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進宮(3)
第12章 進宮(3)
周昭寧将封離帶起來要走,封離脫力,被他一提臉便貼上了他胸口,額頭的汗水蹭到了他頸側。
封離明顯感覺到,那一瞬面前的人像是僵住了。
“能走嗎?”頓了一息,周昭寧才問。
封離的注意力原本在皇帝身上,被他這句話拉了回來,下意識說:“你把人罵哭了。”
“為君之道,非教不可。”
封離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氣,周昭寧突然這麽肯定他,怪不習慣的。就是裏面他那便宜弟弟明顯吃了大醋,要不是周昭寧在這,他肯定讓李德仁手撕了他。
之前他聽那些被家裏扔來軍中混資歷的纨绔子們說,看上的女子不屈服,便先對她好,再冷着,故意對別人好,讓她在意、忐忑、猜度,她一吃醋,自然手到擒來。
沒想到,攝政王也這麽懂,封離可不想沾這兩人的拉扯,掙紮着就要從周昭寧懷裏爬出來。不然到時候周昭寧是撈着小心肝兒了,他這個工具可就慘了。
偏偏他兩條腿簡直跟殘廢似的,越是要起來越是起不來,手一掙差點又直接跪下去。
周昭寧見狀擡手要把人抱住,眼看手伸到他腿彎了,明福無師自通演上了頭,哭着沖了上來。明福背對着封離蹲下,哽咽着說:“主子您快上來,我背您。”
封離就勢趴到了他背上,慢了一步的周昭寧懷裏空了,有些懊惱地收回手。他不過是不能看着封離就這麽死了才來的,怎的還心軟起來。
明福個子不高,但背着封離卻極穩,一邊下禦階,一邊躬身朝周昭寧說:“奴才替主子謝王爺,主子今日真是遭大罪了,要不是您及時趕來,只怕主子這雙腿……嗚嗚嗚嗚,明明主子什麽也沒做錯……”
明福聲淚俱下,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要不是來時見到了那一幕,周昭寧就真的信了。
周昭寧的目光落在封離的膝蓋上,衣袍隔着看不見皮肉,可汗水已是完全将他褲子打濕。
封離拍拍明福的肩安慰:“好了好了,乖,我沒事,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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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福不敢在攝政王面前太過放肆,見好就收,把封離背穩,專心致志往下走。封離在他背上悄悄側首,見周昭寧眉目冷峻不言不語,卻有種無聲的包容和溫柔。
哼,主要是長得太好。
封離暗暗想,雖然這人主要是教皇帝,但說的話是好話,那他就大人有大量,對之前的事原諒一半好了。他沒有死,好像也不錯。
勤政殿外拐角,有宮裝妃嫔快步退回陰影處,低聲與身側宮女說:“攝政王在此,為何陛下會傳召我來勤政殿?”
宮女自然無法回答,主仆二人借着拐角的遮掩,沒讓周昭寧一行人察覺,直到他們下了禦階,這才敢出現。
幾人往宮外走,沈薔命周濟先去太醫院請太醫,請了直接到宮門外候着。待他們行到宮門口,就見周濟拖着嚴院正跑,緊趕慢趕也到了。
嚴嶺被拖着跑得官帽都差點掉了,趕緊扶住,喘着粗氣向周昭寧行禮。
“免禮,先上來看傷。”
嚴嶺忙應是,爬上了王府車駕。車駕內再寬敞也容不下太多人,為了方便嚴嶺看診,周昭寧沒讓其他人進來。
“周侍衛路上與臣說了,王妃是跪傷。臣還是先把脈,烈日熏蒸,中了暑氣不妙。”
封離靠着車壁坐着,配合地伸手。但他已然沒了力氣,明明是靠坐,整個人卻不停往下滑,要不是周昭寧把他撈住,他就滑到地上去了。
周昭寧将人放平讓他躺好,這才讓嚴嶺號脈。
“王妃的病症本就未愈,今日這番折騰,損耗太過,得仔細将養才能不留下病根了。”嚴嶺看了看封離通紅的臉,對周昭寧說,“請王爺為王妃寬衣,他如今憋悶不得,用帕子先擦了汗,喝些水,多的回府再處置。”
“我自己來……”封離下意識抗拒,讓周昭寧脫他衣服?剛剛才拿他當教他心肝兒的工具,現在如此親密,他不會死在回王府的路上吧!
想法很好,可他的手哆哆嗦嗦,沒擡起來……周昭寧在一旁看着,接過沈薔從馬車門口遞來的帕子,一手解他衣帶,一手給他擦汗。
周昭寧冷着臉,封離看一眼都覺得自己剛出鬼門關,又到酆都城。
他嘴硬掙紮:“我不熱……我沒叫你幫我……是你自己非要幫的,你記住啊。”
不說還好,他一開口,原本覺得只是處置病患的嚴院正尴尬了,趕緊轉過了身。他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王爺給王妃寬衣的動作如此娴熟,在他面前,王妃肯定會不好意思。
嚴嶺裝烏龜,沈薔和明福則将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一切視線。
馬車平穩地行駛起來,輕微颠簸,但絲毫沒影響周昭寧的動作。他不發一言,将人脫得只剩中衣。
封離渾身是汗,外袍還只是領口處汗濕,中衣卻已濕透了貼在身上。周昭寧的手只是晃過,就被那熱氣熏得犯潮。
封離歪着頭瞟他,臉上的紅一半是熱,一半是臊。
“咳咳。”周昭寧一聲輕咳,嚴嶺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轉回身來。
“穿着濕衣不可,也脫了換身新的吧。”
嚴嶺話音未落,封離就差垂死病中驚坐起,大喊:“不行!回去再換!”
“這……”嚴嶺猶豫,看向攝政王,“這冷熱交替而生的病症,王妃可還沒好全呢。”
嚴嶺本意自然是請攝政王說服王妃,誰知周昭寧看着朝他拼命搖頭的封離,說出口的話卻未遂他的意。
“本王看他熱的這模樣,濕衣也很快便蒸幹了。”
“王爺……”
嚴嶺話未說完,被周昭寧一個眼神止住:“給他看看膝蓋。”
“得先将褲腿卷起來,王爺,還是勞煩您來吧。”老太醫對貴人們的忌諱清楚得很,這次根本不帶磕絆的,說完直接轉身坐到了另一邊,仰頭看車頂,勢要把車頂看出花。
“讓明福來吧。”封離縮了縮,仿佛垂死掙紮。
周昭寧從未伺候過人,這種事叫下人來才是正常,可封離一提明福,他就想起那年輕小太監搶先背起封離的樣子。那般急切、那等關懷,封離和他,如此親近信任。
“還嫌車裏不夠擠?”
封離望着明明還能再塞進兩三人的車廂,正要反駁就被周昭寧握住了腳踝。隔着鞋襪,周昭寧指腹的溫度卻如有實質,不待他掙紮,已将他的褲腿扯出,從左至右往上卷。
濕透的褲腿,這樣的動作,不可避免地讓周昭寧的手幾次碰到他,封離想躲,偏偏使不上力,恨不得從車上滾下去。
可落在周昭寧眼裏的,卻不是這些。他膚白賽雪,不似一般男子腿毛粗長,看過去幾如白玉,可本該完美的一雙腿到了膝蓋位置卻……已是紅腫泛紫,滲出紅棕色的粘液,膝蓋和褲腿部分位置幾乎粘連。
周昭寧将粘連處揭開,封離再顧不上抗拒,疼出一頭冷汗。
他面色發青,冷冷質問:“為何任由他罰?”
“不然呢,他是君我是臣,我還能不任由他罰?”
“攝政王妃這四個字,便能叫他掂量清楚。”
封離原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這時卻不由得看過去,端詳他的神情。這人今日說話真不過腦,他難道真不知道,自己遭的這趟罰,一切起因就在“攝政王妃”這個徒有其表的頭銜。
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是。
見封離不語,周昭寧又說:“在本王面前時,怎沒見你如此老實?”
“我不老實?我在你面前不也是乖乖受罰,你罰得還……”說到這,封離又是氣結,撇過頭再不說話。他要節省力氣,才原諒了一半,跟這人啰嗦什麽。
嚴嶺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自己耳聾眼瞎。他此刻的心情和封離毫無二致,這兩位神仙打架,遭殃的是他這個凡人啊!聽了攝政王夫妻間的閨房之語,不知道他這院正的位置還坐不坐得住喲……
嚴嶺趕緊過去給封離瞧傷,在車上只能簡單處理,可他動作放得極輕極慢,勢要當好這隔欄,不讓兩人把更露骨的話灌進他耳朵裏。
這一處理,就處理到了王府,車駕駛入府內,周昭寧把外袍給封離披上,親手把人抱下了車。封大将軍反抗不了,只把自己當放了血的死豬、剝了皮的羔羊,由他去。
周昭寧只覺得懷裏的人輕得很,這人閉着眼裝死,看來是上次挨罰的事讓他生了氣,至今未消。
兩人成婚以來,這是周昭寧第二回踏進正院。一看,他不過幾日沒來,正院變化不小,而且全在細處。
正院本是他的居所,當初接了聖旨,他便讓人收拾了自己的器物搬去前院,将這裏重新布置留給封離。這事是周廉安排的,他是王府老管家,這些事做來自然妥帖,可這會來看,卻沒有封離這個正主懂得享受。
封離添置的躺椅、搖椅就不止一處,看來這人平日裏不僅是要躺着曬太陽,還要躺着賞花賞雨賞月。文房四寶不知道被收去了哪,書桌換成了酒桌。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這院子,王妃住得還舒坦?”周昭寧低頭,一邊将他放到床上,一邊問。
封離未答,一躺下便卸了力,昏昏沉沉不太清醒。周昭寧囑咐嚴嶺仔細診治,回了前院。
路上周濟幾次欲言又止,周昭寧看在眼裏,沒問。周濟性情耿直藏不住話,他想說的,不必問。回到書房,他果然按捺不住,門一關便說:“王爺,宮裏如此羞辱王妃,難道咱們就這麽認了?”
這話一個侍衛說來冒犯,有越俎代庖之嫌,也就是周濟從小跟着他們王爺長大,才敢私底下說。
周昭寧沒計較,只是不答反問:“他給你取诨名,你不是厭惡他?為何替他說話?”
“屬下不敢……”周昭寧的目光洞若觀火,周濟被掃一眼便改了口,“談不上厭惡……我就是,就是覺得王妃來時生龍活虎,不過一旬,竟成了這副樣子……”
“這麽說來,是本王照顧不周了。”
“屬下不敢!”這次周濟是真心實意,當場就跪了下去。
周昭寧揮揮手,說,“去禁衛軍打聽清楚,今日他與那些殿前侍衛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是,屬下領命。”
封離昏迷中蹙着眉,仿佛有什麽危險的直覺擾得他難以安眠,非得把他叫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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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