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無情道

第59章 無情道

“跟修煉有什麽關系？”姜楷恨不得站起來敲他腦殼，“你忘了你練的功法叫什麽名字了？”

雲佩風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垂下眼睛，看起來還是不太明白：“我練的時候沒有感覺到它和感情有什麽關系啊……”

周筵原本因為雲佩風的話嘴角挂着些笑意，此時卻意識到了什麽，表情逐漸凝固下來。

他知道雲佩風在修煉姜楷的功法，但截獲他給姜楷的消息前，他并不知道它和大乘期中期有關。

“叫什麽名字？”他問。

“無情道啊。”姜楷說。

周筵愣了一瞬，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

“不對啊，”雲佩風插嘴道，“我當時問你的時候，你沒跟我說不能談戀愛啊！”

他記得清清楚楚，剛穿過來他就問姜楷這門功法有什麽注意事項，又為什麽叫無情道。

結果姜楷跟他說的是功法名字是随便起的，修煉時沒什麽講究。正是因為如此，他修煉的時候，并沒有把這門功法的名字當回事。

姜楷呵呵幹笑了兩聲：“我當時哪裏敢說。”

“當初黎近走火入魔就是因為心裏挂念了東西，我怕我跟你說這說那，你也練不成了。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這種體質的人……”

雲佩風心裏疑惑叢生，來不及等他說下去，直接打斷他問道：“我這種體質，你應當說的不是靈根，那是指什麽？我當時走火入魔，你救我是因為這個嗎？”

很多東西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想來其實非常奇怪。

他當時走火入魔的程度很深，為了救他，姜楷說是傾家蕩産都不為過。但他那時候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金丹期，姜楷出門溜一圈都能撈兩個修為更高的散修回來，為什麽要救他？

Advertisement

雲佩風不覺得這能用姜楷“善心大發”來解釋，即使加上想要建立門派、需要個徒弟這一點，依舊說不通。

那麽只剩一種可能，他對于姜楷是特殊的，足以讓對方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來救他，收他為徒，給他功法。

姜楷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

他沒有直接回答雲佩風的問題，而是轉向周筵：“你所練的功法，其實和我給雲佩風的無情道是從一個底稿上改出來的，但走的是不同的路子。”

“現在看來，我和段厲雖然分開了，”他說，“但我們都在繼續研究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功法。”

雖然手中有一版底稿，這依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黎近的死讓兩個人都意識到了底稿存在的問題。

它太容易導致走火入魔了。

只要心中的感情稍微澎湃洶湧一點，但凡有那麽一點挂念和牽絆，都會練着練着就走火入魔。

別說大乘期中期了，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與段厲分開後，姜楷一直在修改底稿。可能是黎近的死給了他很大觸動，比起如何突破大乘期中期，他更關注的是如何能讓修煉者不再走火入魔。

先保住修煉者的命，再想辦法提高修為。

秉持着這個原則，廢了無數草稿後，姜楷終于寫出了這本被他稱為無情道的功法。

“我的功法非常安全，無論誰來修煉都不會走火入魔。”姜楷聳了聳肩，“我自己也練過，什麽事都沒有，只不過沒有進展而已。”

周筵皺起眉頭：“沒有進展？”

沒有進展那練了個什麽？

“是這樣的，”姜楷不太自在道，“我的功法雖然沒有因為感情而走火入魔的風險，但容易因為感情而練不下去。”

他看了一眼雲佩風：“主要是大乘期之後……大乘期之前的功法是我自己寫的，沒有這個毛病。但大乘期之後就是那版底稿了。”

“那你為什麽要讓我練？”雲佩風問。

“因為我很确定只要能修煉下去，它就能修煉到大乘期中期，”姜楷笑了笑，“我自己寫的底稿、改的底稿，我自己還是清楚的。”

“但幾百年裏，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人來練它。修士都是人，又不是木頭疙瘩，怎麽會沒有感情呢？”

“直到那天我遇到了你，”他嘆了口氣，“我本來只當那是一個意外，不打算救你的。”

雲佩風點了點頭，能夠理解姜楷的想法。換了他，他也不會去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低階修士。

“然後你發現了我的特殊之處？”他想不通，“我也不是沒有感情啊？”

他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雖然心比較寬，但生氣了也會罵人。為什麽姜楷會選擇他？

“不是那種浮于表面的情感，”姜楷擺了擺手，“這些情緒轉瞬即逝，并不會影響功法的修煉。”

“我說的是其他東西，你的欲望和目标，你離不得的東西，親情，友情，師門情誼，哪怕是喜歡的物件……”他說，“我看我剛剛渡雷劫的時候，你跑得挺快的？”

雲佩風：“……”

他承認他是沒想到姜楷，但剛才那種五雷轟頂的情況，當然是要先跑了。別說姜楷，連周筵他都沒顧上，只是招呼了一聲。

至于其他的，他一時好像也想不出來。

“走火入魔後我失憶了。”他說出當時糊弄姜楷的理由。

姜楷看他表情，笑了一聲，沒有追問下去：“你走火入魔的時候，我本來想離開，但走之前出于好奇和不多的那一點善意，我去探了一下你的資質。”

“水靈根，沒有天靈根和變異靈根那麽好，但也是極品的單靈根。”他頓了頓，“但最重要的是，我發現你和這個世界仿佛沒有什麽羁絆。”

這種感覺很難以描述。人生而在世，便注定會與這個世界有一些牽連，無論是父母長輩還是衣食住行，都不可能完全獨立出來，也注定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有相關的喜怒哀樂。

可雲佩風不一樣，他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世上一樣，沒有任何牽絆，沒有記挂，沒有執念，甚至沒有欲求。

“我只在想象中想過你這樣的人，從來沒料到會真的遇到。”姜楷說，“你就像是清風流水，沒有什麽東西能留住你，你是最适合修煉無情道的人。”

“所以我把你救下來，正好當時我想建一個門派，體會一下有門派的修士是什麽感受，于是順便收你為徒，把功法給你。”

他看着雲佩風，似有感慨，似有遺憾：“我原本以為你是能修煉到大乘期中期的。”

周筵詫異而帶着點探究地偏頭看雲佩風，心裏深深地後怕和動容。

至于雲佩風……他勉強地勾了勾嘴角，不太敢說話。

他是和這個世界沒有聯系，姜楷見到他的時候，他才穿越過來，能有聯系才怪了！

不過某種程度上，他也不得不承認，姜楷其實是對的，他的感情并不豐富。

這一部分是由于他本身的性格，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在上個世界時，他尚且有點念頭，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

在得知飛升可能能回去後，他便刻意收束起自己的感情，不将任何東西放在心上——反正都是要離開的，如果到時候依依不舍，那多難過？

結果飛升後他又穿了。

巨大的打擊之下，雲佩風索性連這點也不想了。

如果不是修仙界一向環境險惡，又有個系統給他獎勵做甜頭，他可能會直接就地躺平，不無欲無求才怪。

周筵則終于從“雲佩風居然愛上了我”的感動中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意思是雲佩風是因為我才修煉不到大乘期中期的？”他問姜楷，心裏沒由來地害怕，“如果他不喜歡我，他就能繼續修煉？”

姜楷本來還在唏噓感慨，結果被他看得也有點害怕，猶豫片刻道：“是這個意思。”

周筵沒管他，轉頭去看雲佩風。

“怎麽了？”雲佩風被他盯得莫明其妙。

周筵欲言又止：“你……”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他說得語無倫次，“大乘期中期……”

他腦子很亂，一邊覺得自己對不起雲佩風，另一邊卻在竊喜，又同時因為這份竊喜而愧疚。

他喜歡雲佩風，希望他能修煉到大乘期中期，可又自私地想讓雲佩風也喜歡他。

互相矛盾的想法碰撞着，周筵心中酸澀，反而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雲佩風疑惑地歪了歪頭，不解地看着周筵。

但他到底不是個傻子，時間長了，也看出點名堂來。

“你放心吧，”他湊近一點，挨着周筵在他身邊坐下，“不就是大乘期中期嗎？我不練不就是了。”

周筵猛地一驚，不僅因為雲佩風的突然接近，更因為他的話：“不練了？可……”

大乘期中期是萬千大乘期向往而無法達到的高度，他們對此孜孜以求，甚至是付出性命也要嘗試，怎麽能說不練不練呢？

雲佩風不以為意：“你不也不練。”

周筵皺起眉頭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的确不練。

他說：“我有仙人遺骸的靈氣，跟大乘期中期沒有什麽差別。”

這下輪到雲佩風沒有話說。

“反正不練了。”他撇了撇嘴，沒再理會周筵。

他曾經修到大乘期大圓滿甚至都飛升過，大乘期中期在他這裏沒有神秘光環，他對力量也沒什麽追求。

況且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修煉到大乘期中期，全在前期卡着，他現在的修為已經完全足夠了。

“不練就不練吧，”最後反而是姜楷發了話，“我當初也只是想試試，現在也沒什麽遺憾的。”

他笑笑：“有時候其實我也在想，可能大乘期中期就是練不成的，要不然為什麽這麽多年，始終沒人能突破呢？”

這話反而讓雲佩風心裏難受，他知道這門功法是行得通的。

只不過那個人不是他罷了。

“那周筵練的功法呢？”他努力轉移話題，問出一個他一直關心的問題。

“段厲是怎麽改動那份底稿的？”他問，“周筵一路吃了這麽多苦，好像也沒有走火入魔過？”

姜楷還沒回答，周筵的身子就突然一僵。

雲佩風和他挨着，轉過頭與周筵對視。

周筵的面色難看，對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是沒有走火入魔過，但這可能不是功法的原因。”

他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道：“黎近出事是五百年前，段厲把我帶走，卻是在二百多年前。”

“你看過段厲改後的功法，”他問姜楷，“寫這本功法，他需要二百年這麽長的時間嗎？”

姜楷沒有多想，搖頭道：“不用。除了我說過的缺點外，無情道非常完美，我尚且一百多年就完成了。你的功法沒那麽複雜，最多幾十年段厲就能寫完。”

“這就是了。”周筵露出一個苦笑，“從寫出功法到找到我中間的空白，包括之後我在凡間的一百二十多年，加起來快三百年的時間裏，他不會什麽事都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