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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跟着李育鳳過了兩周的貧苦生活，崔畫從貴族學校退學，平時愛穿戴的高定裙裝被母親拿去賣錢，僅僅是半個月，她整體精神狀态已不如當初的光芒萬丈。

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但是氣質悄然變化了許多。

崔元九本就心煩，看見她們更煩，愛意的濾鏡褪去後，剩下的只是兩個稍有姿色的普通女人。

崔畫被崔元九那一腳踹到地上，她很不适宜地想起魯迅先生說的一句話：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面前的男人是後者，說抛棄就抛棄，完全不念舊情。

李育鳳尖叫一聲，趕緊上前扶起女兒，有些心疼又害怕地望向崔元九，嗫嚅：“元九你何必……”

“我怎麽了？？你們舔着臉來找我不就是缺錢嗎？！”崔元九正憋着一肚子火氣沒處發，這母女不知死活地撞槍口了。

“……不是，我……”李育鳳結巴起來，提前備好的臺詞講不出半句。

崔元九沒心思應付她們，厭惡地趕：“好狗不擋道，別逼我說第二次，離婚協議都簽了就別抱着僥幸心理，滾！！”

話說得如此絕。

李育鳳泫然欲泣，指甲掐進掌心裏。

*

美國某私立寄宿高中。

宋珩來這兒之前，父母已經為他打理後未來五年的人生。

念完高中，考常青藤，再回國為公司效力，最後結婚生子。

宋珩閉了閉眼，他的人生選項沒有自己的意識。

“Heng Song，我能否邀請你去一個派對？”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稍許期待的女聲。

五個美國姑娘圍在一起，熱情地提議請剛轉來沒多久的外國男生。

她們對亞洲的刻板印象是扁平的五官，當得知宋珩的國籍時，大家都有些出乎意料。

宋珩不管是相貌，還是氣質，都與他們想象中不一樣，光是瞧一眼他，就能自然地心生愛慕。

“好，不過我呆不了太久。”宋珩原本要拒絕，但像是想起了什麽，最後答應了。

姑娘們興高采烈，很榮幸能請到轉學生促進友誼。

“我真喜歡他，珍妮你覺得他會青睐什麽類型的女孩？”

“噢你可別跟我搶。”

“你們直接問不是更好嗎？”

“可是我聽說他們國家文化非常含蓄……”

*

崔詩不愛念書，她自覺沒這個天分，十三歲的生日到來之前，她跟姥爺提出自己要當演員的夢想。

“胡鬧。”姥爺每天都戴着老花眼鏡努力工作，掙錢養她們，一聽這個建議第一反應不同意。

“我們周家的孫女哪能淪落到去當戲子！”

崔詩也不急，耐心地解釋：“戲子也是一份職業啊，我喜歡做，而且有信心能做好，為什麽不讓我做？”

這種迎合對方的意思并進一步講道理的話，周建剛愣了兩秒，發現自己很難反駁。

崔詩再接再厲：“姥爺別這麽古板嘛，我在學業又取不了什麽成就，不如讓我去娛樂圈大放光彩！”

瞧着對方有點松動了，崔詩繼續铿锵有力地朗誦道：“愛情固然能讓人如癡如醉，可是理想也能蕩氣回腸！”

周建剛：“……”這小嘴叭叭的。

“行了行了。”周建剛可不傻，犀利地指出關鍵所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心思，你啊，要是個小窮鬼，怎麽會想去娛樂圈。”

崔詩揉揉臉，理直氣壯：“那肯定的，有錢有資本幫助我混得更好，何樂而不為呢。”

她上一輩子就是吃了這種虧，崔畫沒進娛樂圈，卻也是媒體極愛報道的名媛，比起她這個自己單打獨鬥的十八線演員不知風光多少。

宋珩回國後和崔畫訂婚的消息更是讓她一擠成為國民最羨慕的女人Top1。

哼，那個最羨慕排行榜一看就是營銷騙人的，崔詩暗地裏跟助理吐槽了無數遍。

助理反吐槽她：“甭管啥營不營銷的，我看你啊，就是喜歡宋珩而不自知。”

崔詩：“？？！”無中生有的污蔑！

“就你會說。”周建剛糗一句孫女，倒是很快就被說服了，馬上計劃着高中給她報考比較相熟的藝術學校。

崔詩喜滋滋，得了便宜還賣乖，嘴甜道：“姥爺真好，姥爺每天掙錢養家真是太好了，我這就給你去端陳媽做的絕美點心！”

周建剛像只被撸毛的大型貓咪，龍心大悅地眯起眼，對崔詩的甜言蜜語極為受用。

他想，妻子的病提早檢查出來，孫女又如此懂事，将來再找個能承事的孫女婿，簡直完美。

*

宋珩喝了很多，最後讓男同學送他回單身公寓。

他跟其他留學生不同，沒選擇住宿家庭，而是自己單獨住着一間寬敞的公寓。

男同學與他不熟，但扶他進屋時被裏面的豪華驚嘆了一下，當下就想和這兄弟拜把子。

噢上帝，我什麽時候能和他一樣有錢吶！

“謝謝你。”宋珩垂着眼道謝，身形明顯不穩，但還是堅持要送對方出門。

“噢不用不用，你歇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男同學麻利地離開，免得妨礙他休息。

門關上的聲響。

宋珩單手撐着玻璃茶幾，遲遲未坐下來。

過了一會兒，昏暗的公寓內，只剩一抹蜷縮的身影。

他狠戾地按緊自己的眼部，呼吸粗重地喘息。

*

一個月後，方德馨順利做完手術，在醫院高級vip房靜心調養着。

這時的崔詩沒有升學壓力，天天像只無拘無束的小鳥，到處浪。

也不忘去姥姥那兒浪浪送補湯。

“阿詩，你下次真該跟你姥爺一起來。”方德馨大病初愈，臉色略虛，笑容依舊慈祥溫暖。

她嗔怪孫女仗着丈夫不在，就沒個女孩子家的樣兒。

崔詩坐在地上翹腿看漫畫書，頭發也不好好紮，活像森林裏長滿雜毛的棕熊。

“別，我才不要當電燈泡。”崔詩有理有據地駁回，穿着襪子的腳又踩踩柔軟的地毯，感慨，“這什麽神仙醫院，比我家的毯子都舒服，沒天理。”

方德馨噗哧一笑，心想阿詩還是少來探望她比較好，畢竟一來她就像點了笑穴似的。

*

轉眼又一個月過去，崔詩提前進了那所藝術學校，成為本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學生，潛心研究演技。

她之前應該算是學院派演技，就是一般配角演得沒問題，但是遠遠不到打動人心的地步。

當時的經紀人看中她，簽了她之後，跟她說，只要踏踏實實，實力好一定會出頭的。

她信，而且也照這樣做了。

其實宋珩出車禍之前，她已經接到一個新銳導演的好本子，指定她來演精神世界極其複雜的女主角。

崔詩欣喜若狂，一度認為自己的龍頭運要來了，那幾天興奮得徹夜難眠。

她是真愛演戲，享受觀衆的情緒因她而觸動，因她發出驚嘆不已的贊嘆聲。

導演說看了《演員修煉手冊》才相中的她。

那檔網絡點擊量平平，口碑也平平的綜藝，裏面聚集了大部分的娛樂圈小透明。崔詩去參加也是因為公司的二線小花不願去，換她臨時頂替上去的。

任誰都沒有料到崔詩能因禍得福。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在這之前被召回崔家，然後就見到了被崔畫挽着手的宋珩。

……

*

崔元九和李育鳳被姥爺死死壓制住，再無翻身的機會。但即使如此崔詩也沒放松警惕，她記得之後将會有一場金融危機，崔元九是挺過那次險象的佼佼者，也是挺過這次危機，開始打擊起周家。

所以就算曾經的歷史被覆蓋重來，崔詩也不敢掉以輕心。

姥爺也聽進去了她的一些意見，穩穩占據着碾壓崔家的前線上，崔詩這才安心。

之後，便是長達三年的專業課學習了，崔詩痛并快樂着。

不過期間和同學也有一點小摩擦。

崔詩剛進來的時候還胖着，然後同班同學基本都比她大五六歲，她相當于躍過初中直接靠關系走後門進來的。

這所學校裏的孩子基本家庭條件都不錯，也沒說因為她靠關系而仇視她。

平時就是愛調侃她嗜吃，跟頭豬似的，崔詩沒放在心上，結果第二年寒假，她在長身體慢慢變瘦了，同學們對她的态度就開始微妙起來。

“我艹？！這是崔詩？”

“居然瘦了一大圈。”

“啊，胸還在。”

“哪有人會瘦得這麽快的？？”

“不會是吃了什麽不健康的減肥藥吧？”

“我呸，誰曉得她瘦下來存的什麽心呢！”

最後一句是死對頭耿佩蘭說的。

崔詩：“……”感覺被冒犯。

那些沒禮貌的就算了，某位簡直要視她為眼中釘。

耿佩蘭是班花，一只長相出衆的花孔雀，明戀學校裏快畢業的男神喻禾淵。

而不久前，崔詩在飯堂裏被那位帥哥借了一下紙巾，就被耿佩蘭給盯上了。

崔詩：“…………”

大姐！他就是問我借個紙巾啊！！而且還沒戴眼鏡你在擔憂啥？！沒人要搶你的白馬王子！

再說她見過更帥的，喻禾淵跟宋珩完全沒得比啊你說是不是？

但是耿佩蘭聽不進她的解釋，崔詩胖的時候她就已經看不順眼愛找麻煩了，要是減肥了那還得了？？

确實不得了，耿佩蘭當天就戳爆了她的自行車胎。

崔詩：“………………”

天，她才剛買的新款自行車準備拿來多運動，耿孔雀說戳爆就戳爆了。

崔詩恨得牙癢癢，然而對方并不騎自行車，她只能伺機其他方面報仇。

報仇的前夕，崔詩還做了個上輩子的夢。

是關于宋珩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跟耿孔雀解釋得太多次，她并不喜歡喻禾淵，生怕耿孔雀誤會還編造了一個早有心上人的形象，雖然對方沒信過就是了，但感覺心理暗示反饋到她自己身上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肯定是心裏念叨多了喻禾淵沒有宋珩帥，所以才……

那個夢是她當時回到崔家，宋珩餐桌上沉默寡言，臨走前才開口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問她要聯系方式。

崔詩本來跟他也算小時候的青梅竹馬了，竹馬禮貌地問微信號，她于情于理都該給的，反正加了也可以屏蔽朋友圈的嘛。

問題就在于崔畫和他訂婚了，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問小姨子要號碼，很…奇怪。

崔詩在夢中又被迫經歷了一遍當時的糾結，最後崔畫假笑說妹妹你就給吧，不然別人以為我不大度呢。

她就給了很久沒用的另一個號，生活信息沒發幾條的那種。

唯一發過的牢騷就是：

【嗚嗚嗚我太窮了，最近行業咋不景氣啊。】

崔詩覺得這種不算啥，也就沒屏蔽宋珩。

然後。

那天晚上十點，崔詩接到了銀行轉賬的提醒消息。

宋珩給她轉了整整十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