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薛棠芯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寇植, 值得他耍少爺脾氣，整節晚自習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想學拉倒。

既要輔導他功課，又要輔導他心理，她可沒那麽多閑工夫。

不如多刷幾道數學題。

可是半個小時過去, 她竟然一題都寫不進去, 明明都是會做的題, 腦海裏總能浮現寇植朝她生氣的那一幕。

認識兩個多月了，還沒見他對自己生氣的樣子。

胸口竟有些發脹, 很煩躁。

忽然間，背後的腳步聲讓她重新打起了精神。

嘴角微微一勾, 還不是乖乖地回來了。

“薛棠芯同學你好, 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然而這個聲音，不是他。

那麽大的閱覽室, 座位多的是，可她出于禮貌，沒有趕人, 而是收拾東西，把位子讓給了和她打招呼的人。

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 斯斯文文, 幹幹淨淨，氣質像古畫裏的書生那樣儒雅。

薛棠芯見過他, 高三的年級第一，學生會主席楚鈞堯。

楚鈞堯手上拿的不是習題集, 而是一本關于中國傳統戲劇——京劇的書。

Advertisement

“是不是覺得很少見，像我這個年紀的人會喜歡看這種書？”楚鈞堯笑起來像一陣春風, 溫暖和煦，沒有半分淩厲。

見薛棠芯盯着他手裏的書, 也是禮貌地笑笑。

薛棠芯連忙說：“和年紀無關，而是現在确實很少有人對傳統戲曲感興趣了。”

“不瞞你說，我家裏是梨園世家，我從小就愛京劇。”

一說到愛好，楚鈞堯才顯出謙虛中的一點得意。

也可以說是自豪，對于民族的自豪。

薛棠芯從這個曾經只有幾面之緣卻不曾有過交集的男生身上看到了難以堙滅的光輝，心境頓時豁然開闊。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且不被反對，真好。

“啊，抱歉，果然一聊到京劇，我就把話聊死了。”楚鈞堯腼腆又抱歉地笑笑。

薛棠芯搖搖頭，“學長的興趣愛好很好，傳承中華傳統曲藝精神，在我們這一輩當中，可以說是相當地難能可貴！”

楚鈞堯眼裏倏地蹿起了小火苗，沒想到她看上去嬌小幼白，說的話這麽成熟有主見，這才是最難得的。

“謝謝你，薛棠芯同學，有你這句話，我對發揚傳統文化就更加有信心了。”

發揚傳統文化……她多想繼承父親的遺志，對文物保護盡一份力。

“薛棠芯同學，你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大概是對傳統文化的執着，讓他們竟有種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楚鈞堯很容易就能察覺到從薛棠芯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不太樂觀的情緒。

“其實我爸爸是做文物保護工作的，我從小就很崇拜他，覺得他特別了不起，希望長大後，也能和他做一樣的工作。”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對他坦白這麽多，好像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傾訴并且會得到回應的對象，她願意對他說出自己的心底事。

“這個志向很好啊，是遇到了什麽困境嗎？”而楚鈞堯就像貼心的大哥哥一樣聽她傾訴。

“我的爸爸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生病去世了，我媽媽認為是這份工作拖垮了爸爸的身體，她深受打擊，也反對我繼承爸爸的遺志。”

“你很在乎你爸爸，也很在乎你媽媽，所以你在左右為難。”

“嗯。”

“聽從自己的心很重要，如果你只是為了讓你媽媽滿意，而去刻意塑造出她想要的樣子，那麽你的人生就像是畫了臉譜，不僅掩蓋了你的真面目，而且會讓你忘了你本來的模樣。”

楚鈞堯是真的在和她談心，把她剖析得一幹二淨，但沒有戳得她千瘡百孔。

這是薛棠芯在這所學校又得到的一個意外收獲。

“謝謝學長開導我，我會像學長一樣，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豁然開朗後，是發自內心的笑，頓了頓她又說：“我不打擾學長繼續看書了，再見。”

“要不要考慮加入學生會？我們還缺一個副主席。”在薛棠芯走之前，楚鈞堯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謝謝學長的邀請，目前我想以學習為先，所以沒考慮過要加入學生會。”薛棠芯婉拒了他。

楚鈞堯沒有強人所難，尊重薛棠芯的決定。

*

本以為和楚鈞堯的交流只有那麽一次，畢竟他們不在同一年級。

可是後來有好幾次，他們會在校園內不期相遇，楚鈞堯出于禮貌，會在與薛棠芯視線相碰時點點頭。

純粹地點頭之交。

“你什麽時候和高三的大才子認識的？”

食堂裏，并肩與薛棠芯走在一起的盧珊珊碰了碰她的肩膀，充滿好奇。

“一次在閱覽室碰到聊了幾句。”

“聊幾句就能對上眼了？”

“你想說什麽呀，珊珊。”

“沒什麽，就是感嘆你最近好像‘移情別戀’了，寇植就是個小學生，你跟他怄什麽氣呢？”

好幾天了，她跟寇植的交流幾乎為零，他不主動找她學習，她根本就把他當空氣，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倆出了問題。

“怎麽就變成我跟他怄氣了？明明是他自己不想學。”

“好吧，是我多管閑事了。”盧珊珊莫可名狀地聳聳肩。

今天周銘和孫嘉琪沒進食堂吃飯，就只有盧珊珊和她兩個人，盧珊珊明顯看出她有心事。

兩人面對面坐下，安靜吃飯。

“不要把心事藏起來，這樣吃飯都不香。”終于，盧珊珊忍不住開口了。

薛棠芯把青椒都從土豆絲裏挑了出來，一口都沒吃。

她明明不愛吃青椒炒土豆絲，卻還點了這個菜，擺明了就是心裏有事。

“其實是寇植跟我怄氣，他好像怪我讓銘銘跟他表白。”

“你跟他說你是讓銘銘去表白的？”

盧珊珊差點被薛棠芯氣死。

“嗯，我當時被他問得心煩意亂，就随口一說，誰知道他會生氣。”

她以為他會永遠向着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虧你智商180，情商低了點哦，你這樣說，他肯定會生氣啊，哪有男的想聽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把他推給別的女生啊，說明你一點不在乎他，他生你氣，更生自己氣，生自己不争氣，都不能讓你為他吃點醋。”

盧珊珊活像個情聖，分析得頭頭是道，确實也說到了薛棠芯的心巴上。

“我又不喜歡他，幹嗎要為他吃醋？”

盧珊珊深深地看着她，等她把青椒絲挑幹淨了才說：“對對，你不喜歡他，你就是太在意他跟你怄氣了，導致你買了自己最不愛吃的菜，還費那麽大的勁把青椒絲挑出來。”

薛棠芯放下了筷子，放棄了掙紮。

“盧珊珊，你怎麽這麽厲害呢？”

盧珊珊聳肩：“要承認自己喜歡誰有這麽難嗎？死鴨子嘴硬，小心到嘴的鴨子飛了。”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歡，他人那麽好，我怕傷害到他，而且我想先把高考考好，不想早戀。”

原生家庭的問題，現在這個組合家庭的問題，或許都會成為傷害他的利器。

“誰讓你早戀了，只是讓你把握好分寸，知道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那就相敬如賓，先一起把學業搞好，意氣用事的話還是少說為妙，你也知道的，寇植他一根筋，很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

薛棠芯不吭聲，盯着盧珊珊看。

“你盯我幹嗎？”

“你比我媽媽還像我媽媽。”

“那你叫我媽媽呀。”盧珊珊不跟她客氣。

“是是是，盧媽媽。”她笑得很甜。

盧珊珊知道她被開導好了，松了口氣，開玩笑說：“咦，肉麻死了，我可不吃你這套。”

“嘻嘻，我就給你吃，盧媽媽。”

“閉嘴，吃飯！”

這頓飯，終于有心情下咽。

*

當天晚自習前，薛棠芯主動給寇植發了微信：

【晚上閱覽室老時間，你來嗎？】

收到她微信的一瞬間，已經躺在床上的寇植一個鯉魚打挺。

“卧槽！植哥原來你在寝室啊，怎麽都不出聲，吓死我了！”丁子傑回來沒看到寝室有人，正在光明正大偷看小黃片，被寇植忽然這麽來一下，差點尿了。

寇植懶得理他，少年身手了得，一個飛身從床上跳下，收拾好書包就往外走。

丁子傑唉聲嘆氣：“果然憋不了幾天，又屁颠屁颠跑去談戀愛了，我好恨啊！”

羨慕嫉妒恨的丁子傑連看小黃片的興致都沒了，開始刷朋友圈，全都是微商，偶然間刷到一條周銘的動态，她和孫嘉琪在一起，旁邊有幾個外校的男生。

這是在幹嗎？搞聯誼？？？

丁子傑氣得連晚自習都沒去上。

*

寇植準時來了，已經等在老地方的薛棠芯放下心頭大石。

他像一陣小旋風，席卷到她身邊，扔下書包，然後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包糖，塞給她，酷酷拽拽地說：“這幾天沒來報到，對不起！”

薛棠芯近期很少吃糖，但還是收下了，“嗯，我接受。”

很快，兩人冰釋前嫌，寇植一屁股坐到她邊上，如一股暖風圍繞在她身邊，心神安寧。

“落下幾天課，要好好補。”

“嗯，知道。”

其實他這幾天沒落下功課，只是沒睬她而已。

網上的戰術果然有用，若即若離，像放風筝一樣，放一點，收一點，不能抓太緊，太用力了會把風筝線扯斷。

小同桌，果真還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