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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嗯…他一定會在這裏留宿嗎?”盧以清并不這樣覺得,柳安有這麽多妾室,恐怕其中就有他所喜歡的。
“這個倒是不一定。”秀芝回。
聽到這裏盧以清倒是有幾分安心。
秀芝忽然貼在她的耳旁道:“但同榻而寝才是真正的夫妻。”
盧以清側頭看向秀芝,又在一瞬間收回了自己的雙眸。
可是她還不知道究竟…
華服溜過肩頭,盧以清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都是晚上了為何還要穿成這樣?”
“夫人還要和丞相一起用膳。”秀芝道。
濃妝點綴在少女的臉頰上,她自己也仔細從鏡中打量。
“夫人生的真好看。”念念忍不住道。
盧以清垂目,微微勾起嘴角,“從前我也看着姐姐這樣說過。”
“夫人還有姐姐?”這還是念念第一次聽說。
就在念念以為秀芝又要說教自己的時候,盧以清卻擡起了頭,笑得更開心了。
“我姐姐是這世上最美的人。”這話秀芝知道,她沒有吹噓。
念念也笑,“那一定是天仙般的人!”
盧以清将手放在念念小臂上,“走吧。”
剛一行至門前,便看見滿院燈火通明,其中每一盞燈的樣子都不一樣,漫天的雪緩緩落下。
站在她面前的柳安,見她露出笑容,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雪終究是好看的。”盧以清道。
秀芝想提醒她,應當先同丞相問安。
柳安回頭看了看,“确實好看。”
盧以清提起裙擺小心走到他身側,“我們走嗎?”
“走。”柳安本想小心扶着她,但盧以清下意識離自己有些遠。
等幾人往前了一些,周禾撞了王津一下,“你怎麽還不走?”
王津一臉不可置信看着周禾,“這是咱們家丞相嗎?”
周禾笑王津,“木頭腦袋,這輩子都找不到夫人!”
……
各色的佳肴擺在桌上,因舟車勞頓,此刻盧以清提不起一點興致。
柳安瞧了一眼周禾他們,“都先下去吧,我陪着夫人用膳。”
此言一出,所有侍從皆是愣了愣。
丞相怎的忽然間性情大變?
盧以清親眼見着人關上了房門,待房中只剩下兩人後,她更覺得有些不适。左右不知道如何同柳安說話。
照常理而言,她應當是要侍奉柳安的,只是如何侍奉沒人教她。
“阿竹日後慢慢适應便好了。”柳安嘴角挂着淺淺的笑。
而盧以清卻久久沒有從那個稱呼中回來。
已經許多年沒有人喚過她阿竹了。
想來盧以清适應這樣的生活也不是什麽難事,畢竟她一出生就是在這個府上。她慢慢點頭,眼神不自覺落在房中的各處。
裏面的許多陳設都變了,往日裏父親格外喜歡的茶壺也早就不見了蹤跡。
睹物思人這種事最傷身了,柳安起身走到盧以清身側,俯身去拿她面前的一個紅匣子。
忽然湊近的距離,讓盧以清心跳加快,一絲紅暈挂在了臉上。
紅匣子打開後,裏面是兩塊小兔子形狀的糕點。在看見的一瞬間,盧以清便睜大了雙眼。
“這是哪裏買來的?”盧以清問。
“找人做的。”柳安将糕點送到她嘴邊,盧以清不自覺抓緊衣角,探過頭去。
柳安始終看着盧以清的雙眼,這小姑娘藏不住心思,若是不合她的心意,恐怕一瞬間就能顯露。
好在,她眼角挂着笑。
盧以清細細嘗了一口,“是……好吃的。”
她并沒有說是那個味道,因為她早就不記得那個味道是什麽了。
“好吃就好。”柳安見她吃完一個後,如舊時一般将另一個放回小匣子中。
“這個要留着明早吃。”盧以清解釋道。
“我知道。”
她這些多年未改的小習慣,柳安都記在心裏。柳安并非是個記憶很好的人,只會對用心生活過的日子記憶很深。
大抵是因為遇見盧以清的時候,他像是重生一般。
“丞相,左相的人來了。”王津站在門口小聲道,即便是已經攔了許久,那人像是聽不見一樣還是往裏面闖。
柳安下意識看向盧以清,對方卻笑着,“丞相去看看吧,我不當緊的。”
“阿竹早些休息。”柳安交代完,便匆匆起了身。
待柳安一出門,盧以清霎時松了口氣。
秀芝和念念看着她手中的紅匣子不免好奇,盧以清抱在懷裏像是個寶貝一樣。
回去卧房的一路上,她都小跑着,心中藏不住的歡喜。
“夫人為何如此高興?”念念問。
秀芝也不知道,“終究是丞相用心了。”
這一日,是盧以清十六歲的生辰。
雖然柳安嘴上沒有說什麽,但盧以清心裏清楚,他是記得的。
不然也不會讓自己在今日到了長安,且還準備了小兔子形狀的糕點。年幼時,姐姐喜歡給她做這種糕點,每次也都是做兩個,一個今晚吃,一個留到次日早上。
少女間的心思沒幾個人知道,但當時柳安一直陪在她們身側,唯一只曉得活人,也就她和柳安了。
雪還在下,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院子裏本就亮滿了燈,此刻更是讓整個庭院都顯得亮堂起來。
“夫人,外面冷。”秀芝拿了一件外衣想要給盧以清披上,卻被她随手撫開。
王津在不遠處看着盧以清,實在是想不通,丞相那樣一個脾氣古怪的人怎麽見了夫人,就只會笑了。
後來他想,夫人定非尋常之人。可等他到了永州,一眼竟不敢認下這心思極為單純的少女。
大抵是丞相見的人多了,才會格外喜歡夫人這般純粹的人。王津如是想。
不過,長安不比永州,想要在這裏謀生還是需要些心思的。除非,夫人永遠留在府上不出門。
“他叫王津是吧?”盧以清雙手放在中間,仔細打量着佩劍的王津。
秀芝點頭,“日後便讓他在夫人身邊侍奉。”
這人是一路将自己從永州接過來的,她心中自是有印象,“那個骨瘦如柴的人呢?怎麽不見他了?”
秀芝一想便知道盧以清說的是誰,“夫人說的是周禾?”
“哦,是了。”名字倒是還挺好聽的,盧以清眼中泛着光,“那人挺有意思的,為何不讓他跟着我?”
盧以清素來不喜歡沉悶的人和事,王津看起來就很踏實,也正因為踏實才顯得格外無趣。
聞言,秀芝颔首低笑,“夫人還不太了解周禾這人。”
周禾就屬于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沒人能清楚這人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不過若論起聰慧,恐怕整個長安都沒有幾個能和周禾比拟的。
“如今不了解,總有一日要了解的。”盧以清看人的眼光很準,周禾一定能給她在長安的生活帶來許多樂趣。
想要将周禾從柳安身邊要過來的想法登時便有了,就是不知柳安對周禾有多看重。
王津被盧以清看的心裏發毛,下意識轉過頭去。
見此,盧以清笑了。
“若是換了那個叫周禾的,此時必定要走來問上兩句,夫人在看什麽。”盧以清道。
秀芝卻不以為然,憑她對周禾算不得多的了解,周禾可能會說,院子裏的雪景終究是單調的,屬下陪夫人去街上看!
再加上夫人這性子,兩人今晚出府也不是什麽怪事!
盧以清又往外走了幾步,秀芝見雪勢越來越大,夫人身子薄,确實不敢讓她在這裏多留。
“夫人明日再出來看雪可好?”秀芝像是哄孩子一樣,細聲道。
盧以清淡淡回頭看了她一眼,冷不丁道:“秀芝是知道我以前也是在這府上的吧?”
登時,秀芝心頭一緊。随即又看向四周。
盧以清笑了,“秀芝放心,只要是我敢同你講的時候,周圍定然是沒有人的。”
如盧以清所言,秀芝知道她以前在這裏生活過。整個府上知道這件事的,也就只有柳安和秀芝了。
那一日,盧氏一族只留下了一個活口,和一個僥幸存活的婦人。
“從前我生日時,也總是會落雪,父親還說我倒不如喚阿雪好了。”說起往事,她臉上瞧不見任何悲傷。
卻是看得秀芝心疼。
有時候她覺得盧以清太像個孩子了,但也有時候正如柳安希望的那樣,她也希望盧以清永遠不會被往事所困。
盧以清俯身抓了一把雪,讓其在手心慢慢融化。
“回去等吧。”水滴從她手心落下,沾濕了今日的新衣。
回去的每一個步子都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音讓她心安。
……
與柳府不同,在長安的一處別院中,地上的雪早已因為來來往往的行人不見了蹤跡。
門被一次又一次打開,裏面的人每一個神色都有些凝重。
一眼望去,幾乎都是能在大朝會上見到的面孔。
“聽聞柳安提攜了一個戶部員外郎?”一身着墨色常服的男子道。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對面的男子身上,對方有些慌張,趕忙吞下兩口茶水。
“這我也是今日剛聽說的,說來奇怪,這人叫曹晨陽,在朝中沒有什麽親故,或許只是運氣好被柳安看上了。”開口的人是戶部侍郎。
墨色常服男子眉頭微蹙,“柳安這人做什麽都不奇怪,唯一奇怪的是,竟然能因為一個女子和崔遠鬧崩。”
“此言差矣,沒有崩!”
“哈哈哈,在百官宴上都那樣了,還說沒有崩?”
“就在剛剛,柳安又去了一趟崔遠府上。”
“?今日不是他夫人回府的日子?”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在猜測柳安和崔遠現在的關系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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