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出來

慶大公寓面積都不大，所以, 兩個姑娘一直擠一個屋睡覺。

這會兒, 那頭已經沒什麽動靜了。

倪照翻了個身，掀起眼簾朝那頭瞅了一眼。

鄭茜已經裹着被子醞釀睡意了。

倪照收回目光, 用被子捂着自己，伸出拇指一下下按着鍵盤, 打出一串嚴肅認真的消息來：【姜信, 你不能摳字眼。】

後頭還附上了一個皺着眉頭眼朝右斜的撇嘴小人頭表情包。

不多時，手機震了震。

姜信：【嗯。】

【衣服衣服衣服！】

【什麽時候給我都行。】

倪照想了想, 回：【那明天吧。】

沒一會兒，姜信又回過來：【明天......明天可能不行。】

倪照：【......】

姜信：【明天我得出去。】

倪照：【............】

那邊半天沒回, 倪照退出微信，刷了會兒手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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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 她心裏頭慢慢變得有些忐忑。

他是不是真以為自己生氣了啊？

倪照火急火燎地摸到微信上, 飛快打出一串字來：姜信，對方正在輸入！

不行不行，這個梗不好使, 一不小心就誤傷到自己了。

剛打完, 她又噼裏啪啦删掉, 換成：姜信，你不會不知道我在開玩笑吧？？？

還沒點擊發送, 對話框裏就驀地多出一條消息來——

姜信：【出來。】

倪照沒反應過來，一個一個删了剛打好的字，回過去：【......啊？】

回應她的, 是一連串消息。

姜信：【你們家門口。】

姜信：【這個點，連狗都睡了。】

姜信：【我跟這兒站着。】

姜信：【一個人。】

倪照： ^**#%#%$^！！！

看完消息的瞬間，她一下掀開了被子，伸出腳來摸索着自己的鞋。

“哎喲，你尿急啊照照？”

倪照本以為鄭茜已經睡着了，誰知道她突然出聲，把倪照吓了一跳。

一回頭，她的眼珠亮晶晶的，正看着她。

倪照随口“嗯”了一聲，略顯心虛地說：“大、大概吧......”

趿拉着拖鞋沖出去，剛想伸手把大門開開，倪照忽然覺得身上空空的，手一摸。

沒穿內衣......

她又火急火燎摸回裏屋，穿上內衣。

想了想，又拿了件外套披上。

“你......怎麽了？”

倪照：“披件衣服，廁所裏頭陰氣重。”

鄭茜：“......”

合上裏屋的門，倪照順了順自己的頭發才跟做賊似的開門走出去。

門一打開，她就見姜信站在不遠處的樹底下，正微低着頭看手機。

這個點的夜，很靜很靜。

連風都沒勁兒，閑閑散散不時吹着幾片葉子。

還吹得要死不活的，那葉子飄都飄不起來。

倪照就這麽看着姜信。

屏幕的光掃上他半邊側臉。

另一側臉上，投下他鼻梁很輕很輕的陰影。

她看着蒙在夜色和昏黃路燈下的他。

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

耳邊，她胸腔裏急促的碰撞聲和有些沉的呼吸聲正胡亂交替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信若有所感般，朝這邊看了過來。

而倪照，還在發呆。

“倪照？”

“啊......啊？”

視線對上，她呆愣愣地，慢慢走了過來，吶吶道：“不是，你怎麽來這兒了？”

姜信按了電源鍵熄滅屏幕的光，淡淡開口：“我來拿衣服。”

倪照借着暗黃的燈光，看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頓時更愧疚了。

“唉我開玩笑的，你怎麽也不好好休息啊？”

“我能睡着。”

“嗯？”

姜信解釋道：“車上、拍攝間隙、練習完休息的時候......我都能睡着。”

倪照沒說話，腦子裏只有今晚的節目裏，他坐在地上休息片刻的模樣。

他又說：“所以，我不困。”

騙人吧你。

嗓子都啞了。

眼皮也耷拉了。

還坐地上打哈欠。

精神這種東西......算了，這種東西，你身上從來就沒有過。

匹諾曹說了謊，鼻子就會變長。

可是，你那麽可愛，你說謊的話......

大概只會招來天使，親你一口、兩口、三口。

不對，怎麽親，都親不夠吧......

倪照想：今晚，她肯定就是那個天使。

心裏頭有什麽在蠢蠢欲動。

腳也是，它不聽使喚，兀自往前走。

她整個人都想朝着姜信的方向無限靠近。

在不在道走了幾步的時候。

“砰！”

倪照一驚，姜信也是。

兩個人同時朝聲音發出來的地方看過去。

其實這只是條件反射，即使不看也知道，是門被風給吹得關上了。

倪照：“......”

蒼天繞過誰？

果真......這風還真是小瞧不得。

場面一度極為尴尬。

特別是在倪照發現，她沒把要還給姜信的衣服拿出來的時候。

倪照簡直沒臉看姜信。

沉默了幾秒，姜信問：“你帶鑰匙了嗎？”

她抱着一顆想把自己埋進下水道的心，憤憤搖頭。

姜信又問：“鄭茜在嗎？”

她抱着一顆想把自己的腦花塞進媽媽肚子裏回爐重造的心，憤憤點頭。

姜信伸手輕輕拍了拍她肩頭。

隔着兩層衣服，他大概已經摸到了她左肩的紋身。

他小聲安慰道：“沒事。”

說完便過去敲門了。

倪照跟在後頭，總覺得左肩的紋身在微微發癢，還跟害臊了似的發燙。

她又開始浮想聯翩。

最後，在鄭茜打開門後饒有興味地看着門口的兩個人的時候，她終結臆想。

“照照，外頭陰氣好重啊，怪不得你披外套呢。”

倪照：“......”

“不是......我之前借姜信那衣服，他過來拿。”

“這個點兒了你們倆還玩什麽還衣服的戲碼，看來都是夜貓子啊。”

這語氣裏的調侃意味，是就算倪照極力擋在姜信身前也掩不住的。

姜信眸光一瞥，眼尾掃過鄭茜，沒說話。

鄭茜笑着說：“姜信，你怎麽找過來的？”

倪照也是一愣，他怎麽知道她們家在哪兒啊......

“問了劉江洋。”

鄭茜都快要氣死了。

這兩個人，她明着撺掇暗着撺掇，可兩個人都不曉得動一下，活該單着！

氣氛一時有些怪異，姜信偏頭微微皺眉，再轉過頭來看着倪照說：“外頭陰氣是挺重，有點冷。”

鄭茜：“......”

倪照反應過來，拖着到處亂蹬的鄭茜進屋去了。

沒一會兒，她就把那件衣服抱了出來。

姜信接過來那衣服，從前頭套上袖子。

外套的帽子兜在他胸前，倪照朝烏漆抹黑的路看了一眼，問：“你敢回去麽？”

“你當我三歲小孩？”

倪照笑了，“那可不，誰讓你可......”

可愛......

聞言，姜信把視線從身前的衣服上轉到她臉上，那眸子在夜裏裹了一道，黑得發亮。

倪照頓住，輕飄飄接着開口：“誰讓你，那麽可憐。”

姜信愣了愣，不多時偏着頭，像是氣笑了。

“你覺得我又不自信、又可憐、公司還小......你是不是很想給我捐錢啊？”

倪照：“......”

她跟吃了三十個饅頭似的，被噎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頓了幾秒，她才低着頭小聲說：“我沒錢給你捐，我連聚會錢你都想給我都出了，窮人沒有資格可憐你，我反省。”

姜信看着那個毛茸茸的腦袋，沒忍住，低頭輕輕笑了起來。

倪照偷偷看着他的神情，也跟着笑了起來。

“行了，別貧了你，不早了，回去好好睡覺。”

“嗯。”

“謝謝你的衣服。”

“嗯。”

“我真的沒有洗。”

“嗯。”

倪照伸手，朝姜信胡亂揮了揮。

“拜拜啊。”

“拜拜。”

看着姜信轉身，倪照往屋裏走，在關門前一秒，她把眼睛對着門縫，看着那個黑色的身影慢慢融進沉沉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