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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醫院的花園裏，路兼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坐在輪椅上，淡黃的晨光将他籠罩在其中，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翩飛來落在他手上，顯得安靜又美好。

風夜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路兼本來英俊的臉頰已經深凹了進去，本來深邃得不見底的瞳孔裏失去了焦距。

他似乎聽到了一點響聲，皺起眉頭側着耳傾聽。

"……小夜，我查到路兼在哪裏了，但是……他得了眼癌，是晚期。"

許炎的話在風夜的腦海裏回響着，在飛來美國的路上他曾經想過，就算再傷心，自己都不能哭。

可是如今見到，還是不敢相信地看着這一幕，相信這是真的。

他雙手疊交拼命地捂住嘴巴，但淚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出來。

身體在痛苦的隐忍下，微微地顫抖着，他慢慢地跪了下來，抖着手握住路兼的，最終忍不住痛哭流涕。

路兼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風夜哭泣的次數已經太多太多，他的聲音又怎會聽不出來呢。

路兼動了動眼皮，慢慢地低下頭，只是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微風吹來搖曳着草坪中的小花，花瓣最終脆弱地離開了枝幹，飄落在土壤上。

＂阿兼，你……為什麽要騙我？＂風夜嗚咽着，臉上哭得一塌糊塗。

＂想不到你會找到這裏來……＂路兼試圖摸索到了他的頭，揉了揉他細碎的發絲，淡淡地笑着，然而那雙沒有焦慮的眼裏沒有一絲的笑意。

風夜顫着唇， ＂你是不是看不見了？＂

＂是，你也看到了。＂路兼無所謂地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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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做你的眼睛！我會做你的眼睛！我不會再離開你了。＂風夜握緊他的手，激動地哭喊起來。

＂不需要。”路兼按住他的肩膀，“風夜，你現在的愛人不是我。＂

風夜劇烈一震，淚水再次湧出來，滑過臉頰，＂這明明是你設下的局！＂

＂風夜，當時，我說過的，你不願意，為什麽不拒絕……＂

＂你是不是從來沒愛過我？＂風夜突然安靜下來地看着他，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路兼沉默了一秒，開口道，＂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只是他似乎忘記了一旁的護工，自己扭轉方向，逃跑似的轉動着輪椅。

他一向處事不驚，從不慌亂，只是這一刻，所有的自信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黑暗中。

輪椅在急忙中絆到在花壇旁，連人帶車翻滾在地上。

“阿兼！” 風夜這時也顧不上難過，急忙奔過去扶持，卻被對方甩手一推，便将自己也推到在地。

“你不要過來！”路兼所有的情緒在瞬間爆發，吼着。

但他已經看不到風夜的方向，他面向空無一人的方向咆哮，"你走！我不需要你！走啊！"

風夜抓住胸口，臉頰上早已淚痕斑斑，止不住的淚水刺痛了他的雙眸，他痛苦地望着他，甚至哭得透不過氣來。

阿兼從來不會這麽狼狽，此刻的他卻那麽脆弱……而到最後自己還是什麽都做不了，那麽無能……

風夜捧着一束花站在病房外，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路兼坐在窗口前，一動不動地望着外面，但對于他來說，那裏已是一片漆黑。

“阿兼，我在花店買了束藍玫瑰，很香呢。”風夜把花插到花瓶中，裝作很自然地說道。

只是路兼根本不會回答他，風夜來到他身前蹲下來，趴到他的腿上，有些委屈地喃喃說着，“阿兼，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已經好幾日沒有與我說話的。”

路兼轉動輪椅，往後退開轉過另一邊，一臉冷漠，“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風夜從身後抱着他，強忍着要流下的淚水，醫生說過，不能讓病人心情受到影響。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自己流露出來的悲傷情緒，編織着美好的未來，“我會等你好起來的，像之前那樣去約會，去做所有情侶都會做，但我們從未做過的事好不好……像到各地旅行，到西安看兵馬俑吃刀削面，到北京看鳥巢爬長城……”

若是以前，或許還會有期待，但如今……

路兼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情緒，問道，“風夜……你認為我還能活多久？”

路先生的情況很不樂觀，只怕沒有多長時間了……

醫生的話回響在耳邊，風夜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啦啦地流下，滑入口中苦澀不已，但仍露着笑容道，“當然能活很久呀……咱們會一起變老，一起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子，你說好不好？”

路兼沒有交集的瞳孔閃動了一下，他握住風夜抱着自己的手，嘴裏卻說出殘忍的話，“風夜，你不要欺騙自己了，你現在應該回到許炎的身邊，你和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我不會再走的！”風夜摟緊他，哭喊着，眼淚鼻涕都嘩啦啦地流了下來，“這一次，不管你怎麽趕我走，我都不會走的！”

“你不聽我的話了嗎？”路兼胸口起伏加重，有點不耐煩地道。

“對，因為現在你不要我了。”風夜靠着他，失魂落魄着道，“阿兼，我們永遠在一起，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而路兼閉上無神的眼睛。

永遠……風夜，你難道不知道嗎？還是打算繼續自欺欺人？我已經沒有永遠，沒有了和你白頭的身體了……最後，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