，削鐵如泥……”李妙宸口中應着，雙眼仍是不離那劍。

孟豫聽得輕笑了下，見李妙宸仍是一副着迷的模樣，于是伸手将那劍拿了起來，将劍柄朝着她遞了過來。李妙宸看着遞到跟前的劍柄一時愣了，忙擡起頭看一眼孟豫，就發現他也正看着她，唇邊還似有一絲笑意。

“拿手裏看就是了。”孟豫一邊說着，一邊将劍又朝她遞了遞。

李妙宸聽得面露驚喜之色，她還真的想仔細看看再摸摸這劍，只沒好意思說出口，沒想到孟豫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多謝将軍！”李歡宸歡喜着聲音，說完又伸出雙手一把接過了那劍，可令她沒想到的，這劍很是沉重，她只覺雙手一沉，腰也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腳下也打了個趄趔，眼看着那劍就掉落地上，還好孟豫及時伸手過來，一把将那劍又給抓住了。李妙這才松了一口氣，可不想因着慣性，她還是後退了一步，可她手裏仍是把着劍柄，這一退就順勢将劍自劍鞘中抽了出來。

适才孟豫舞劍之時，李妙宸根本沒有看清這劍身，只覺得眼前有一道道光華不時閃過，此時這長劍拿在了自己雙手之中，才真正領略到了這傳說中上古神劍的魅力，此時劍身微顫，光華綻出，即使是在初夏時節，也叫人感覺到一股清洌寒霜之息。

“你習過劍？”孟豫見得李妙宸盯着這湛盧一臉驚豔之色，不由得又出聲問道。

李妙宸此時的全部心思都在手裏的劍上，聽得孟豫相問，也未加思索只點了點頭。

“習的什麽劍法？使兩招我看一眼。”孟豫頓了下又開口了。

李妙宸這回聽清楚了，當即吓得放下了手裏長劍，然後又是搖頭又是擺手道：“将軍，我剛才是說笑的，我哪裏習過劍？沒學過，絕對沒學過，你瞧我連劍都拿不動……”

孟豫聽得沒說話，人卻是自石凳上坐了起來，起身走至一旁的海棠樹邊，伸長折了一根樹枝，然後又走到了李妙宸的跟前。

“這個總拿得動吧？”孟豫将枝條遞到了李妙宸的跟前，語氣聽起來輕緩，卻是隐着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李妙宸看着眼前的枝條頓時苦了一張臉來，心裏只後悔剛才為何要點頭，她是習過劍沒錯，可她總偷懶不肯下功夫練，就學得就一招半式花架子功夫，如今她哪肯在孟豫跟前使那樣的花拳繡腿？她不要面子的嗎？可此刻孟豫冷着臉，一副非要她使來不可的架勢，這真叫她一時犯了難。

李妙宸一時無計可施，只得擡手自孟豫手裏接過了枝條，擡起手來打算胡亂比劃了兩下，可她才起了個勢，孟豫就皺了一下眉頭，還邁步走了過來，一手按在她肩頭，一手托住了她的手腕。

“身體不夠直，兩肩要自然松沉，手腕擡高，劍尖向上，眼看前方……”孟豫竟是緩着聲音指點起來了。

這些劍術要點李妙宸哪有不知的道理？可她向來憊懶，從前師父說的她從來聽不進去，只會想着法子逃避練習，師父們自是也不敢責她。可這會兒孟豫神情嚴肅，語氣也是一本正經，她哪裏肯說半個不字？只得硬着頭皮打起精神，依着他的指點一招一式認認真真地練習了起來。

李妙宸一旦認真起來，這一招一式便有些模樣了。孟豫退後兩步，看着李妙宸面上似乎露了些滿意之色。李妙宸将手裏的樹枝揮得正兒八經，腦子裏卻在不停地轉悠着，得趕緊想個法子溜了去，不然今天可不得要練個沒完沒了了，她又不是他的兵，哪能被他這般盯着練？

“哎呦……”李妙宸突然發出了一聲痛呼。

孟豫聽得面上微有驚色，他才走回石桌準備坐下來，可不想才轉了身就聽得這一聲，忙轉身過來，便見得李妙宸已是坐在了地上，雙手捂着自己右腳的腳踝，面上一副很是痛楚的神色。

“這是扭到腳了？”孟豫快過走了過去，又蹲在了李妙宸的跟前。

“嗯，一時不小心崴了一下……”李妙宸小着聲音一臉的忍痛之色。

“我看看。”孟豫一邊說着，一邊伸手過來，想要看一眼她腳踝。

李妙宸見得孟豫伸手，慌的身體前傾，扯過裙擺将一雙腳捂得嚴實了，面上也是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見她突然這樣，孟豫頓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頓住了了手，然後一臉疑問地看向了李妙宸。

“将軍，這，男女授受不親啊……”李妙宸細軟着聲音，一邊說着，一邊低垂着眉眼，一副羞怯不已的模樣。

孟豫沒有說話，可他臉上明顯浮過一陣尴尬之色，心裏更是有點着惱，也不知是該惱這丫頭還是惱他自己。剛才他分明是一時着急想要看一眼她的傷勢而已，她這副先是如臨大敵而後又一臉害羞的，倒像将他成作個不懷好意的登徒子了。

“那你自己起來。”孟豫站起了身，語氣不是太好，臉上也有些發沉。

聽得這話，李妙宸趕緊擡頭，見得孟豫一臉的不高興，她心中有些好笑，可面上卻是一下苦了下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腳，口中可憐兮兮地道：“疼，動不了，起不來……”

“我去叫阿碧來。”孟豫有些氣悶，可還是耐着性子道。

“別，阿碧姐她很忙，不要麻煩她了。”李妙宸又搖頭。

見她這樣，孟豫感覺自己的忍耐已是到了極致，他瞥一眼地上的她，然後冷着聲音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說怎麽辦？”

“是啊，可怎麽辦呢？”李妙宸聽得嘀咕了一聲，面上的神情看起來也很是苦惱。

“對了，我想到辦法了。”片刻後，李妙宸朝着孟豫笑了起來。

“勞煩将軍，你用你的湛盧劍去那邊再削一根樹枝來，要粗些，壯些的，大概這麽長的……”李妙宸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向孟豫比劃着。

“要樹枝做什麽？”孟豫自是聽得一頭霧水。

“你給我削一根拐仗，我拄着拐杖慢慢起來，再慢慢走回茶房啊。”李妙宸軟着聲音笑眯眯地道。

“你……”孟豫一時語塞了。

他此時才反應過來，這老半天敢情這丫頭都在耍他。他頓時感覺有些哭笑不得，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想想還是走了過去，又在她的跟前蹲了下來。

“你在王家時，便是這般胡攪蠻纏坑蒙騙人的嗎？”孟豫看着她問道。

“沒有。”李妙宸趕緊搖頭否認。

“在王家時，我不想練劍就一把丢了劍就走，師父也不敢說我一聲，哪裏還要這般小小翼翼，拐彎磨角的費盡心思……”李妙宸越說聲音越低了。

見得低着頭說得一臉的委屈之狀，孟豫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她這話裏，分明存着埋怨的意思，令他突然間就想起了那王家四公子的話，記得他當時說的是：“叫大将軍見笑了，這哪裏是伺候我的丫鬟，分明是我的祖宗一樣……”

是啊，她在王家就是個小祖宗，那王四公子必是對她百依百順，因此才讓她成了這麽一副刁鑽任性的性子吧。孟豫想到這裏，腦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現了一副畫面來，一臉俊朗風度翩翩的王瞻，與她并肩靠坐在一處，王瞻眉目含情，正對着她溫言細語地說着什麽。

“将軍，你在想什麽？”孟豫正想得入神，不想李妙宸突然出聲打斷了他，他這才驚醒，就發現眼前的人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她歪着腦袋，一雙眼睛黑亮璀璨，好似要一直看進他心裏去一樣，這讓他突然間就生出了一陣窘迫之感。

“你起不起了？”孟豫站起了身，口中有些沒好氣，可還是朝她遞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李妙宸擡頭，看着遞到自己跟前的手，她立即彎起雙眸笑了起來。一邊笑着，一邊将将自己的一只手小心地擱在了他的大掌之內，讓孟豫将她自地上拉了起來。

孟豫的手很是幹燥，掌心有一層薄繭，李妙宸的指頭觸着那些繭子，感覺內心突然就柔軟了一下。起身站好之後，她沒有立即松開手，只拿眼朝他的側臉悄悄看了看，孟豫神色未變，只垂着眼睛好似看着自己的腳尖。

“你這手打算到時候才放？”孟豫沒有轉過臉來，只冷着聲音道。

李妙宸聽得一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已經竟還攥着孟豫的手，她頓時臉一紅，趕緊将手松開了，低着頭細軟着聲音道：“将軍的手，讓人感覺很溫暖，很踏實，還真的想一直握着就不松開了……”

她的聲音很低，可話說得極為大膽，孟豫頓時愣在原地，面上看着還是若風平浪靜，可是心裏卻是掀起了狂風巨浪。剛才她那話，像是一只小鈎子，明目張膽地就鈎向了他的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就生了一絲悸動來。

“不想就練就不練了，又編這樣的話來。”好半響過後，孟豫才轉過臉來瞥了她一眼道。

李妙宸聽得這聲，頓時如懵大赦，露出了一臉的輕松之色。

“多謝将軍！茶房裏還忙着，我還有活要做，就先回去了啊……”

李妙宸快聲說着話，而後就邁起腳步飛就跑開了，就連石桌上的茶盤都不要了。

看着李妙宸慌裏慌張逃也似的背影，孟豫皺起了眉頭嘆了口氣，片刻後還是牽起唇角笑了起來，笑完之後，卻又生了一絲氣惱，他感覺自己好像有點被這丫頭拿捏住了一樣。

“對了，将軍，剛才我那話不是編的，是真的！”李妙宸跑出去一段路之後，卻又回轉身來，朝着孟豫大喊了一聲，然後不待孟豫作出反應，蹦跳着腳步又往前跑了去。

是真的？哪一句，是說感覺他的手很溫暖很踏實，她想一直握着不松開嗎？孟豫一時怔在了原地，他緩緩擡起自己的手，掌心還似留有一絲柔滑細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