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墜落】
第二十七章 【墜落】
被寓意不明的夢折磨了一宿後,楚弈用冷水洗了洗臉,勉強恢複了一點精神氣,開始主動跟徐宏軒攀談起來。
“已經過去三天了,咱卻一個玉牌都沒搶到,是不是輸定了?”楚弈樂不思蜀地跟妖獸糾纏了三天,終于想起了正事。
徐宏軒頓住腳步,用法杖在地上畫出一個複雜的陣法,念下法咒後,陣法忽然發出亮光,上頭零星的幾個光點在以不同的頻率移動着。
“目前,還剩下三十人。”徐宏軒道。
楚弈大驚:“三天就淘汰了這麽多人?!”
徐宏軒指向陣法的正中央:“這裏就是禦獸林的出口,每支隊伍都是以此地為目标而前行的。你有看出什麽玄機嗎?”
楚弈蹲下身細細琢磨了一陣子,許久後詫異地問道:“是不是近乎重合在一起的光點代表着一支隊伍?”
“嗯。”徐宏軒颔首:“原有的十支隊伍,減少為九支。但人數卻驟減到三十人。你說,為什麽?”
“...請大師明鑒。”楚弈心有猜測卻不敢亂說,生怕壞了和氣。
徐宏軒卻不避諱,直言道:“內讧,亦或是一種策略。優先除掉隊伍裏最弱的那個,提高自己的獲勝率。而隊伍裏剩下的人,也不見得會平平安安地走到最後。”
他的推斷并非空穴來風,實乃同宗的師兄親身經歷。上一屆論武,師兄他便是遭了算計,臨近終點被昔日裏的夥伴偷襲,失去了進入第三輪的資格。
楚弈沉默,用手戳了戳法陣,仰頭狡黠一笑:“大師,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語,你從實交代,是不是不想跟我結隊了?”
“不是。”徐宏軒将法杖往地上一點,收起了法陣:“貧僧不善對戰,只懂得些微陣法之術。沒有你,我恐怕一個玉牌都搶不到。我并不在意名次,只想順利進入馮虛幻境,在那裏悟出本我,從而獲取突破。”
他的修煉到了瓶頸期,已經好幾年無法突破了。師父說他心有雜念卻不自知,而馮虛幻境會呈現出每個人的“心魔”。能順利走出馮虛幻境的人,便可參透‘無我’。
楚弈其實連“馮虛幻境”是個什麽都不知道,只聽說有這麽塊地方,進去受個罪,出來就成有出息的崽了。他本就沒什麽大出息,不過是想飛升——雖然這話說出來容易被打。那馮虛幻境去不去的,于他來說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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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打架的,并非想出人頭地。”楚弈起身,戳了戳懷裏的蒼秾劍:“架打夠了我就走,外頭還有人等我。”
“嗯嗯。”坐在土包上的塵觞,甚是寬慰地翹起了腳。
“你的想法,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對你說,我無心與你為敵,你也不要對我不利。”徐宏軒一向有什麽說什麽:“我打不過你,你打不到我,咱倆相鬥只會被他人撿了漁翁之利。希望楚施主做個明白人。”
“自然。”楚弈笑笑:“我一直活得很明白。道言本我,說白了,不過是不為無法改變的事情而沉溺,不為不該争取的東西而執念。想做的都做了,欠下的債都還了,問心無愧,脫離凡塵之際,留下個‘我曾來過’便可。”
說罷楚弈轉着綠油油的蒼秾劍大步前行,徐宏軒看着那漸行漸遠的背影,莫名生出一種他正走在凡間邊緣,跳出身後萬千苦厄的灑脫與孤寂感。
“楚弈,你打完架就來找我,對不對?”塵觞想再确認一下。
“不然呢,還有別人等我嗎?”楚弈無奈地嘆了口氣。能進第三輪再好不過,進不去就罷了。是他太天真,覺得人多的地方打聽消息更方便,哪曾想跟人見面就得掐架,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哪兒還有心思探聽是何人害了他。
再者,如果沒人害他呢?...
“楚弈,你脫離凡塵之際,會帶上我嗎?”塵觞又問道。
楚弈的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一抹晦澀的苦笑:“你已經是仙體了,要去也是你帶上我。況且,我很可能走不了了。”
“為什麽?!”塵觞的腳尖繃了起來。楚弈不是曾離飛升只差一步嗎?
楚弈看向貧瘠的土地,心底一個難以啓齒的想法如同破土的嫩芽,呼之欲出。
“因為我問心有愧,無法償還。”
*
徐宏軒緊跟在楚弈身後,而楚弈自始至終都保持着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壞人。
主動道歉?不可能,他又沒說錯什麽。話是難聽了點,總比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今日稱兄道弟,明日一板磚送你歸西的強。
又過了将近一上午,二人終于走到了“山窮水盡”。前方是斷崖,隔着一道狹長的峽谷與對面山地相望。若想繼續前行,不得不想辦法越過這峽谷。
“不能飛的話...只能走過去了。”楚弈将蒼秾樹在地上,真元彙集至掌心,再經由劍身傳遞到地面。地表登時結出了一層冰,又如同生長的植物探了出去,在兩山間隙上空緩慢延伸,最終夠到了對面的懸崖頂端,成了一座“冰橋”。
“可能有點滑,大師注意腳下。”楚弈拿起蒼秾,率先走上了冰橋,如履平地。
徐宏軒低頭看向霧興雲湧的萬丈深淵,總覺得這冰橋薄如蟬翼,不太穩妥。然而楚弈已經走到一半了,他自己又想不出別的法子,只得硬着頭皮踩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冰橋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依舊紋絲不動,質量還挺過關。徐宏軒小心地穩住身形避免腳下打滑,眼前卻忽然多了一只手:
“大師,抓緊我。”楚弈不知何時又退了回來,把手遞到了他鼻子底下。
徐宏軒無法,只得乖乖抓住他的袖子,一同向前走去,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眼見得二人走了一多半,對岸突然傳來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楚弈當即進入備戰狀态,将劍拔出加快步伐,扯着徐宏軒離開冰橋再說。
然而意外卻發生了。就在楚弈離陸地只剩下三步之遙時,一群黑漆漆的烏鴉突然從側面憑空出現,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直向二人沖來!
“大師小心!”楚弈的第一反應是去抓徐宏軒的手,把他扯到對岸再說。誰知徐宏軒卻下意識地松開了他的袖子,舉起法杖結為屏障與之抵擋。
屏障未成,烏鴉群卻猝不及防地換了個方向,赫然變成一個大黑球,一頭撞向冰橋中央!紅黑色的妖氣自烏鴉身上散出,竟成了一大團妖火,将冰橋瞬間擊碎!
碎冰浮在空中如雪花紛飛,徐宏軒身子一沉,徑直掉了下去。楚弈反應迅速,一手猛地把劍插入峭壁,另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領,二人懸挂在山崖之上,劇烈地搖晃着。
“手!”楚弈大吼。那群烏鴉的妖氣愈來愈濃烈,為首的頭鴉在空中盤旋一圈,撕裂了喉嚨似的呱呀呱呀地亂叫,令人毛骨悚然。繼而鴉群再次結成球體,對準了楚弈二人巨石般砸來!
楚弈騰不出雙手,不得不指望徐宏軒的屏障。然而屏障只擋了一下,就被不斷進攻的烏鴉砸出道道裂痕。烏鴉包裹着他們二人,如同一朵一動的烏雲,又似可怖的蜂群,貪婪地用啄食着屏障。
“撐不住了!”徐宏軒咬了咬牙:“我召靈鳥飛上去。”出局總比喪命強。
然而他絕望地發現,靈鳥召不出來!
楚弈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群烏鴉好像能抑制人的靈力與真元,明顯是被附加了咒法,導致他也迅速陷入了衰敗,甚至快要握不住劍了。
正僵持着,懸崖上方忽然響起一聲救命的呼喊:“徐宏軒!是你嗎?!”
龐先正巧與隊友行至此處,聽聞前頭一陣喧嘩,特來一探究竟。誰知居然看見了熟悉的佛光屏障!
“龐小六!”徐宏軒大喜,忙大聲回應道:“我們在底下!”
數道真氣淩空而至,将鴉群擊退了一陣。然而不死心烏鴉又圍了上來,更加狂躁地厲聲尖叫着。
屏障轟然破碎,幾只烏鴉紮在楚弈身上,直接叨下了兩塊肉,飄出飒飒血霧。楚弈擡頭看向懸崖頂部,見龐先正不顧隊友阻攔地往下跳,拼盡全力大喊道:“接住!”
徐宏軒就感身子一蕩,竟被楚弈掄了個圓抛上空中。龐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人拖了上來。再低頭去拽楚弈時,山崖突然斷裂,楚弈被烏鴉群夾雜在其中,血肉支離破碎地掉了下去。
“楚弈!”徐宏軒奮力扔出法杖替楚弈解圍。
然而法杖觸碰到鴉群的剎那,便被吸走了靈力變回一件凡物,與楚弈一起墜入了茫茫白霧中。
很快,峽谷中只能聽見幾聲隐約的啼鳴,再無其他回應。龐先攙扶着徐宏軒,與衆人一起呆呆地凝視着懸崖下方。
“...我...我去找他。”徐宏軒有些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地想要順着山崖再滑下去。
“不行!我去找!”龐先拉住徐宏軒,焦急地喊道:“你已經受傷了!”
“我得去...”徐宏軒平生第一次失了冷靜。他從未想過,之前還被他當成‘賊’的楚弈,就這麽‘退場’了。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佛不會原諒他的。
龐先拗不過徐宏軒,只得說定一起去找。豈料二人的決定竟遭到了隊友的一致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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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某劍正在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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