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好好吃飯(完)
好好吃飯(完)
盛放二十九歲生日當天清晨。
生物鐘讓她習慣性地在六點半醒來,本來想着要出門晨跑,但難得迎來每一年中最特別的日子,幹脆翻了個身再賴會床。
怎料二十分鐘後,盛放耳尖地聽見玄關大門被人打開,已經變成一條健碩大狗的剩菜在客廳裏興奮地嗷嗷叫起來。
“剩菜,噓噓,小聲點兒。”
範歸抱着一大疊畫紙,慌裏慌張地制止想跟他玩耍的剩菜。
他将畫紙輕輕放在茶幾上,從臂彎挂着的袋子裏掏出一條細長的棉繩,以及好幾十個各式各樣的小夾子。
範歸來回掃了眼不大不小的客廳,決定将繩子從陽臺連接到餐廳那裏。
本身就沒什麽睡意的盛放,聽着房間外悉悉索索的動靜更是躺不住,但她又實在好奇範歸摸透她的作息後,趁着這個空檔上門來是想做什麽。
範歸話不多,一個人的時候一整天除了吃飯都不張嘴,眼下卻在小聲嘀嘀咕咕地不斷念着時間,偶爾插空跟剩菜聊起天來。
“剩菜你看這張怎麽樣?還是這張她會更喜歡點?”
“但是我好像更喜歡這一張,好吧,反正她不在,那就挑我喜歡的。”
他絮絮叨叨地跟只會汪汪汪的狗子單方面對話,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才終于完工,叉着腰欣喜地看着被挂得滿滿當當的畫。
現在只要等盛放晨跑結束,一推開門就能夠看到這個驚喜啦。
“剩菜,你覺得放放會喜歡這個禮物嗎?”範歸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心裏屬實是有些沒底。
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剩菜自然是沒心情搭理他的自言自語,直叼着他的褲腳往藏着狗糧的房間走去,力氣大得不容拒絕。
Advertisement
已經換好衣服的盛放站在房門後察覺到了範歸離開客廳的動靜,确定不會與他迎面撞上後,迅速将房門打開又關閉,輕手輕腳地走向外頭。
挂在半空中的畫全都正面對着玄關,從屋內走出來的盛放起先只能看到幾十張底色奇怪的白紙,忍不住愣了下。
直到她與所有畫面對面,才真正明白範歸的心意。
第一張亂七八糟的簡陋線條圖被挂在了餐廳那裏,正是範歸四年前神神秘秘向她讨要的畫。
此後一張張排列下去的,全是她這四年裏反複用來練習的廢稿。
就是那種一不順心就會被畫家揉成紙團丢棄的廢稿,全都被範歸細心地一張張收集起來,存放了那麽長的時間竟一點皺褶都看不見。
盛放從頭看到尾看得很快,用一分鐘的時間從餐廳走到了陽臺。
最後被挂在陽光下的,是她近期為《孤》的所有角色畫的一張全家福,整體色彩明亮而溫暖,與過去陰森森的黑白灰完全不同。
盛放在太陽底下站了很久,一顆心在酸水裏泡了會兒,又在糖水裏泡了會兒,個中滋味分外難以言喻。
當一些只有自己才會牢記在心中的蛻變過程,被人這樣珍而重之地惦念着收藏着,一兩句蒼白的言語根本就無法好好地表達出複雜的感受。
所以當範歸帶着吃飽喝足的剩菜從房間裏出來後,盛放還不等手忙腳亂的他将提早背好的臺詞磕磕絆絆地念出來,就大步向前将他拽倒在沙發上,毫不猶豫地欺壓了上去。
“放,放放——”範歸吓得舌頭打結,腦子一片空白。
盛放眸色暗沉沉地看着他,用最危險的姿勢将對方壓制得無法動彈,炙熱的視線直直落在他臉上。
“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的作者名也叫做剩飯,又為什麽要在每一本小說裏都寫一個死都追不到的白月光,又為什麽,要把我初一送你的畫挂在你的床頭上。”
她每說一個為什麽,範歸的臉就越要白上一分。
他重新回到盛放身邊,從二十九歲熬到了三十四歲,起初雖動過捅破窗戶紙的心思,但見過盛放血淋淋的傷,便決定只和她維持着朋友關系。
可他沒有想到,對感情避如蛇蠍盛放,在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竟選擇這樣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苦苦隐藏起來的喜歡。
一分鐘的時間他能夠解釋什麽?他又該用什麽樣的言辭才能夠讓盛放相信,為了留在她的身邊,他可以什麽都不奢求,将他當成趁手的工具也無所謂。
眼眶漸漸泛紅的範歸見盛放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喉嚨一陣發緊,啞着聲音卑微辯解道:“我,我不是變态.....我,我只是......”
“我只是喜歡你。”
“可我從沒奢求過能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有時只能将自己幻想成書中的主角,遠遠地看着你就很滿足了。”
等了太多年的告白,在這樣一個錯誤的時間裏,他終于說出口了。
但心中沒有半點甜蜜,只有騰騰升起的絕望。
“放放你別讨厭我好不好?如果你真的無法忍受我的喜歡,我可以消失一段時間去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一定一定不會對你再出現不該有的心思的。”
“你答應過我要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我的朋友只有你一個,如果連你都不要我了,我,我......”
範歸終是沒忍住哽咽了起來,一雙無辜的狗狗眼哭得格外可憐,伸手不自覺拽住了盛放的衣角。
晶瑩的淚水一顆顆從他眼角掉出來,明明都已經是個三十幾的成熟男O了,在最心愛的人面前仍舊脆弱到不堪一擊。
盛放見他誤會到了外太空,也管不得一分鐘不一分鐘的了,低下頭就含住他那張嗚嗚咽咽的嘴,不留半分溫柔,探進去橫沖直撞。
範歸瞳孔一縮,震驚到忘了哭,擡起下巴憋紅了整張臉。
這是夢吧!?他在做夢吧!!
盛放怎麽可能會親他,又怎麽可能會與他親密無間地十指相扣,将濃郁的烏龍茶氣息覆蓋到他的全身。
“......”範歸躺在沙發上一臉茫然又呆滞,水潤的眼眸中不再盛着哀恸,而是一片霧蒙蒙的蕩漾春色。
盛放松開緊張到沒了呼吸的膽小鬼,無奈地碰了碰他的唇角。
“醒醒,我接下來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你可別胡亂做決定。”她捏了捏範歸白嫩光滑的臉蛋,口中說着嚴肅的話,人卻依然撐在他身上不起來。
“好,好的,我會認真聽的。”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清醒,殊不知自己看向盛放的目光中滿是癡迷,一副任人采撷的樣。
盛放默默嘆息一聲,稍稍在腹中醞釀了一下說辭,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在問你問題之前,我必須先向你道個歉。”
“我明明很早就猜到你的心思了,卻一直裝作不知道,也不讓你說。”
“怪我那個時候對Omega真的生不起半點信任,也不願意再觸碰感情這種東西,而你身為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不能夠在最差勁的時期去面對你的喜歡,這對你很不公平。”
“所以我不得不卑劣地打着朋友的旗號,委屈了你這麽多年。”
她真心實意地道歉,深情的桃花眼裏泛起淡淡水光。
範歸抿了抿唇,用自由的那只手輕輕環住了盛放的腰身。
“我對不起你,但又很感謝你,因為你的喜歡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負擔,反而是我遇見的最幸運的事情。”
“是你一步步成就了現在的我,還在我進行着一場極有可能慘敗的豪賭時,無條件地支持着我。”
“我在未來不明确且存款日漸耗盡的時候,不敢向你坦白我的心意。”
“而現在游戲成功打入市場,未來回報會持續增長,我的手也基本恢複,重新走上喜歡的路,往後賺取的錢供兩個人生活開支應該是綽綽有餘。”
“所以範歸,你要不要嫁給我?”
盛放要麽什麽都不說,要麽一說,就要說最狠最直接的話。
範歸聽見最後一句話,人都傻了。
“嫁,嫁給你???”
“是不是太突然了?”盛放見對方滿臉難以置信,眸中難掩低落,“你如果覺得不合适我也能理解,畢竟一份好的感情應該會促進雙方一起變得越來越好,可目前來看,我對于你來說反倒有些可有可無。”
“你能高效地為我擺平生活中所有的瑣碎事務,也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我的情緒,無論我做什麽你都會大聲地誇誇我,反觀我.....這幾年來竟什麽都沒能為你做到,也幫不到你什麽。”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
她慢慢坐直起來,沒了一開始的氣勢,周身氣息略微萎靡。
大腦沒有辦法拐過彎來的範歸,手足無措地跟着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撲上前去抓住了疑似被打擊到的盛放。
“什麽叫做沒能為我做什麽?”他管不了還在狂跳的心髒,急急忙忙将盛放的臉往自己這裏掰過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有你,我根本就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啊!”
範歸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高考前一周右手差點廢掉的事情。
當初盛老師雖然幫他逃過了繼續被霸淩的命運,也公開處分了富二代,卻忘了混不吝的有錢人最是睚眦必報。
範歸在高考前一周被蓄謀已久的富二代找人堵在鮮有人煙的偏僻角落,拿着刀就要徹底廢了他的右手,斷送掉他唯一的光明前程。
最後是一路跟随在後的盛放一邊用手機播放警笛聲,一邊找好心路人演了一場警察正在趕過來的戲,才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下了範歸。
範歸帶着一身狼狽的傷回到盛放身邊,剛想誇她機智,卻發現一直強裝鎮定的她卸下僞裝,瘦弱的身板顫抖得非常厲害。
【你別摸我頭,我不怕,我一點都不怕】
【範歸你一定要好好高考,考去最好的學校】
【這種只會使用暴力的壞蛋也一定會被法律制裁的!】
她當時的眼睛很亮,非常非常亮。
亮得範歸心一顫,暗中發誓他會永遠将盛放當成最值得疼愛的妹妹。
然後勇敢的妹妹長大了,他的思想也可恥地扭曲了。
扭曲到厚着臉皮偷偷暗戀小自己五歲的孩子,嘴裏還喊着朋友朋友。
“我不敢相信你的話,是因為我覺得我根本就配不上你。”範歸輕輕捧着盛放的臉頰,嚴重洶湧澎拜的自卑幾乎要滿出來,“我不年輕了,我除了會做家務之外什麽都不會,我還不懂社交不懂人情世故,總喜歡賴在家裏。”
“我能夠為你做的事,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能比我做得更好。”
“而你卻正值最好的年紀,事業也處于上升期,對伴侶溫柔又負責,在生活中自律又細心,我能夠喜歡你已經是一件幸事,怎麽敢想得更多。”
“所以放放,該好好考慮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剛才的話我可以就當做沒有聽見,你——”
“沒聽見?那我再說一遍就好。”盛放未曾想過更年長的一方顧慮會更多,她只能夠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堅定可信,“我喜歡你,我離不開你,我從不在意你在意的那些,我就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可,可是......”範歸再度落淚,“可是你知不知道,幫助你解開心結的人嚴格意義上來說根本就不是我,當初是華玉落和我說了你的情況,并為我指明了方向,我才能夠幫得到你.....”
“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的小說是不是找人代筆的,邏輯那麽嚴謹的文字是怎麽從你這麽笨的腦子裏想出來的?”驟然聽見華玉落的名字,盛放神色微微一頓,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無可奈何地擡手拭去範歸眼角的淚。
“我很感謝他背後做的事,但并不是說有了方向就一定會成功。”
“按照你的行為順序,我大致能夠猜到他跟你說了什麽,要麽就找到父母承認我的證據,要麽就讓我別那麽缺愛,要麽就讓我自己想通,對不對?”
“你要不要再猜一猜,他為什麽不找晚瀾卻找了你?正是因為他很清楚,你對我來代表着什麽。”
“代表着.....什麽?”範歸傻傻接話。
“代表着你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盛放摸了摸他蓬松柔軟的腦袋,不再壞心眼地胡說八道,也不再試探他,而是肯定了他的重要性,“如果沒有你,可能就沒有現在這個游戲,也沒有現在這個沒準備戒指就敢貿然求婚的混蛋。”
“游戲做成之後我好幾次都忍不住幻想,如果能夠跟你組成一個只有我們的新家庭,我該會成為一個多麽幸福的人,奶奶也一定會為我高興的。”
“原先我想找一個最好的時機,布置最漂亮的場景來向你表達我的心意,可是看見你做的事,我等不了了。”
“所以範歸,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心早已軟成一灘水的範歸怎麽可能還有拒絕的理由,他放在心底十多年的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如何還舍得搖頭。
“願意,我願意。”
範歸紅着眼點頭後,狠狠撲進了盛放的懷中。
對方卻在拍了拍他的後背後,輕輕将人推開。
“怪我太過焦急,都沒來得及準備戒指。”盛放在範歸疑惑的視線裏假裝懊惱地開口,催着他回家換身衣服,“趁着時間還早,我們一起出去挑一下戒指吧,然後過段時間就去領證。”
将面紅耳赤的人哄走後,一本正經的盛放立刻十萬火急地給向晚瀾打去電話,拜托早已經心知肚明的她幫忙布置一下現場,一個月前就設計好的求婚戒指,正藏在她房間裏。
以前的盛放在一段感情裏總喜歡去衡量一個度,一個絕不讓自己吃虧的度,理性到恐怖。
奈何這般無情的态度落到範歸身上卻完全失了效。
因為這家夥已經提前讓自己吃虧到一個極端的程度,絲毫不給盛放理智思考的機會,将最好的東西都往死裏塞給她。
一句承諾,一句情話,就能夠讓他覺得物超所值,甚至德不配位。
盛放如果是個人渣,範歸到死都只會占據着朋友的位置。
可被生活摧殘過多次的盛放,太清楚這份愛究竟有多珍貴,所以她很難不對這樣的範歸動心,還生出了觸碰婚姻的勇氣。
時間永遠是療傷良藥,也永遠是驗證真心的最好手段。
所幸她沒再輸過了。
數月後,盛放辦了個公益畫展。
畫展的規模不大,對外宣傳的主題就是那漸漸深入人心的八個字,好好吃飯,好好生活。
而展示出來的畫,也大多是《孤》的衍生作品。
《孤》因為爆紅,不久之前就翻譯出了多版語言,在海外廣為發行,最後反響全都還不錯,快年末的時候斬獲了含金量很高的游戲美術獎,周邊也好幾次賣斷貨,各種版權費拿到手軟。
盛放在這個關頭如果再狠狠配合向晚瀾造一波勢,說不定賺到錢還能夠再往上翻上一倍。
但她覺得差不多就行,也沒興趣再去玩一些時興的吸流量手段,幹脆安安靜靜地躲家裏摸魚,魚摸得差不多了,就跑外頭去開個人公益畫展。
畫展剛開的第一天沒多少人來看,因為大标題那八個字真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種無病呻吟的雞湯展。
但只要有一個人來,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等到他們發現裏面與衆不同的世界後,慢慢就會有無數個人被吸引過來。
盛放的繪畫天賦不是鬧着玩的,牆上的每幅畫都能讓人驚嘆,一旁标着的價格卻實惠到不可思議。
而在得知這個畫展最後所有收益都會捐贈出去後,心動的買家們更加毫不猶豫地掏出錢包來。
等到在國外忙完的徐只顏匆匆趕來圍觀,發現自己連畫展都擠不進去了。
氣急敗壞的她直接給盛放打了個電話,将這個悶聲做大事的不孝徒弟喊來眼前教訓。
“好好好,開畫展都不跟我說一聲是吧,翅膀硬了你!”
“就是一些游戲衍生畫而已啦師父,等到我哪天真有實力開個人畫展了再邀請您也不遲。”盛放躲開四十多歲中年女A精氣神十足的飛踹,勾着唇笑道。
“拉倒吧你。”徐只顏翻了個白眼,硬生生給氣笑了。
她看了眼畫展外的大招牌,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八個字正印在上邊,被很多前來參觀的路人拍照打卡。
盛放遠遠地站在這招牌前,眉間的愁緒再也尋不見,還在寒冷的冬日裏露出了分外溫暖的笑容。
徐只顏莫名就有些鼻酸,又忍不住有些驕傲。
她将盛放拽到身旁來,用手勾住了盛放的肩膀感慨道:“知道為什麽之前你說你可能要放棄畫畫了,我卻沒生你的氣,還認你當徒弟嗎?”
盛放搖頭。
“因為我聽到了你聲音裏的不認命。”
“就像你在游戲最後裏說的那樣,永遠不要停下自救的腳步。”
“小放,你成功了。”
再次磕頭,國慶朋友全都回來了,我直接被拖出去,實在是拒不掉,只能寫到這個點來謝罪(流淚)
正文到這裏就結束了,番外是簡短的平行世界,主打的就是一個複活奶奶,迅速過一遍所有人不同的結局走向
男主的人設這次寫得不太出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起其他幾個不夠變态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我真的搞不動正兒八經的純愛(T-T)
後面有時間再修一修文,一上班就腦子短路
同類推薦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