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開始繪制第二部（5）

開始繪制第二部（5）

“顧老師，你是罕見的超憶症患者，你讀書時是不是特別輕松啊”

“是啊是啊，羨慕死了。”

面對學生的無知，顧疏微微一笑，“感興趣的話你們可以去了解一下超憶症。不過這也是罕見的症狀，全球就幾十例，也不必羨慕。”

【是啊，能記起路過你們的時候聽到的每一句八卦，知道的話就少說兩句算是積德了。】

超憶症對人不全是一件好事，可能記憶力超強會使背書很容易，但是做題的時候卻很容易陷入另一段清晰的記憶導致混亂和分心。

甚至像播放藍光全息電影一般循環播放生命中重要的人死去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哪怕他不情願。

那種崩潰也沒人會理解。

這些年他沒去看精神醫生，主要是因為沒那麽多錢和時間。

他準備今天遞交了辭呈，剩下兩個月做好交接手續，去當全職作家。

活在精神世界的好處便是一種确定性。

真實的人善變而不确定，他沒有洞穿人心理的本事。厭倦了和這麽多人交際，選擇回到自己的舒适小窩。

【純粹就是擺爛。】

他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這一笑，卻輕松了不少。

“咚咚”

英格爾從回憶中跳出來，轉身回：“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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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倦倦地，好像對任何事情都了無意趣。

“二公子，九皇子派人送信，說是一刻之後來拜訪您。”

刻格是這個世界時間計數器的刻度。

在這個世界，一天也有24小時，三個小時為一個刻格，一天一共有8個大刻格。

英格爾擡頭看牆上的機械鐘，這個機械鐘刻度極其繁複，中間還有兩個小刻度表，但是風格迥異，他很喜歡。

他讓人出去後抽了張紙，用羽毛筆在上頭，用中文寫下他的問題以及猜測。

〔世界。

這個世界是從漫畫中誕生的

或者，有存在把這個世界的故事畫成漫畫，帶到我原本的世界〕

其實就是：作者創造的，還是女神創造的

盡管兩者對于他這種無神論者來說都很扯。但他都魂穿了，沒什麽不可能，可以盡管展開想象。

鑒于他閉上眼也能輕易浮現的花朵，他更傾向前一個猜想。這明顯就是一個漫畫。

但他并不否定後者。

作為一個硬核的少年漫，前期的花朵卻非常符合少女漫的标準。這也同樣不尋常。

花朵和閃亮裝飾，在中後期漸漸消失了。

〔送我來的是誰——作者女神〕

〔也可能是不接受原作第一部結局的粉絲們……〕

英格爾忍着想把這一條劃去的沖動。

他也是那群粉絲之一。

〔這個送我來的存在想做什麽——拯救世界拯救主角〕

鑒于他白癡一樣暗自嘗試了幾次呼出系統窗口或任務窗口，也沒有稀奇古怪編號的系統聲音出現在腦海中，應該是沒有強制力的，也不會讓他去做坑人的任務之類的。

對此，他非常感謝。

〔目标：1.活長一點。2.死的體面一點。〕

這真的不怪他。

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情讓他總往消極方向思考。

尤其是這個被戰端□□的悲慘世界。他有自知之明，他一個沒什麽名氣的作家，承擔不來拯救世界，拯救主角這樣的大任。

在這樣的世界，好好活到壽終正寝着實是個奢侈地選項，他不敢考慮。

如果他與主角沒任何交集，他會毫不猶豫逃得遠遠的，但現在這種不可抗力情況下，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一下主角，推一下劇情進度，然後迅速謹慎地收拾好行李跑路。

【總而言之，不能留在主角身邊。】

無論多喜愛這部漫畫，十幾天之前，這對于他來說，也只不過是一部漫畫。

他是一個将現實和虛拟區分得很清楚的人。

然而，這十幾天地經歷讓他徹底揉碎了原本的想法。

他現在就是英格爾·涅卡。

哪怕沒有這個人原本的記憶，他的存在，他的身份就只是英格爾。

〔英格爾·涅卡也是超憶症〕

顧疏所在現實世界，醫學無法解釋超憶症，所以他也不清楚超憶症與大腦構造有無必然聯系。

而律零世界醫學發展更加落後，更不可能知道。

雖然有了科學，很多無法靠科學解釋的事情，一切靠神學解釋。

翻過一整本《魔咒全書》，驗證了他的記憶能力沒有消失，要麽這個身體本人就是超憶症，要麽是他的靈魂帶來的影響。

前者很難解釋為什麽本人記憶消失，而後者又很難從理智上接受。

無神論者的信仰的破碎只在一瞬間。

然而，他能正常說丘涅語以及書寫丘涅文，證明這個身體被移走的只是敘事性記憶。

那麽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記憶進入了這個身體。

〔原本的英格爾死了沒死〕

這是個無法驗證的問題，然而出于強迫症，他還是将其寫在紙上了。同樣還有他本人。

〔顧疏死了或沒死〕

這幾個問題可以延伸出更多猜測。

比如兩個人是否交換，各自進入對方身體，或者說只是英格爾靈魂消散，顧疏身體死亡。又或者顧疏沒死，變成植物人狀态。

他是個沒有親眷的孤兒，也沒有妻兒，若變成植物人，和死了也沒區別。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家中的貓咪。

希望有好心人能帶走送去寵物救助中心，或者成為一只無憂無慮的野貓，活好一點，不要被人打死。

〔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更多的情報。〕

他寫完，指尖騰起一簇小火苗，他把紙片移過去，任由火舌吻上紙頁，連灰燼都輕得可憐，随風而逝，只留下一點痕跡。

他又看了一會兒書，三個小時随風而逝。

門敲響。

“二公子，九皇子來了。”

人還沒進來，那璀璨光輝先湧進來了——主人公的光環。

英格爾輕而快地掃了艾利克斯一眼，在看到開花之前，轉去看窗外。

可他還是從擦得蹭亮的玻璃窗戶上看到了各種花朵次第開放，這次開得十分明媚，像是心情很不錯。

英格爾捏了捏眉心，試圖徒勞地想要抹去滿視野一遍遍開放的花，“我不是說，抓到兇手之後，再來見我嗎？”

女仆自覺地退了出去。

“我抓到了。你的兄長在處理後續事件。”

艾利克斯站到他身邊。

英格爾極其自然地順勢遠了幾步，走到鑲金紅皮套的軟椅上，疊起腿。

“九皇子有何貴幹？”

現代漢語翻譯一下就是：有屁快放，無事退朝。

艾利克斯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向前傾，撥了撥額前微濕的劉海，“你似乎很确信我們并沒有揪出罪魁禍首……或者說，你已經知道是誰，且已經知道我們沒辦法立刻揪出他們。”

【不愧是主人公。】

英格爾想不到措辭，秉着少說少錯的原則，閉上了嘴。

艾利克斯金露閃爍的眼睛彎起來，“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英格爾嘆了口氣，剛要開口，被艾利克斯打斷：

“我來找你，是想問，我能和你成為朋友嗎？”

“不能。”英格爾的回答迅速堅定且不留餘地。

艾利克斯毫不驚訝，摩挲着下巴，笑道：“因為什麽——嗯，我猜猜，因為靠近我就不安全會死”

他眼神一轉，笑容消失了：“你為什麽能這麽确信”

英格爾看着艾利克斯地表情和眼神，那都是漫畫中熟悉的表情。

他以前就覺得這漫畫真實到有些過分，如今變成他所在的現實，反而有些不真實感。

這本漫畫，除了必要地背景和環境介紹，很少出現旁白和角色心理描寫。

這也帶來了理解和解讀的空間。

【多麽傲慢。】

與一貫消極思想的顧疏完全相反。艾利克斯這個人物，帶着主人公特有的傲慢。

他的傲慢體現在，他堅信自己一定會成功，一定會給人類帶來希望，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後果，也沒功夫停下來神傷。

他知道執着于過去無意義，跌倒了，選擇重新站起來，放眼未來。

這種傲慢體現在生活的任何細節上，比如他問我能和你成為朋友嗎？

不是在征詢意見，而是在下通知書，我要你成為我的夥伴。

我決定了。我就一定會做到。

主角的心思很好猜。

英格爾把頭再次撇向窗外，林蔭投下的黑影讓他仍能從玻璃面上瞧見艾利克斯的模樣。

這更加堅定了他跑路的決心。

【跑。我要跑得遠遠的。】

“直覺。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我有這個發言權。”

艾利克斯突然沉默了片刻，他攥了下手，目不轉睛直視他道：“我欠你一條命。”

他沒說別的。

英格爾轉過來，沒了那些到處亂開的花，清爽了很多，他毫不猶豫道：“滿足我三個條件，不違背人道，就算還了這條命。”

艾利克斯舉起手放在心口，笑着開口：“無論何事，只要不違反人道。我，艾利克斯·丘涅以時序女神之名起誓，滿足英格爾三個條件……”

這是他最常用的起誓手勢，時序女神是大陸上的唯一神，擁有魔力的人說出的誓言具有約束力。

英格爾愣了一下，在他說完懲罰條件之前飛快阻止：“停!不需要代價!你不能去死!”

“……”艾利克斯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了，他問：“為什麽”

這股直白不加掩飾的探究心也是主角的缺點之一。

英格爾嘆了口氣，“三個條件我以後再說也不遲。”

艾利克斯緩緩放下手，喃喃自語像是故意給身邊的人聽到似的，“為什麽我不能死為什麽你覺得三個條件以後的我可以實現”

英格爾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拒絕回答。

艾利克斯緊接着道：“你能看見什麽……你知道什麽”

英格爾面無表情敷衍他：“我說我就是神，你信嗎”

艾利克斯：“我信。”

【這孩子腦子多少進點水。】

英格爾嗤笑一聲：“別，不用多想，我們不可能成為同伴，我只是不想死，所以不會在你身邊，我還要遠離一切讓我陷入險地的人和事。”

艾利克斯仍笑着，十指交叉，墊在下颌：“說得像是你能提前知道，待在我身邊會有死亡的危險一樣……”

英格爾眼神一凝。

【什麽叫，提前】

這一次他終于坦然直視了艾利克斯的眼眸，從那深邃的眼神中，他只看到了苦澀和悲傷。

【為什麽怎麽會】

英格爾背脊突然蹿過一絲電流，他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捕捉不到這絲不祥的預感根源，艾利克斯起來了，他一只手用力按在英格爾肩頭。

英格爾身體僵住，但沒想着躲開。

艾利克斯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知道嗎？這個時候你好歹也應該裝一下迷惑。”

下意識的反應不會作假。

英格爾捏了捏眉心。

這個主角……和他所見的有一定出入啊。

“嗯，讓我猜猜，神使聖子還是——先知”

【一個本該死的人，除了神跡，很難解釋。】

這對于艾利克斯和英格爾都如此。

英格爾張了張嘴，嘆氣：“……就算我說不，皇子也認定了我就是，随你怎麽想……我都無所謂……”

艾利克斯嘴角翹起一個完美的弧度：“英格爾，你還記得，你當天見我是怎麽稱呼我的嗎”

英格爾眯起眼睛，語氣不善道：“我們那天是第一次見，你能說你熟悉我嗎也許那天我叫你艾利克斯，今天就稱呼您為九皇子，我本就是這樣随性的人。”

“……”

艾利克斯沉默了一會兒，松開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英格爾捏了捏肩膀，心髒突然跳了起來。

【為什麽又不說話了】

“你活了下來。是女神讓你活了下來。你是女神選中的預言者。”

英格爾一手撐在座椅靠背上，按着隐隐作痛地太陽穴：“可能吧。”

主人公似乎堅定不移地相信女神送他來是為了拯救世界。

當然他也有這樣的懷疑。

但他并不打算接受這樣的安排。他只是想活長一點，僅此而已。

英格爾盡量用能取信他的語氣緩緩說道：“我現在打算以英格爾·涅卡的身份活下去，我不打算傷害你，如果你願意，等你登上王位，我會走的遠遠的，不會要任何名利，包括我的家人，他們也不會留在你身邊。”

艾利克斯：“王位你……真能看見你……家人的死亡”

英格爾靜靜看着他，琢磨着這段對話的詭異違和感。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聲音。

于片刻之後，英格爾開口：“……你真的是艾利克斯·丘涅”

艾利克斯皺眉：“我當然是。”

英格爾又頓了一下，艱難地基擠出聲音：“……那你……是多少年之後的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的呼吸凝滞了。

英格爾踉跄了一下。

【我竟然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