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除夕

除夕

直到次日早上醒來,謝琬琰依舊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時間如水流般淌過,轉眼除夕将至,宮中已經早早開始準備各項宴飲事宜。

壽康宮,謝琬琰身着一件大紅色織金纏枝羅裙,緩緩從偏殿走出來,原本稚嫩的臉龐,在衣裙的襯托下,顯得成熟許多。楊太後打量着她,眼中溢滿慈愛的光,道:“不錯,适合你。”

謝琬琰調整了下衣擺,道:“娘娘,會不會太豔麗了?·”

楊太後道:“正合适,這種場合,就是要這種就是要華貴莊嚴些,這樣,那些皇室宗親,那些命婦官眷們才會敬畏你。”說罷示意餘嬷嬷把妝臺上的那只紅木盒子拿過來,打開鎖扣,露出一套華光閃耀的金冠。

謝琬琰驚異道:“娘娘,這是……”

楊太後拿起來颠了颠:“這是暄兒新讓人打的,赤金所制,分量倒是不輕……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總是想着你的……”

謝琬琰又莫名其妙想起那夜霍暄低語,心裏倏地一熱。

太陽已經西落,霞光鋪滿了無垠大地,巍峨的宮牆在金色的霞光下顯得莊嚴無情,兩扇沉重的朱紅色宮門大開,門外一輛輛的馬車排成隊伍,在宮衛的引導下一點點向裏走,在高聳的宮牆下渺小似蟻。

壽康宮裏,謝琬琰已經妝點好了,外面的小太監傳消息:“太後娘娘,各位官眷命婦都到齊了。”

楊太後站起來道:“走吧。”

輝煌寬闊的大殿裏已經坐滿了人,在太監尖細的傳唱聲後,謝琬琰跟在楊太後身後走入。

原本穩坐在位置上的命婦們起身行禮。

謝琬琰的步子緩慢且穩重,在上百雙眼睛的注視下,一步步邁上高臺。

站在楊太後身後半步,她俯視着下面的這群人,一寸寸掃過她們的臉,這些人裏年輕的新婦,有臉上爬滿皺紋的老妪,有德高望重的命婦,甚至有皇室宗親,有王妃有公主,但此刻,她們都在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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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琬琰第一次對她未來的身份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往後的餘生,她會成為大夏朝的國母,就在這個高臺上,接受所有臣民的仰視與叩拜。

在一波波恭維聲與敬茶聲中,謝琬琰的目光愈堅。

宴飲過半,太監傳唱,陛下駕到,接受完叩拜後,霍暄坐到楊太後身側,就在謝琬琰前一個位置。

二人挨得很近,趁着低頭夾菜的功夫,謝琬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地,霍暄也看過來,上百人的大殿裏,只有二人目光相接,謝琬琰很快移開眼神,飲口涼茶,卻壓不下自己的眼饧耳熱。

宴飲接近尾聲,皇帝太後先離開,再是各個命婦們退下。

壽康宮,楊太後示意餘嬷嬷把今日準備的餃子端上來:“今日是三十,照舊來說一定要吃一些的,哀家早早就讓小廚房準備好了,趁着還熱快吃一些。”

見二人要坐下,楊太後忽然道:“哀家累了,你們自己拿去偏殿慢慢吃。”

餘嬷嬷端着托盤,引着霍暄和謝琬琰去了偏殿,便讓周圍的宮女太監都退下。

殿內只剩二人,氣氛無端暧昧起來。

謝琬琰索性執箸低頭一直在吃,一碟餃子眼看就要光盤了,霍暄握住她的手,道:“今日宴會上你已經吃了不少,再吃當心腸胃不舒服。”

謝琬琰尬尴地放下銀箸,霍暄拿起,将最後幾個都吃了。

這算不算吃了她剩下的東西?只有他們兩個人了?謝琬琰止不住胡思亂想,殿裏火爐傳出的暖氣和博山爐飄出的渺渺細煙交織在一起,熏的人宛若酩酊大醉。

呼吸越發困難,謝琬琰想去開窗通通氣,剛走到窗邊,誰知霍暄卻悄無聲息地跟着她過來了,道:“別開了,冬夜寒涼,當心感上風寒。”

耳邊的熱氣,吓了謝琬琰一跳,下意識退了兩步,霍暄一把攬住她,二人順勢跌坐在窗邊的貴妃榻上。

兩人身子挨得極近,鼻尖近在咫尺。

殿內的空氣更加凝滞了。

霍暄抱着謝琬琰的胳膊越發緊了,謝琬琰也條件反射般地擁住他,兩人嘴唇相貼。

一個綿長又幽深的吻耗費了謝琬琰全身的力氣。

滿臉通紅推開他,謝琬琰靠在榻上,雙腿發軟,驚魂未定,捂着嘴巴,腦子裏卻想起之前宮裏嬷嬷給她看的避火圖。

剛才是不是差點走火?

謝琬琰的臉紅的像只熟透的蝦子,将頭埋在膝蓋間,不敢去看霍暄。

霍暄低聲一笑,起身直接攬起她,将她放到架子床上,蓋上被子,自己坐在外側,整理下她的發絲,道:“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紅着臉,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琬琰終于朦朦胧胧睡過去。

翌日一早,謝琬琰醒來後,身邊已經沒有了人,只有床側的褶皺,暗示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想昨夜種種,謝琬琰依舊臉紅。

拾掇一番去到壽康宮,和楊太後用過早膳,之後便是各家王府王妃,公主來參拜。

忠王妃今日容光煥發,比起前段時間生病時判若兩人。

忽然間,外面一陣喧鬧聲穿進殿內,楊太後問道:“外面怎麽回事?”

餘嬷嬷出去看了看,回來道:“是康華縣主失手把于姑娘推下去了,現在人已經被救上來了,太後娘娘別擔心。”

信邑公主臉色微微難看,在楊太後耳邊低語幾句,楊太後面色變了變,道:“康華那孩子本宮知道,沒道理會無緣無故就推人。小孩子間的沖突,大家不要在意,她們現在在哪裏?”

餘嬷嬷道:“于姑娘被救上來以後就去更衣了,太監也叫了禦醫,現下正在偏殿呢。”

楊太後看向謝琬琰道:“阿琰你去看看。”

偏殿裏,于書白已經換下了濕嗒嗒的衣服,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風,捂着一個湯婆子,面色憔悴,嘴唇發白。她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只露出一截細細的手腕,旁邊坐着一個禦醫在給她診脈。

與之相對的,康華縣主站在一邊,臉色難看,顯出幾分咄咄逼人。

見謝琬琰過去,于書白忽然低低的哭出來了,康華縣主冷叱道:“怎麽?你以為會有人給你撐腰麽?”

謝琬琰道:“李禦醫,于姑娘病情怎麽樣?”

禦醫道:“寒冬臘月跌下湖面,傷身子是一定的。但好在于姑娘身子康健還年輕,先開幾副藥先料理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就是以後冬日要注意保暖。”

謝琬琰道:“那您去開方子吧。”

禦醫走後,謝琬琰的臉色也冷下來了:“縣主,于姑娘,寒冬臘月,湖面都結了冰,怎麽會跌下去呢?”

康華縣主冷聲道:“我承認我推了她,但至于為什麽推一把就掉下去了,這就要問她自己了。”

于書白縮在披風裏紅着眼道:“冰結的薄了,被你一推就掉下去了……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康華縣主輕蔑道:“就你白蓮花那的樣子,我看得起你才怪呢……我是莽撞,又收你蒙騙了一段時間,但我又不傻,看得出來你不是什麽好東西,你這些年在京城仗着我得到了多少好處,你算過麽?現在反過來倒打一耙,真惡心!”

于書白嗚嗚地哭着。

康華縣主憤慨道:“你自己幹了多少好事自己算過麽?挑唆我和別人的關系,把我的送給你的東西賞給乞丐……就說今日你與去起争執,故意把我引到冰結的薄的地方,想讓我落下一個惡毒的名聲……”

“把你推下去,罰我我也認了,但你的真面目可要昭彰于衆。”

于書白只是眼含淚水,看着謝琬琰,似乎想要她撐腰。

原來是莽人手撕心機女的戲碼,謝琬琰腦殼疼,一邊讓人把康華縣主拉下去,一邊讓人安撫于書白的情緒。

鬧劇終于下場,謝琬琰也累的一身汗。

待各位命婦走了,楊太後道:“怎麽樣?今日之事有何感觸?”

謝琬琰苦着臉道:“這真不是個好幹的活計。”

楊太後道:“适應适應就好了。”

初一的事情很多,晚間,霍暄處理完一日的事情,又來了壽康宮。

用完了晚膳,楊太後就将二人趕了出去,霍暄索性讓人亭子裏,升起了爐火,一只紅泥火爐烹茶,冒出袅袅煙火,暖人心腸。

廊下的鹦鹉依舊不住地叫,謝琬琰披着兔毛披風,露出一張小臉,鼻尖被爐火映襯地微紅。

天上月淡星疏,地下兩人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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