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故事
第39章 故事
◎故人。◎
到了除夕前幾日, 駱靈準備回京一趟,跟駱家人一起吃年夜飯。
“吃飯是小事,主要是老爺定的規矩, 每到年末,要将一年的所作所為寫出來,供在祖師爺勉強,焚香叩拜,敬酒澆地[1],還要發誓來年依舊要謹記祖訓,醫者仁心,通濟天下。”
小醫女看着蘇栖禾磨藥煎藥,動作熟練,從頭到尾沒有找出任何操作不當的地方,笑着說:“而且,有你在這照顧着, 比我自己都妥帖。”
阿萍躺在床上對女兒講, 駱家幫助她們這麽多,現在正逢年節, 應該送些禮物過去。
雖然在高門大戶眼裏, 送什麽都難免寒酸, 但表達的是一份心意。
蘇栖禾坐在床邊,在等待湯藥煎好的空隙裏幫母親捶背,聞言勾唇:“娘,這個我也提前想到了。”
“我準備的是咱們這邊的特産點心,還有一首小詩, 感恩駱家的懸壺濟世, 祝願他們前路順遂。”
點心她最拿手的只有一種, 就是曾經在秦王府裏也做過的茶點,三角形的小米糕。
邊角圓潤,顏色嫩黃,口感軟糯。
至于那首詩,說是小詩,其實篇幅不短,字句都經過仔細推敲雕琢,是她近期最滿意的作品了。
不自謙地說,既可以擺在廳堂裏供客人欣賞,也足夠流傳在街巷讓百姓稱頌。
蘇栖禾垂下睫毛,突然想起,最先發掘出自己的筆墨還有這些用處的,就是江尋澈。
而且她家這種小門小戶,能得到駱家傳人的醫治,也完全靠的是秦王殿下的面子。
但是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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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費心思寫了這樣一首頗為滿意的詩,卻連名字都不敢主動署。
畢竟不知道京城裏關于她的流言蜚語演化到了什麽地步,貿然署名,害怕反倒會對駱止寒不利。
腦海裏猝然冒出曾經聽過的那些謾罵和非議。
女孩努力眨了眨眼,将如同海潮一般瞬間沖上來的情緒又壓了回去。
轉過頭,視線移到剛出爐的小米糕上。
回想起來,自己在秦王府裏也做過兩三次這種點心。
那些熱騰騰的蒸氣和酥軟微甜的內裏,其實都是少女懵懂而小心翼翼的心思。
但江尋澈一次也沒吃過。
就連碟子擺在桌前的時候,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側眸看過一眼。
還沒過去三個月,那些刻在心底的傷痕尚未徹底恢複,偶爾被牽動出來,還會給她一些猝不及防的失落。
遠離痛苦,是每個人的本能。
所以現在,秦王殿下屢次三番想暗示她進京,到底懷着什麽目的,蘇栖禾都已經不願再去猜想了。
照顧好母親,過好平凡而波瀾不驚的生活,就是她心裏最重要的事情。
駱靈收拾東西準備上路,臨走前接過她遞來的糕點和寫詩的稿紙,一起塞進小包袱,動作中,不知想起來什麽,忍不住揚起唇角笑了一聲。
蘇栖禾見她模樣嬌憨,忍不住問:“你笑什麽?”
而小姑娘臉色微紅,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一點:“馬上就要見到少爺了。”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任是誰來,都能看得出裏面流轉的情意。
同樣是少女青澀羞赧、帶着期待的仰望和暗戀。
原來都這麽明顯,藏無可藏。
蘇栖禾感覺自己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不悲也不喜。
送小醫女上車之後,她将家裏打掃一番,掌燈之後,等到母親睡下了,便重新回到桌前,開始構思那個琴曲。
上次那位少婦把她帶到茶樓裏,包了間寬敞的雅室,确認過周圍無人,這才請出一張桐木琴。
随便伸手輕撥兩下琴弦,便有樂音婉轉,動聽非凡。
就算蘇栖禾不懂樂理,也能看得出,眼前的少婦大概是撫琴多年,功力深厚。
她坐在對面,語氣友善和平,卻聽不出真實情緒,好像隔着好幾層無形的面紗。
“真正的江月琴不能帶過來,只有這個。樂音難免有損,不過調子是不會錯的,我只彈一遍,請蘇姑娘聽好。”
蘇栖禾很懂事地沒有多問,只是垂下眼睫,豎起耳朵,半屏呼吸,聚精會神地聽着,等待着完成自己的任務。
《江月曲》的調子其實非常哀傷,痛惋。
像是坐在屋檐下等人回來,等了一宿也沒能等到,只有淅淅瀝瀝的大雨,一直在耳邊回蕩,暗示着無可挽回的悲劇結局。
有的人,此生已經見過最後一面了,之後再也不會有重逢的機會,縱使望穿秋水,也不會等到故人歸來。
樂音順滑地流淌在房間,充斥着蘇栖禾周身,曲調裏蘊含的情緒絲絲縷縷滲出來,莫名生出幾分無可奈何的沉重,拉着她的心也逐漸下落。
一曲畢後,琴師擡起頭,“有什麽感想嗎?”
女孩這才回過神來,将自己的情緒抽離,斟酌了一下措辭,不知是該表達得直接還是委婉,最後說:“聽起來像是在懷念故人,有些悲傷。”
少婦微微一哂,也沒說對還是不對。
收了琴,準備開始轉入正題,也就是講述一個故事,要她為此填詞。
蘇栖禾拿出紙筆,很客氣地講:“如果故事很長的話,我的記憶可能會有遺漏,請問,可以麻煩您把內容簡單留在紙上嗎?”
這還是她做代寫的時候得到的經驗,比如幫忙寫一封家書,讓對方在白紙上把要點大概羅列一下,不會寫字的話用符號也行,這樣不會導致疏漏。
完全是好心的、別無所圖的建議,然而對面的少婦不僅巋然不動,擡頭看她的時候,眼中甚至還多了幾分冷冰冰的戒備和審視。
就仿佛......留下自己的筆跡,将來會成為罪證一樣。
女孩卻沒想着嘛多,一見貴人眼神不爽,趕緊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不方便也沒關系的,您講吧,我一定努力記住。”
好在少婦也沒再糾纏,将故事娓娓道來。
某朝某地,兩個青梅竹馬的少年少女,門當戶對,早早定下了婚約,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會是一對神仙眷侶。
然而,長大之後,那個少年事業順利,平步青雲,女孩子卻停留在原地,甚至身邊有了其他人陪伴。
情分消磨,分道揚镳似乎是必然的事。
就當少女跟未婚夫提出取消婚約的當晚,男人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他毅然放棄所有功名利祿,歸隐山林,只為重新追回她。
講到這裏,對面的少婦停頓了一下,讓蘇栖禾猜一猜後面的結局。
從曲調的走向上看,整個故事肯定會以悲劇收尾,所以她心裏明白,恐怕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琴師微微颔首:“是的。那位男主人公,沒過多久就死在了深山裏,無人為他斂骨,甚至沒人記得他的名字。”
“就連相愛過的女人,也将他抛在了腦後。”
一死才知萬事空。
果然是足夠悲傷的故事。
蘇栖禾颔首表示了解,但不知怎地,眉心一抽。
好像從敘述裏感覺出些微妙的不對勁來,但又說不清緣由。
少婦卻不容她再多問,徑直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茶樓:“兩日之後,将稿子拿到這裏來。”
女孩注意到,她把自己喝過水的杯子和淨手的茶巾都謹慎地處理掉了。
回憶到此中斷。
蘇栖禾在小屋桌前點燈熬油,伏案寫了好幾個時辰,終于把這個有點微妙的故事表達了出來,按照曲調和韻腳,改成曲詞。
給曲子填詞的唯一作用就是撫琴時伴唱,所以她沒有單獨再取名。
于是,這篇詞的名字,也叫《江月》。
兩日之後,她如約将稿子交出去,拿到的潤筆費給母親換了一件新年的衣服。
阿萍撫摸着女兒的臉蛋,一邊說着不該花這麽大的價錢給她買衣服,一邊悄悄感動得流淚。
再過幾天,便到了春節。
空氣中處處彌漫着新年的喜慶氣息,而《江月》的稿子已經被裝進信封,快馬加鞭地送到皇城,一只銀盤托着,呈到了李貴妃面前。
作者有話說:
[1]:靈感來源于唐代詩人賈島。
“每至除夕,必取一歲所作置幾上,焚香再拜,酹酒祝曰:‘此吾終年苦心也’。痛飲長謠而罷。”原話來自《唐才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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