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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考試日子就像流星劃過天際，漫長地等待，剎那間結束，待考的學子們猶如前路未明的許願人，有的興奮，有的忐忑，還有的來不及許願，就已經錯過了流星。

月考兩天分六科，開考前一天晚上開始下雨，持續到第二天中午。

濕漉漉的悶熱天氣多少給人帶來點影響，靜不下心。

薛棠芯和方卓延冤家路窄，被分在同一考場，不在同一組。

他還是那麽目中無人，掠過她眼前，氣定神閑地根據準考證號入座。

薛棠芯若無其事地朝他擠了個眼，笑了笑，用唇語說了聲“GOODLUCK”，雙手畫出黑膠唱片的形狀，提醒他別忘了兌現承諾。

方卓延挺直腰背，冷哼一聲。

此時監考老師剛好進教室，這一場考語文，負責監考的是一班的班主任倪志偉。

在自己的班主任面前，方卓延表現得更像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考好試的優等生。

倪志偉掃視教室一圈看到方卓延，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監考的時候時不時地在方卓延的位置停頓片刻，欣賞他的答卷。

對于方卓延穩拿年級第一，成竹在胸。

120分鐘的考試時間，薛棠芯卻只花了90分鐘，剩下的30分鐘她不需要檢查卷面，而撐着頭兀自看窗外雨水拍打樹葉的風景。

倪志偉走到她課桌旁，手指輕扣桌面，小聲嚴肅地說：“提早做完了就再多檢查幾遍，別粗心丢分哭都來不及！”

薛棠芯收起卷着一绺頭發的手指，擺正态度，擡頭朝倪志偉微微一笑：“謝謝倪老師好心提醒，我已經檢查過了。”

高考語文必考的知識點她早已爛熟于胸，這份試卷出得雖有難度，作文題飄忽绮麗，對她來說還算過得去，匆匆過一遍，下筆如有神，不能拿滿分，也能拿14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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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早交卷離場，這個時候她已經在教學樓的屋檐下接雨水測酸堿度。

化學老師替她做主報名參加了省化學競賽，她打算拿“酸雨對文物保護的挑戰”做研究課題寫一份報告做初賽交差。

一直到考試結束鈴聲響起，倪志偉才慢悠悠地開始收試卷。

離開後，大家才都松口氣，教室裏鬧哄哄地恢複了點生氣。

薛棠芯在方卓延起身之前已經離開了教室。

她早上看了今天的天氣預報，雨量将在11點減小，但根據她實際觀察，極有可能到11點雨就停了，所以要趁着雨停之前，把雨水收集完成。

宜未雨而綢缪，毋臨渴而掘井。

薛棠芯早就備好了雨水收集器，她趁着大家都去食堂吃飯的當口，拐到行政樓連接舊教學樓的長廊屋檐下，那裏還保留着學校原址的古建築瓦當屋檐，雨水沿着滴水瓦順流而下，落入到她用大可樂瓶自制的雨水收集器中。

經過過濾，在幹淨的瓶子裏收集到約20毫升分質的雨水。

這是她小學就學會的手工活。

擰緊瓶蓋，将用完一次性收集器順手丢棄在垃圾桶。

“欸，小同桌，你怎麽在這兒呀？”

剛要離開，不速之客來臨。

薛棠芯和寇植沒在一個考場，以為今天就不會碰到了，沒想到還是冤家路窄。

她抿了抿嘴說：“我在收集雨水。”

擡頭看了一眼，他沒打傘，校服濕了一大片，頭發也濕漉漉地貼着臉。

“收集雨水？你還有這愛好啊？”寇植像發現新鮮事一樣，眼裏亮晶晶。

關于小同桌的一切，他都會上心。

“做實驗的。”

“雨水能做什麽實驗？”

學渣對此一無所知。

“測酸雨和降水量。”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解釋。

“酸雨？這雨是酸的嗎？”說着，他傻頭傻腦地伸手接了點露天雨水放嘴裏嘗了嘗，“沒嘗出是酸的啊。”

嚴重懷疑他初中畢業證是買來的。

薛棠芯懶得解釋，轉過身，遠離智障。

寇植幾步追上，“小同桌你別急着走啊，你還沒告訴我呢，為什麽我嘗不出這雨是酸的啊？”

“你自己上網去查。”

“可我就是想讓你告訴我啊，你身為我的同桌，是不是需要對我負責呢？”

“我為什麽要對你負責？”

他簡直就是無賴。

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俗話說得好，那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共同桌，我們坐在一起就是緣分，當然要互幫互助，你說是不是？”

都是歪理。

薛棠芯不說話。

寇植窮追不舍：“小同桌，我覺得你偏心，我看你平時對其他人都挺好的，就是對我怎麽老是忽冷忽熱的，我尋思着我長得挺帥的，脾氣也不差啊，還是你聽了外面那些關于我的傳言？我告訴你，那都是他們嫉妒我長得帥，我家還有錢，赤.裸裸地羨慕嫉妒恨，都是黑粉造謠知道嗎？”

還黑粉造謠，以為自己是大明星嗎？

“寇植，你能不能別再煩我了！”薛棠芯終于沒忍住，在他面前說出了大實話。

寇植也是沒想到她會在他面前暴發出真實的情緒，愣了愣後，雙手插褲袋，拽得二五八萬一樣，鼻子朝天：“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你以為我樂意……阿嚏！”

考試一結束，方卓延就發他消息，說薛棠芯一個人神神秘秘去了小白樓，可能約了男生私會。

他二話不說，立馬跑出教室，傘都沒打來“棒打鴛鴦”，結果看到她一個人在這收集什麽雨水，松口氣之餘又覺得有趣，看了老半天。

到她要走了才跑出來假裝偶遇。

沒想到說了幾句她就不耐煩了。

他不傻，這一個月都在觀察，她似乎只對他一個人不耐煩。

那幫子龜孫子一天到晚給他潑髒水，嚴重損害他在小同桌心目中的形象，他必須為自己挽尊！

“下着雨呢，幹嗎不打傘？”

他這人真挺傻的，見了就心煩，但她還有點憐憫心。

寇植大概覺得她還有點關心他，馬上耳根子又軟了，“我看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剛才沒考好啊？沒事的，不就是一場考試嘛，我也沒考好，還不是照樣過日子，想開點，你還沒吃飯吧，走，我帶你出去吃上次那家面店！”

他還挺能腦補和自我感動。

“我吃食堂。”她确實挺餓的，如果不是被他糾纏，早就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那我們一起吃食堂。”寇植打算是死纏到底了。

薛棠芯沒再和他較勁，兩人一起進了學生食堂，只不過她沒有堂食。

明德的師生食堂都比較人性化，可以選擇打包或堂食。

為了避開寇植，薛棠芯打了一份飯菜回寝室。

這下寇植就沒轍了，總不能勇闖女寝，他還沒那麽喪心病狂。

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室友吃完飯早就回到寝室，見薛棠芯打了飯回來，用床欄杆吊着單杠的周銘好奇地問：“芯芯，你考完試跑哪兒去了？都找不着你一塊兒吃飯。”

她把口袋裏的雨水和飯菜同時放桌上，笑眯眯地說：“我去收集雨水了，李老師給我報了名要參加化學競賽。”

“哇，不愧是吾輩楷模，得了獎別忘了請我和琪琪吃飯啊！”賽還沒比，周銘已經開始觊觎她的獎金。

“周銘，你小點聲吧，盧珊珊還在休息呢。”孫嘉琪小聲提醒大嗓門的周銘。

薛棠芯笑着說沒問題，又看了眼盧珊珊的床位，看樣子在午睡。

“珊珊怎麽了？”

周銘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說：“誰知道呢，估計是沒考好，躲被子裏哭呢。”

孫嘉琪卻小聲說：“她來例假了，痛得臉都白了，沒堅持考完就被送去了醫務室，剛回寝室。”

女生痛經的苦薛棠芯能夠感同身受，所以對周銘的漠不關心和冷嘲熱諷，她是生氣的。

她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常備的暖宮貼，踮起腳尖放到盧珊珊的床頭，不管她是否聽得見，小聲說：“珊珊，這個貼在下腹會舒服些。”

盧珊珊不出意料地沒有回應。

像她這樣的情況，恐怕下午的考試也沒辦法參加了。

“你幹嗎對她那麽好，她都不理你。”周銘看不下去，挖苦一句。

薛棠芯回到自己床位，打開飯盒的同時說了句：“大家都是女生。”

周銘努努嘴，不說話了，空氣突然安靜。

*

盧珊珊一下午都在寝室休息，沒能參加考試。

薛棠芯考完試回來順便給盧珊珊打了一份晚飯，看到垃圾簍裏的暖宮貼外包裝，不禁莞爾。

她輕輕叩了叩盧珊珊的床板，說：“珊珊，起來吃晚飯了，有你喜歡的紅燒雞塊和香莴筍炒蛋。”

床上的人沒什麽反應。

薛棠芯掀開了飯盒蓋子，頓時飄香四溢。

盧珊珊從中午開始就沒怎麽吃過東西，這會兒疼痛感消下去，饑餓感直沖天靈蓋。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兩樣？”床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

薛棠芯重新蓋上飯盒蓋，勾了勾唇說：“好幾次在食堂看到你點這兩道菜。”

盧珊珊一愣，她都避開她們去吃飯了，怎麽還能看到？

“快起來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多少錢？我給你。”盧珊珊不想再欠她什麽。

“15元，打包盒2元，一共17元。”薛棠芯不與她客氣。

“好，我拿給你。”盧珊珊起身從床上爬下來，想給她現金。

“要不你直接微信轉我吧。”薛棠芯打開了掃碼添加好友界面，“我們好像還沒加微信。”

盧珊珊雖然用的複古翻蓋機，但也有微信軟件，“可以，但我的手機沒有微信轉賬功能，我還是給你現金吧。”

“好。”

近一個月，盧珊珊終于願意對她敞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