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耍大牌

耍大牌

008

“你聽說沒，柳明南活兒不行。”宋知微跟李蒼雪一起下樓，在電梯裏突然冒出一句。

“什麽？！”李蒼雪驚，“你怎麽知道的？不對，你聽誰說的？”

“你居然不知道？”宋知微壞笑，“你可是這個傳言裏的另一個當事人。”

“哈？”

“聽說是柳明南自己在拍攝現場說漏嘴的。他那天晚上去你房間，你因為他活兒不行，就把他趕走了。所以啊……即便這個組是為柳明南才建的，你現在卻對他愛答不理。”宋知微描述得有聲有色。學着劇組裏的人說：“看看，李蒼雪在現場對柳明南多冷淡，這個男主啊，他是沒希望了。”

“我對他愛答不理，還不是因為你的卦象顯示，我這幾天不适宜跟他走太近嘛。”李蒼雪嬌嗔道。

宋知微笑笑，無奈說：“劇組裏的大家，就愛捕風捉影，什麽都能傳成大瓜。”

李蒼雪想起來，昨天柳明南在現場提到了那天晚上在房間的事，便都明白了。有點開心地說：“柳明南能在拍攝現場坦然地說進我房間的事，說明他很坦蕩。以前大概率也沒有上過制片人的床。”

“你啊……還在給他找補呢。”宋知微笑着戳戳李蒼雪，“根據我的瓜網調查，柳明南身上一個不清不楚的瓜都沒有，是個非常幹淨的藝人。”

“我就說，他不是那種人嘛。”李蒼雪驕傲。

電梯門一打開，前臺的吵嚷聲就傳來。

“我們可是頂流，對星級是有要求的。這種酒店，我們住不慣。”

李蒼雪和宋知微聞聲趕來。前臺站了孫乾的兩個經紀人，三個助理，四個妝發，在跟新執行制片人嚷嚷。而孫乾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在玩着手機。

執行制片人賠着笑臉，說：“咱們這部片子，有點特殊，因為劇情沒定下來，每天晚上，需要大家聚在一起聊劇情，聊人物心得。實在是不方便分開住啊。”

“我們藝人是來演戲的，又不是來寫劇本的。憑什麽讓我們住在這裏啊？”助理尖酸刻薄。

“這些都是一開始寫在合同裏的。”執行制片人一個人被幾個人圍着說，有點無奈。

“那我們睡不好，也沒辦法創作啊。”另一個經紀人說，“視頻電話這麽方便，讨論直接改線上不就好了？”

“這……”執行制片人為難。上一個執行制片人就是因為做錯了一點小事，突然被開掉的。他這麽大的事如果處理不好，肯定馬上要被開掉。

“那就給他們在市區定五星酒店好了。”李蒼雪一邊走來一邊說，“拍戲的狀态更重要。”

執行制片人如獲大赦，趕緊幫孫乾訂酒店。

“喲，成熟了哦。”宋知微跟在李蒼雪身後，忍不住感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李蒼雪說。

本以為安排好了孫乾的住宿，會提高工作效率，卻沒想到，晚上需要大家讨論的時候，李蒼雪給孫乾打電話，打不通了。

“可能有什麽事耽誤了，我們先讨論。”李蒼雪說。

柳明南、杜如玉、石竹和導演都在，不能因為一個人，耽誤大家的時間。

柳明南扮演的方旬和杜如玉扮演的方元，在劇中是親兄弟。父母在戰亂中喪命，剩了兄弟兩人相依為命。為了生存，哥哥方元把弟弟賣給了戲班子。而他用賣弟弟換來的錢，進了書院，後來高中入朝為官，而弟弟卻從小跟着戲班受苦。

“其實我覺得方旬是不恨哥哥的。不然也不會在哥哥邀請他回家的時候，一刻都沒有猶豫。”柳明南說。

“那是因為方旬想有地位，想配得上李小姐。”李蒼雪說，“前面是哥哥利用弟弟，後面是弟弟利用哥哥。”

“雖然有李小姐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覺得方旬對哥哥還是有愛的，從後面他為了哥哥，跟李家刀劍相向，就能看出來。”柳明南說，“我還是認為，方旬是個內心善良的角色。”

“那是因為……”李蒼雪想反駁，卻又覺得柳明南善良的解讀也沒有什麽錯。正是內心善良的人，才會用善良的心，去揣度角色。

“就按照你的理解來演。”導演說，“演員是對劇本的二次創作，只有當演員深信不疑地代入角色的時候，才能用真情實感打動觀衆。”

大家都相繼發言，李蒼雪一直不停地給孫乾打電話，希望他能加入到這次讨論來。可電話一直沒人接。

李蒼雪又打給孫乾的助理，卻聽到對方說：“不好意思啊，乾哥已經睡了。他不能熬夜，會影響皮膚和第二天的狀态。如果有什麽事，明天現場再說吧。”

說完就挂了電話。

“你……”李蒼雪生氣。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丢。

導演關心道：“怎麽了？不接電話嗎？”

“說是睡了。”李蒼雪壓着怒火坐下來，“頂流嘛，有點毛病也正常。我們繼續。”

柳明南瞥了李蒼雪一眼，沒想到她這種暴脾氣，居然真的為了順利拍攝，忍住了火氣。

第二天一早，是李蒼雪、柳明南和孫乾三個人的戲。宋知微為了見頂流，也來了現場。可他們在現場等了一個多小時，孫乾才來。

李蒼雪看着助理給孫乾打着傘，倆人慢悠悠地踱步，昨天晚上的怒火，加上今天等待的火氣，都竄上來了。她怒道：“通告上時間寫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按時到了，就等你一個人。整個組上百號人，就等你一個，你覺得合适嗎？”

導演看到李蒼雪生氣了，為避免沖突，馬上沖上前，喊着：“化妝！化妝！”

化妝師快步跑來，導演指着化妝師，嚷嚷着：“你們化個妝也太慢了吧？一個妝面，多花了一個多小時！”

“我……”化妝師知道他是來背鍋的，有苦說不出。

李蒼雪想去為化妝師說話，柳明南拉住李蒼雪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拍白天的戲是需要看天光的。現在機器都已經架好，演員也已經就位，如果再因為遲到吵起來，那麽所有人都要為這場争吵買單。今天拍不完的話，明天還要同一場戲再來一次。

化妝師說：“對不起，下次我們盡快。”

看到化妝師已經為了全劇組，把鍋背下來，李蒼雪咬咬牙，把怒火咽下去。

大家調整情緒，開始拍攝。

第一場戲，是孫乾和李蒼雪在臺下看柳明南唱戲，一邊看一邊聊天。

“這次請的這個武生，功夫不錯。”李蒼雪說。

“是不錯。趙雲起……”話說說到一半，孫乾卡住了。搖着手讓助理把劇本拿過來。導演趕緊喊了“cut”。

孫乾翻着劇本，嚷嚷着：“趙雲起什麽來着？對對，起霸。什麽詞啊……還起霸。”

李蒼雪怒火中燒，不耐煩地說：“起霸是戲曲表演的一種程式，遇到不懂的詞，你至少查一查吧？”

“哈哈哈，就這一個詞。”孫乾說着回到原位置坐好，“起霸，起霸，起霸，我記住了。導演，再來一條！”

然而孫乾後面還是持續忘詞，最後實在記不住了，索性說：“反正有後期配音，我們情緒對就好吧。這麽難的戲曲知識，我們聊了觀衆也聽不懂啊。”

“是你聽不懂，不代表觀衆聽不懂。”李蒼雪忍不了了，喊道：“先暫停！休息一會兒！”

趁着大家休息的時間，李蒼雪帶着宋知微來到監視器前看回放。李蒼雪指着裏面的孫乾，不滿地說：“你看看這戲。我能不生氣嗎？”

宋知微也無奈，說：“演技差、不背臺詞，還耍大牌，我也有點忍不了了。”

“這個角色能讓他死嗎？”李蒼雪直接問。

“能。好在他戲份不多。我加班也要把他寫死。”宋知微恨恨地說。

……

在得知孫乾的角色被寫死之後，他的助理在酒店大堂裏鬧，嚷嚷着：“李蒼雪你有眼無珠！孫乾可是頂流。有他在，你們的戲才有播放量！你知道他有多少粉絲嗎？”

助理的大聲嚷嚷，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李蒼雪直接拿着大堂的麥克風過來，對着孫乾的助理說：“頂流又怎樣？粉絲多又怎樣？要演技沒演技，還一點都不敬業。這種人，早晚被拉下來！”

“我看你是不知好歹！”助理雖然沒有李蒼雪用麥克風的聲音大，但是氣勢很足。

李蒼雪看來的人越來越多，直接對着圍觀的人說：“我可能是不知好歹，是不專業。或許沒有大家希望的圓滑。但我做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的組我不管，在我的組裏。既然來了，起碼态度要做好。這一部戲，是全劇組所有人的心血，不能因為一兩個人，毀掉了大家的努力。在我的劇組裏，決不能發生，劣幣驅逐良幣的事。誰亂搞，誰走人。”

大家都很震驚，所有人都以為這部戲是李蒼雪的一場游戲，卻沒想到，她是真的認認真真想把這部戲做好。

大家激動地為李蒼雪鼓掌。有人喊着：“制片人！我們支持你！”

李蒼雪看到在人群中有那天背鍋的化妝師，她把麥克風放下，向化妝師走來，握了握他的手，說：“那天你為了大局，受委屈了，謝謝你。我這個人沒什麽能給你的，就給你一點‘委屈費’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陳亞，耳東陳，亞洲的亞。”化妝師說。

“好，陳亞，我記着你了。”李蒼雪說，“晚點你去財務那邊領錢。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

化妝師作為直接跟藝人接觸的人，背過很多次鍋，受過很多委屈，但這是頭一次，領到“委屈費”。他激動地紅了眼眶，說：“謝謝你，制片人。”

李蒼雪拍了拍化妝師的肩膀以示安慰，沖人群揮了揮手，說：“沒事了，大家散了吧！”

人群散去，柳明南的身影顯出來。他有點對李蒼雪刮目相看，但說出的話，還是冷淡淡的：“沒想到啊。”

“你想不到的，還多着呢。以後好好看着我吧。”李蒼雪得意一笑，從柳明南身邊走過。

“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