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微臣領命
微臣領命
大清早的,也不知道這倪家公子又怎麽惹惱主子了,春茗這些日子有眼看着,确定主子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剛從兖南回來的俊俏公子。
原本她想着這是倪将軍之子,又得太後娘娘特意囑咐過,所以想提醒下主子,讓人上車來,沒想到,這倪公子到底是沒有坐車的福分。
“公主用些點心,管家一早就送來的。”
邵韻時一路吃得爽快,下車的時候已經喂飽了肚子,滿意得很。
從宮門往南書房的路還有一截,她拍拍手上的碎屑,由着春茗給她淨過手,才瞧見倪培卿從馬上慢慢下來。
他一腳登在馬镫上,另一條腿僵直跨下,不想,那先下的腿突然不受力,身子就猛地往前一傾,手指下意識就抓住了馬鬃。
那馬吃痛,卻因是經過邵韻卓訓練的,只馬蹄動了一下,扭了馬頭。
黑馬的眼中映出少年面孔,與他直直對視。
“公子!”突然出現的小厮一把扶住因為驚變松手後仰的人,疾退幾步才勉強站穩。
少年臉色微紅,他一手扣在小厮的衣袖上,借着力撐住受傷的腿。
雖終于沒摔下,卻狼狽至極。
邵韻時負手而立,瞧得津津有味。
果然還是懼馬啊,思及此,她甚至有些贊許地看了那馬一眼。
“春茗,給三皇兄說,我很喜歡他的馬,往後這馬的飼料,由本公主出!”
這又是哪一出啊祖宗,春茗尴尬低頭應着,主子聲音實在是有些過于響亮了,這叫倪家怎麽想,還有這些城防衛……要是被太後曉得了,肯定又要叫她去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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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快些吧,要遲了。”
“嗯,好!”邵韻時答得歡愉。
“公子,”末九攙着人,“這小公主,實在太過分了!”
“我傷了腿,又不是她的錯。”
“可她也不必要這般羞辱人吧!倒像是巴不得公子受傷似的。”
倪培卿低頭,簡單收拾了一下衣袍,一步步往南書房去:“周舣怎麽樣了?”
“周公子本就習武之人,警醒得很,又幸得公子提醒,自是無妨。”末九見他走得慢,想扶卻被拒絕,又道,“倒是公子,公子又何必自傷。”
“我若不受傷,周舣一介江湖人士,何以常來我府上?”
末九這才明白過來:“周公子與崇公子素來相伴,如今大家都知道是周公子耍酒瘋傷了公子,待酒醒,定是不會只一個道歉了事,必要帶崇公子一起登門拜訪。一來二去,三殿下的朋友,便也是公子的朋友!”
“走吧。”
南書房裏熱鬧,說的是南宮初回京的事。
“這次黃河水患災後治理,南宮尚書立了大功,今日早朝,定是要再行賞賜。”
邵韻時湊過去:“南宮初回來了?何時的事情?”
“昨晚半夜入的城,一回來就進宮複命了。”沈仲哲從旁回答,“今晨聽我爹說,此事南宮尚書辦得漂亮,當地百姓是叩首送別的。”
那倒是确實辦得漂亮,難道是她多慮了?
“南宮尚書是厲害。”邵韻時應和,“就是不大會算時間,既是已經晚了,城外歇下第二日再入城好了,還偏非半夜入宮,叫父皇不得好眠。”
“你真是!”邵仁點她,“你個小丫頭,你懂什麽,此乃大事,亦是父皇挂心的民生社稷,豈有你這般胡亂評說的?”
“你也說了,我就是個小丫頭,我心疼父皇,不行?”
邵仁笑呲了一聲:“幼稚。”
倒是沈仲哲打圓場:“公主至孝,陛下定是欣慰。”
邵韻時扭頭,瞥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她,一時間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匆匆抱拳:“兄臺謬贊,謬贊了!”
邵仁也笑她:“哪裏來的江湖氣,你一個姑娘家,學的什麽禮。”
“我高興!”
“聽聞三皇兄帶了幾個江湖人回府,你可是也見了?”邵旭的聲音從後邊響起,“你可是要嫁人的,萬不能跟三皇兄一般。”
“曉得了,你們這些做兄長的,偏要這般唠叨?”
南書房一陣哄笑,這才散了。
邵慈來得遲,沒趕上跟着兩個皇兄一起教訓小皇妹,這會兒抱着書箱坐下,趕緊就戳了戳前頭人:“哎,你猜怎麽的!”
“???”
“我剛剛瞧見那倪家的公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邵韻時片刻不帶耽擱地扭回頭去。
“我跟你說話呢,哎,哎!”
邵慈繼續點她,點得她煩不勝煩惡狠狠回頭警告:“幹嘛!”
“忘記給你說了,今日起,咱們每日除了聽顧太傅的課,還要學騎射。”邵慈道,“我可是第一個告訴你的。”
“什麽時候的事情?”邵韻時擰眉,“以往父皇不是每三日就送你們去京郊大營學的麽?怎麽還搬來南書房了?”
“我聽母妃說的,這京郊大營往時是無事,可現在父皇要拿來給倪将軍練兵,自然不能讓我們再去了。”邵慈道,“就那邊,鹹清宮。那邊空地大,又偏,這幾日已經清理出來做了射場,遇着落雨,還能搬進殿內繼續。”
邵韻時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那我豈不是要跟你們一起訓練了?”
她是女孩兒,之前南書房的皇兄公子們去京郊大營,她都不必跟去的,借口便是女孩子出宮不便,她也就得以脫身不必練得一手繭子。
也有賴她是個嬌嬌公主,騎射這些,無人偏非要她如何。
邵慈猛地點點頭:“是呀是呀,開不開心,激不激動?”
“……哦。”冷漠。
邵慈一面幸災樂禍一面繼續:“不過你剛開始嘛,難免呢,會射不中靶什麽,你放心,為兄絕不嘲笑你。頂多憋不住,我也會捂嘴巴的,定不叫你跌份。”
“滾!”
射箭,她不是沒學過。
甚至她學得并不差。
那是南桓五年,北狄來使于城下上馬,她曾眼瞧那北狄番旗,陣陣發抖。
幾乎是壓抑不住地,她伸手奪過守衛的弓箭。
“陛下。”
弓箭上的力道深厚,叫她根本不能動作。
“你看不見麽?那是誰!”她爆喝一聲,“那是親手将我父皇母後還有皇兄挂于城頭的畜生!你竟要朕,客客氣氣禮待如斯。是,他是使臣,可是現在,他們出城了!朕就是要殺了他!”
“陛下冷靜。”
“冷靜?朕冷靜夠了!”她忽得揚手,甩開弓上的力道,“倪培卿,你滾開!”
“好,”倪培卿突然退去半步,他伸手一指城下漸漸遠去的隊列,“陛下只管射箭,但是微臣不得不提醒陛下,陛下只有一次機會,要麽,射中那個人,要麽,射中城外百姓。無論哪一種,陛下都要做好準備,北狄與南桓,随時可以再開戰。”
握弓的手指顫抖,邵韻時只覺滿腔的恨意洶湧,卻只能咬于牙間,咯咯作響。
半晌,北狄使團已經化作灰點,再無痕跡。
“微臣,謝陛下愛民之心。”倪培卿躬身謝恩。
她恨不能将他踹下城樓,卻到底忍住:“你,今日起,教朕射箭。”
“……微臣領命。”
而今從頭學起,倒是沒什麽難度。
左右不過是隐藏一下實力。
思忖間,一道熟悉的身影進來。
倪培卿走得确實很慢,天熱,他頭上已是薄汗。
不過一眼,邵韻時垂眸,壓下心中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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