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浴桶碎了
浴桶碎了
顧朝槿單手抱着小兔子,小毯子裹住毛絨絨的兔子,安安小手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今晚爸爸和誰睡?”
“要問問爸爸的意見。”顧朝槿将安安放在小床上,小床重新翻修過安裝了護欄,不管安安睡覺多麽鬧騰都不會摔下床。
顧朝槿給安安蓋好掖好被角,安安毫無困意看着顧朝槿,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我們一家人能一起睡嗎?”
“安安是男子漢,要學會一個睡。”顧朝槿端着煤油燈,“男子漢是不可以黏爸爸的。”他像是變戲法一般,攤開手掌心上出現幾顆糖果,丢進竹筒中,“安安乖乖聽話,爹爹每天都給你幾顆糖。”
糖吃多了牙齒會疼,宋清風不許安安吃太多糖果,安安爬起來用蓋子蓋好竹筒,伸出小拇指說道:“這是我和爹爹的秘密,不能告訴爸爸哦。”
顧朝槿小拇指勾住安安小拇指,信守承若地說道:“誰騙你誰是小狗。”
懷揣着每日都能吃到糖果的美夢,安安乖巧地閉上眼睛,做了一個甜食星球的夢,夢裏的糖果像房子那麽大,怎麽吃都吃不完。
顧朝槿擡上煤油燈走出樹屋,院子中針落可聞,長方形木桌上擺滿各種中草藥,他拿起戥子開始稱量。
天門冬24g,白蔹,僵蠶,白術各18g,放在研缽裏用木棒進行研磨,得藥渣倒入白色紗布中包裹,制作好沐浴要用的中藥包。
宋清風面色如常端着一盆鮮奶,站在顧朝槿身旁說道:“這些有什麽用?”
“等會你就知道了。”顧朝槿側目好奇地問道:“牛奶是你擠的嗎?”
“當然不是。”宋清風一世清白差點毀在一頭奶牛身上,養奶牛的農戶早已經睡了,不僅給了錢還要宋清風自己動手,中途還被奶牛踹了一腳。
宋清風拍掉身上枯草,狐疑地看向顧朝槿,“你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沒字。”
“沒什麽。”顧朝槿握着白紗布兩頭,快速包包紮好,不一會十多個沐浴藥包弄好。
他看出宋朝槿炸毛的頭發,以及牛腳印的衣衫,身上攜帶的新鮮奶香味,與平日裏見到的宋清風不同,而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顧朝槿拿着藥包走向水房,回頭對宋清風說道:“還在原地傻愣着幹嘛。”
小型竈臺上燒着熱水,顧朝槿将熱水倒入鐵鍋中,藥包熬煮半個時辰,浴桶是他制作的可以同時容納下兩人,兩人雖有夫夫之名,但無夫夫之實,顧朝槿放好洗澡水後去到隔間。
屏風擋在兩人中間,誰都沒有越過界限,顧朝槿看向屏風上雕刻的鴛鴦戲水,當時只覺好看如今卻有些心慌,勾起他那片貧瘠荒原上的火苗。
不能完全将人遮擋住的屏風,前面還有一片白色帷幔,顧朝槿避無可避總共水房就這麽大點,視線落在宋清風身上,帷幔經風一吹添加幾分朦胧美,宋清風香肩若隐若現,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玉。
顧朝槿推開水房木門沖到院落,着急忙慌地提起茶壺,倒在水杯中,仰頭灌下,水漬流淌在他滾燙的喉處。
水房裏宋清風剛進入浴桶中,聽見外面響動,掌心捧着水倒在鎖骨處,他低頭一笑宛若山間清風。
還是像之前一樣經不住撩。
顧朝槿不再進入水房,任由夜間清風撫平他煩躁的心緒,茶水接着喝了一杯又一杯,月影盛在杯中煞為好看,他擡頭望天看見一彎明月便會想起宋清風身影。
水房裏傳出宋清風呼喊聲,“朝槿,幫我拿一下衣物。”
顧朝槿亂了的心緒像是一把七弦古琴,彈琴的人正是宋清風,他走進水房只覺空氣中升起的水霧都帶着燥意,拿起挂在竹竿上的衣物,越過那到名為屏風的界限。
水霧籠罩他只能看清宋清風坐在浴桶中,許是水溫太高皮膚起了一層淡紅,顧朝槿站在浴桶旁,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你的衣物我給你放這。”
浴桶另一側是一個小木桌,顧朝槿在心裏念起了清心咒,沒注意到腳底水漬,腳底一滑向後摔去,幹淨衣物落地,而顧朝槿則摔了浴桶中。
顧朝槿一手按着那不可言說的位置,側臉貼在宋清風胸膛上,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直到頭頂傳來極為冷淡的聲音,仿佛是在冰水裏加入冰塊,灌入肺腑,“還不快起來?”
他試着起身發現小腿抽筋,擡着一雙驚慌失措地眸子,無奈地說道:“我好像起不來。”
那層水霧因距離而消散,兩人距離驟然貼近,宋清風嘴唇染上了朱紅,劍眉上的那顆小痣,像是落入白紙上的墨點,非但沒有毀了白紙反而是點睛之筆。
宋清風附身貼近顧朝槿,湊道顧朝槿耳畔說道:“抱緊我。”
溫熱的氣息打在顧朝槿耳垂上,他忍不住捂住耳垂,警惕地看向宋清風遲疑地問道:“你有辦法治好我抽筋的小腿?”
“沒有。”宋清風一手搭在浴缸邊,指尖輕輕敲擊着,是在給顧朝槿選擇的機會,“但我有辦法讓浴桶碎掉。”
“總比讓外人看見我們洗鴛鴦浴要好。”宋清風指尖纏繞住長發發尾,繞上松開以此重複,無聊到極點才會做出如此無聊的舉動。
眼下顧朝槿沒有其他好主意,将信将疑抱住宋清風光滑的肩膀,意識到姿勢不對勁時已經晚了,宋清風一腳踹爛木桶。
砰的一聲,浴桶破裂,水花四濺,白色裏衣被宋清風挑起,披在肩頭,他抱着渾身濕漉漉的顧朝槿,聞到兩人身上的同一種氣味,打趣地說道:“顧大夫真是好體力。”
顧朝槿小腿微微作痛,雙手上移纏繞住宋清風脖頸,“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你确定你能走上木屋?”宋清風漸漸松開手上力度,作勢要放顧朝槿下來自己走。
顧朝槿落在地面,右腳每走動一步像是被利刃割傷一般,讓他寸步難行,他提起腳跳着向前。
宋清風出現在他身後,一把将顧朝槿抱起,“還是讓我抱你回去吧。”
日常生活中待人做事都很随和,一遇到感情就會露出尖利的刺,宋清風所直到的顧朝槿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将自己保護得太好不讓自己受到一點點上好。
自我保護是來源于創傷應激症,還是刻在骨子裏的下意識,宋清風無從得知也不願深究。
至少在這個世界中,他和顧朝槿會在一起。
“櫃子最下面有藥酒。”顧朝槿躺在床上,告知宋清風藥酒的位置。
宋清風雙手冰涼,一手握着顧朝槿腳踝,另一手塗抹藥酒,酒精是冰涼的如同墜入寒冷地窖,然而顧朝槿感受的是驚人的燙意,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心裏的緊張無措已經超過其他感知。
昏暗燈光下顧朝經腳背弓起,不安地想要縮回右腳,宋清風按住他腳踝叮囑道:“別動一會就好。”
按揉的時間長到忘記,顧朝槿記不起是疼痛多一點,還是酥麻的癢意多一點,他放棄掙紮任由宋清風按揉小腿。
宋清風有些詫異,看似柔弱的一個人,腿部卻又結實的肌肉,他不由自主加重手上力度,掌心溫度逐漸升高。
空氣中藥酒味揮之不去,與之停留的還有暧昧的氣氛。
顧朝槿臉埋在柔軟被子中,悶悶地問道:“好了嗎?”
“好了。”宋清風放下顧朝槿腳踝,雙手浸泡在銅盆清水中,拿起一張白布随意擦拭幹淨。
“我去陪崽子睡覺。”宋清風挂好帕子,正欲離開,手腕被顧朝槿拽住,重心不穩摔在床上,木板發出嘎吱的輕響,十分暧昧。
顧朝槿看着宋清風慌亂的表情,啓唇說道:“一起睡吧。”
“崽子今天跟我聊天,說他已經長大了,以後不用爸爸陪着一起睡覺,也不用你跟他講故事。”
“他真這樣說的?”宋清風太了解小兔子,剛到世界中時與安安相處時,小兔子像是一只小刺猬,慢慢卸下防備依賴宋清風,到最後離不開宋清風。
但凡多吃兩粒花生米,也不會相信顧朝槿鬼話,可當他看見顧朝槿受傷的小腿,以及那張無辜單純的臉,重新躺會顧朝槿身邊,靜靜地看着顧朝槿表演。
為打消宋清風疑惑,顧朝槿不惜編造謊言,“不信你明天去問崽子,要不是他跟我說,我可能跟崽子争風吃醋嗎?他是我兒子,我吃誰的醋也不可能吃他的醋?”
顧朝槿做了一直以來想要做的事情,他伸出手指戳進宋清風酒窩,不解地問道:“你在笑什麽?哎呀,有這麽好笑嗎?”
“突然發現你好可愛。”宋清風抵唇偷笑。
借着昏暗的燈光,顧朝槿望着宋清風,柔弱地說道:“所以,以後你都跟我一起睡好嗎?”
煤油燈燈光熄滅,顧朝槿沒有等到回複,半響聽見宋清風溫柔地回答:“好啊,以後都陪你睡。”
崽子已經長到了,要學會一個人睡覺,而宋清風找到了想要同眠共枕的那人,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顧朝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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