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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淵笑着道:“我同将軍既是同僚, 亦是朋友, 今日也是來天軍營與他一道議事的。路上湊巧碰到玄英想來看你,就一同來了。”

說到這裏,長淵笑着看了眼玄英,又繼續回來看白秋,有些示意的意思。玄英迎上妹妹的視線,亦微笑着點了點頭, 表明同意這個說法。

長淵說得正氣, 但實際上還不是偷偷摸摸地是想找機會看神君夫人, 對于這群不要命的天兵勇爬神君宮的行為, 他面上不顯,可事實上心底裏很是喜聞樂見, 恨不得拍手叫好。若非他們今日有此一舉, 奉玉神君或許還不會主動面對面介紹他家的小夫人。

不過,高興歸高興,長淵面上還是嚴肅正派、極有将仙風度地道:“今日的公事有些繁忙, 我許是要在這裏留上幾個時辰, 打擾了,還請仙子不要見怪。”

白秋哪裏會介意, 且不說她只是在奉玉這裏暫住, 長淵本身便是年長她許多、威望頗高的仙君。白秋連忙搖了搖頭,又出于禮貌地同對方交談了幾句。

等該介紹的都介紹完, 大殿中又安靜下來。起初還好, 過了一會兒, 天兵中難免有憋不住地開始面面相觑,想問問現在是什麽狀況。

奉玉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麽?”

天兵們一聽,這才猛地回過神,不少人尴尬地撓了撓腦殼。今日他們都爬了神君家的牆,雖說意料之中的領了點教訓,但神君夫人也見到了,很滿足了。本來不打招呼爬牆就是他們的錯,天兵們不敢多留,紛紛和奉玉神君告辭。

由于曉得奉玉神君要同長淵仙君商議公事,玄英不欲打擾,索性也在這時帶着妹妹告辭。一樁事畢,衆人皆散去。等所有人都浩浩蕩蕩地離開後,只剩下長淵和奉玉二人。長淵無奈又好笑地搖頭道:“這群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着,他又看了眼神色未明的奉玉一眼,有些擔心地道:“将軍,你可是生氣了?”

盡管奉玉神君工作時素來要比尋常冷靜嚴肅,不過他今日說得話似是格外少,倒讓長淵有些難辨喜怒。

“生氣不至于……不過一群以男子為主的家夥跑來趴在我的仙宮牆頭看我落單的夫人,難道我還要非常高興不成?”

奉玉一頓,倒也未否認。

他道:“我向來沒有那麽寬廣的心胸。”

長淵聽出奉玉話裏還有點開玩笑的意思,便松了口氣,同時也樂了,調侃道:“我哪兒曉得你高興不高興,你以前又沒有夫人。”

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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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奉玉閉口不言,長淵不由一笑,倒也未再繼續笑他,只上前拍了拍奉玉的肩膀。

他與奉玉相識已有萬年,是多年默契的好友,旁人許是看不出來,但長淵卻未必不知。

奉玉嘴上雲淡風輕,但小夫人當年仙籍查不到,找了幾次都未得,後來機緣巧合才失而複得,無異于将奉玉已被生生扯散的心重新拼好放回胸腔之中。将軍面上從來不顯,心裏卻是一直緊張得很,生怕這顆寶貝的小眼珠子捧着捧着又掉了,尤其是出了妖花之事以後,愈發如此。奉玉平日裏将她小心翼翼地護着,不放在眼皮底下不安心,強行放在眼皮底下怕她不高興,這才好不容易哄着讓她住進了自家仙宮中,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能驚到奉玉敏感的神經。今日發覺天兵還能順着圍牆爬上去,明日仙宮裏的威壓許是就要又重一層。

長淵想着想着,便多看了奉玉一眼,疑心妖花之事給他帶來的影響的确遺至如今。然而這時,奉玉擡手摁了摁眉心,微微出了口氣。

奉玉其實曉得自己有些緊張過頭,頓了頓,便道:“還是談公事吧。你今日特地來仙宮找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長淵一頓,連忙将随身帶來的竹簡紙卷都拿了出來,一邊分門別類地遞給神君,一邊道:“關于上回說過的事……”

……

另一邊,玄英帶着白秋和其他天兵一起出來,這個時候,玄英正在将天兵一一向白秋介紹。

他們暫時站在院子裏未動,玄英首先指了指最先爬牆的三位,笑着道:“他們三個分別是賈成、趙乙和安平。還有這幾位是……”

玄英到底來天軍營已有一段時間,将大家的名字都記着了,此時便将他們都介紹給白秋。他說得慢而細致,着重跟她說了幾位平日裏與他關系好的天兵,好讓白秋若是想尋他尋不到的話,還可以問問他的朋友。

白秋認認真真地記下,她發覺過來瞧她的人裏以男子為多,但也混了幾個低調的女兵。

被玄英點到名的天兵們都舉起手示意是自己,方便白秋認人。遠遠地看看也就罷了,當着白秋的面,他們都腼腆了不少,還有幾個難為情地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如此一來,本來被這麽多人看有點不好意思的白秋也漸漸安心下來。她看看玄英又看看這些天兵,忽然便有了些融入天兵營的感覺,于是眨了眨眼睛,友好地朝他們笑了笑。

白秋本就生得好看,剛才那麽小一只狐貍滿院子地跑來跑去,目睹這些的天兵們本就已對她有了些看妹妹似的可愛的好感,經她這一笑,不分男女都有幾分晃神。直到被送出天軍營,他們中的幾人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等好不容易都回了神,不少人又不禁遺憾地唉聲嘆氣。

終于,有個天兵看不下去了,主動道:“其實我原型團起來也是圓滾滾的,我自己覺得還挺可愛,要不你們用力摸摸我吧,我可以趴着不動。”

其他天兵被他舍己為人的奉獻精神感動得痛哭流涕,一邊哭一邊道:“賈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團起來是挺可愛的,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原型不是刺猬嗎……”

天兵們漸漸走遠了,玄英直到他們走得很遠還能聽見對話,憋着忍不住想笑。白秋早就聽不見了,見玄英笑得春暖花開,額間的紅印都愈發鮮豔了,不由得好奇。玄英遂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沒事沒事,我聽他們講閑話呢。”

白秋點了點頭,但旋即又疑惑地道:“說來,哥哥,你今天找我是來做什麽的呀?”

從她住在奉玉仙宮後,玄英的确是經常來看她。但她如今傷已幾乎痊愈,兄長又要訓練,玄英即便來,也不是天天都能來的,像這樣昨日已經見過、今日又至,白秋難免有些奇怪。

玄英笑了笑,回答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前兩日給你帶東西的時候,發現有個小禮物忘記贈你了。過來,手給我,哥哥送你個小東西。”

說着,玄英從袖中拿出一物,等白秋困惑地将手伸出,他便将禮物放入她手心中。白秋先是一愣,接着高興地差點原地跳起來、變成狐貍轉圈圈。

玄英遞過來的是一把梳毛用的梳子,紅色木制的,有金色的裝飾紋,比尋常梳子還要精巧。

玄英笑眯眯地看着白秋興奮地一會兒看看梳子,一會兒又看看他,眼睛亮閃閃的。狐貍最了解狐貍,光是看着白秋這般模樣,玄英就曉得她內在的小尾巴已經搖得快上天了。他輕輕一笑,道:“我這回回去才發覺你平時用來梳毛的梳子從小時候就沒換過,雖說十幾年在天界算不上久,可你現在到底也是大姑娘了,總該換把漂亮的。”

白秋高興得已不知該從哪裏說起才好,拿着梳子愛不釋手,憋了好半天,才道謝道:“……謝謝哥哥。”

“不謝。”

玄英笑着說:“哥哥從小送你的東西也不多,你開心收着便是。如今你同神君一起住,若是有自己梳不到的地方,還可以讓奉玉将軍幫你。”

白秋本來還拿着梳子歡喜地擺弄,但聽到玄英此言,臉上便是一紅,張了張嘴,又沒有說話。

玄英揚眉,道:“怎麽,将軍不願意幫你?”

“……不是。”

白秋一頓,方才紅着臉搖了搖頭。

事實上,因為奉玉在凡間時就照顧過她,故而一些小事也清楚得很。這陣子她在奉玉神君的仙宮裏養傷,奉玉就親自幫她打理過毛發,無非用的是仙宮裏原來就有的梳子,沒有白秋原來用得那麽舒服。

說來……她同奉玉目前的關系本身就有些奇怪。

他們在凡間時草率地拜過天地,但在天界卻着實算不上有什麽關聯。奉玉說他已心慕于她,說他們可以重新開始,可事實上,處理完文之仙子的事回到天軍營後,奉玉提起這件事的次數并不多。他大多數時候都要留在天軍營裏處理公務,是個內斂而負責任的神君。

養傷的時候,白秋有時候睡醒了會看到奉玉坐在桌前辦公,他的側臉沒有笑意的時候顯得淡漠而嚴肅,和抱着她親來親去時的氛圍大為不同。

玄英看着妹妹時而掙紮、時而疑惑的神情不禁失笑。他雖然至今不曉得白秋和奉玉神君到底是如何在一起的,可想到他當初找到白秋的那個大坑、想到白秋剛剛回到仙宮時失魂落魄的模樣,若說玄英心裏全然沒有一點猜測,自然也是假話。他摸了摸白秋的頭,想了想,道:“說來……剛才離開大殿時,我看将軍的神色似是有些不好,你若是等下去尋他,不妨問問。若是你們現在在吵架,順便和好便是。”

白秋和奉玉沒有再吵架,但她聽到兄長這麽說,仍是一愣,道:“哥哥你也這麽覺得?”

白秋當時離奉玉離得近,她又與奉玉熟悉,自是能感到他情緒上好像有變化,但因看他的神情又看不出多少,白秋并不是十分确定。

“或許。”

玄英笑着道,但沒有将話說死。他一頓,敲了敲白秋的腦袋道:“你要是擔心,何不自己去問?你要是想讓奉玉神君幫你梳毛,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過去問問,神君又不會打你。他要是不願意幫你梳,你自己叼着梳子跑回來自己梳就是了,或者跑遠點,哥哥幫你梳。”

白秋被他敲得眯眼睛,心裏想說神君打是不打她,可是他老親她啊。

玄英敲完妹妹倒是神清氣爽,他收了手,笑着道:“反正現在梳子給你了,晚上天軍營裏還有事,我也該回去了,你自己做決定。”

白秋抱着腦袋“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

話一說完,玄英果真是自己走了,白秋一個人回到房間裏想了一會兒。她想着想着還是有些臉紅,可是又的确在意奉玉的事,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叼起梳子準備去找奉玉,可是跑出房間就又折了回來,先将梳子丢下,開始一只狐貍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因為是暫住,白秋許多的東西都是最近才搬來的,都仔仔細細地理好了,現在還很整齊。然而她将所有的玩意兒都翻了一遍,才不得不沮喪地承認,她的确是是只十分清貧的狐貍。

仙界沒有貨幣,雖說定期有便于交換的集市,但所有的交易都還是以物易物的,大多數都是需要什麽,就去關系好的仙宮交換,或者互相以禮物贈送的。神仙一般來說不用吃東西不用喝水,仙綢制的衣服不太會髒也不容易壞,故而各方面的物欲都不太強,尤其是修煉上天的仙人,更是克制守己。白秋年紀尚小,沒怎麽出過仙宮,但吃穿用度也沒少過,她向來沒什麽太想要的東西,手上也沒什麽東西可以和其他神仙交換,故而閑雜物品極少,仔仔細細算來,竟然只有她最近撿來的松果栗子、一些漂亮的樹葉,和上回牽紅線剩下的幾對紅線。

她準備去找奉玉幫她梳梳毛,可這畢竟是請人幫忙,白秋又記得奉玉上回幫她梳毛時還特意提過道謝的事,她總不好意思空手而去,思來想去決定送奉玉些東西作為賄賂。然而看着眼前慘淡的景象,白秋的耳朵都垂了。

雖說白秋自己很喜歡,可是拿松果和樹葉去送給神君,未免也太不像樣了。這幾樣東西裏,唯有紅線還像樣些,白秋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取了一對放在尾巴裏,然後又叼着梳子往外跑。

白秋目前住的房間就在奉玉隔壁,此時天色已黑,她跑出屋子就看到奉玉房裏燈火通明,有一個人影在其中,長淵大約是已經走了。

白秋叼着梳子跑到奉玉房門口,跌跌撞撞地跳過門檻,徑直跑到他身邊,将梳子放到他身邊,“嗷”地叫了一聲,然後上前,拿耳朵和額頭蹭了蹭奉玉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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