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相求(1)

第47章 相求(1)

封離摸了摸鼻子, 支支吾吾。他倒是不介意告狀,但是雷源的事已經當場解決,再拿來說就有點難為情。

周昭寧也不催逼, 只是泰然自若地飲茶,大有他不開口說清楚,那所求之事也免談的意味。

封離看着他,周昭寧放下茶杯, 有意将那碟冰糖雪梨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說:“潤潤喉。”

“咳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現場,看到他一通發揮口渴了。

“還咳嗽了, 确實該潤潤。禦膳房做的,手藝還不錯, 嘗嘗。”

他閑話家常一般, 将封離帶了進去, 真就嘗起糕點來。那冰糖雪梨糕清甜可口,軟糯綿彈,一抿便化開。尤其這糕點還冰鎮過, 在燥熱尚未散盡的秋日黃昏,入喉便平複滿身燥意。封離一個不覺,便吃下去了兩塊。

周昭寧垂眸, 決定讓王府小廚房三五日給他做一次, 看來比昨日的桂花糕更稱他心意。

大概是吃了周昭寧的點心,又或者是周昭寧平和的态度感染了他, 封離也不那麽不願意說了。

“就是有幾個不長眼的笑話我,被我罵了回去。解泉泠看不過眼, 就幫我罵。”他撇撇嘴,又扔了一塊梨糕到嘴裏。

“笑話你什麽?”

封離顧左右而言他:“這梨糕挺好吃, 沒了,怎麽就三塊?”

“你的那兩個小兄弟呢?封珏和程寅不在?”

封離最後一口梨糕正往下咽,差點直接嗆進肺裏。他嗆得眼角發紅,捂着嘴一陣咳,周昭寧也太敏銳,當真是一針見血。

這時,一杯茶遞到了他嘴邊,封離接過,灌下去整杯才好些了。

“他兩……一個打架,一個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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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寅性情爽直,倒也尋常。”

“打架的是封珏……”

周昭寧沒接話,只是換了神情看他,嚴肅許多。能讓封珏忍不住動手,那必定不是什麽普通的玩笑話。

“你在外人面前伶牙俐齒,曾不止一次說過,侮辱你便是侮辱本王。但是到了我面前,卻連告狀也磕磕絆絆?”

周昭寧一聲輕嘆壓在喉間,有心擡手為他擦去眼角嗆出的淚花,最後還是沒有伸手。

“莫非,我連個外人也不如?”

封離是想點頭的,外人可不會肆無忌憚“欺壓”他,也不會讓他心有戒備,他跟外人相處起來還更自在。

可這話他也就在心裏想想,說出口的只有“甜言蜜語”:“那當然不是,我只是……王爺日理萬機,心疼你還要為我的小事費心。”

“所以只想為我分憂,不想我插手你們同窗之間的事?”

封離從善如流,打蛇随棍上,重重點頭。

周昭寧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啓唇:“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周昭寧的嗓音偏冷,可念出這句詩時,卻有種冰消雪融的溫存。封離的心跳快了一拍,忍不住更期待地望向他。投桃報李,所以準備順他的意對吧!

“你待我如此深情,我更該一聞其詳。”

原來溫柔缱绻都是假象,只有強勢霸道才是周昭寧的本來面貌。

大失所望的封離一聲冷哼,不情不願地答:“就是有人在課堂內說我在北梁的事,封珏氣不過就跟人打了起來。”

周昭寧立刻聯想到了昨夜之事。赫連重錦剛翻舊賬,今日就有人在國子監傳話……

“昨夜之事,武明已報與我。封離,昨夜與今日,要麽便是國子監內有人跟蹤偷聽,要麽便是有人與北梁人勾結。此事,你如何看?”

封離面露驚訝,來回打量周昭寧。他一沒想到周昭寧對武明的之事毫不避諱,雖然他兩心照不宣,但是就這麽說出來,多少不像周昭寧平日裏深淺難測的作派。他二沒想到周昭寧會給他小題大做的選擇,若他順着後話說,便能狠狠出一口氣。

雷源出言不遜,他确實氣憤,但想了想還是搖了頭,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心機不深的少年罷了。

“他只是恰巧聽到我與赫連重錦的對話,如此而已。”

周昭寧不置可否,心中卻贊許快慰,封離的包容大度,有君子之風。

馬車到了攝政王府,封離當先下去,破天荒地站在車轅下等他。

兩人并肩入府,封離問道:“我已回答了你的問題,解泉泠進鴻胪寺一事?”

“回答問題只是你分內之事,從來不是我的交換條件。”

封離的腳步兀地停了,他不敢置信地反問:“不是吧,周昭寧你堂堂攝政王,耍賴的嗎?”

“何時耍賴?我何時答應過你,回答問題就讓解泉泠進鴻胪寺?”

封離被他問住,他還真的沒說過,是他自己想當然。他心中不忿,卻不願就此放棄,限于身份他收拾不了赫連重錦,但給他添堵必須親自來。

想通此節,他直截了當地問:“那你把條件說來,怎麽才肯同意?”

他都做好了被周昭寧百般刁難的準備,沒想到周昭寧只是将他抱臂的雙手拉開,高昂着的下巴壓一壓,令他站正,說:“只要你肯在國子監好好聽講,我便答應。”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等等,怎麽才算是好好聽講,我覺得我一直挺認真的。”封離警惕地問,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爐火純青。

“下月國子學的課業考核,排名中等便算認真。”

封離一聽,按照他一直表現出來的水平,周昭寧這屬于是獅子大開口,他當即決定以退為進,答道:“那算了,我放棄,你未免太強人所難,我怎麽可能考進中等,我必然是末等。”

封離說完,那餘光偷瞄周昭寧的反應,這厮,肯定會讓一步。

他對這場“鬥法”勝券在握,沒想到周昭寧只是肅然而立,和緩卻堅定地搖頭:“封離,你可以做到。”

說完,不等封離反駁,他又道:“你讓解泉泠明日去鴻胪寺點卯,我會安排妥當,這交換條件便當做你答應了。”

“我沒……”

周昭寧轉頭看向他,神色鄭重,那一瞬間,封離只覺像被蜜蜂蟄到嘴,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答應了。很好。”周昭寧替他說完,封離沒有反駁,就這樣默認下來。

當晚,周昭寧随他去正院用的晚膳。兩個正值青年的大男人莫名其妙又卯上了勁,吃起來風卷殘雲,最後還被封離趁亂撈走幾杯酒。

他酒量未見長,酒品卻見好,酒足飯飽,倒頭就睡。因此也就沒看見,周昭寧親自将他抱到了床上。

第二日,封離一到國子監,便被封珏帶着程寅圍住。他還有些宿醉帶來的後遺症,太陽穴突突的疼,封珏興致勃勃問他,把他吓了一跳。

“殿下的文章可作好了?可否允阿珏一觀?”

封離一下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想起來,他昨日為了封珏,答應了韓博士要做文章。

可是什麽擴大南北商貿,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起筆,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封離試探着說:“沒寫。”

封珏聞言,立刻自發為他注解:“哦,殿下還沒寫。”

多了這“還”字,一字之差,語義大不相同。封離剛要反駁,目光便落在封珏青紫的嘴角上。

封珏昨日和雷源打架,他這樣乖巧聽話的謙謙小君子,如何是雷源的對手?不僅嘴角被打破了皮,如今成了青紫,頸間還不知道是被什麽劃了,留下一道結痂的血痕。至于衣袍遮擋的位置還有些什麽傷,恐怕也不會少。

封離到嘴邊的話一下就說不出來了。

他胡亂點了個頭,豪言壯語反倒脫口而出:“昨夜……昨夜王爺找我,就沒來得及寫,我今日便寫!”

“昨夜王爺找殿下?”程寅憨直地問,“那不是正好與王爺請教一二。”

封珏轉頭看向程寅那一張一合的嘴,伸手便整個捂住,拽着他的袖子把人往旁邊拖。封離回頭,正聽到封珏在對程寅說:“昨夜,那是夜裏,王爺找殿下,他們夫夫之間你說是做什麽?程寅你是不是傻,那什麽一刻值千金,殿下哪裏記得做文章的事?”

程寅恍然大悟,順口就把封珏說不出口的那句詩補全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封離:“……”請賜他一雙沒有聽過這段話的耳朵。

當晚下課後,周昭寧的馬車仍在國子監門外等,他人卻不在車上,周濟回禀說他還在內閣忙于政務。

封離獨自回府,明明不過兩日,卻覺得有些微妙的不習慣,他把車上的茶水點心都吃了個幹淨才作罷。回到正院匆匆用過晚膳,他便破天荒地讓明福拿出了紙筆,開始為這文章焦頭爛額。

可他想來想去,提綱拟了兩三版,最後卻無一字成言。原因無他,實在是先帝皇七子封離的記憶裏,除了自身那點經歷,便少有別的內容。他是真的沒讀什麽書,也不了解天下大勢,更不曉南北商貿行情。如此基礎,令封離做文章,便是無根之水、無緣之木。

“明福,去打聽打聽,王爺回來了嗎?”眼看着戌時将盡,月上中天,封離坐不住了,若是真寫不出來,明日小珏兒定會失望的吧。

他突然就想起程寅那句“與王爺請教一二”,如今好像也就這一個辦法了。

明福如今在府中如魚得水,打聽這個快得很,一盞茶不到便回來了。

“王爺回府了,說是乏了,去了流芳居。”

“走走走,我們也去。”

封離大步流星地往流芳居去,明福跟在後頭追着給他披鬥篷:“殿下慢些,秋夜寒涼,披上擋擋風。”

到得流芳居,一進院門便暖意融融,封離急匆匆問院內的侍衛:“王爺在哪?”

侍衛恭敬行禮,答道:“回殿下,王爺在浴房。”

“好,我去找他。”封離把鬥篷一解,扔給明福便說,“你先回去。”

“殿下……”明福不明情況,想提醒也不知如何說起。王爺沐浴,殿下闖進去……這……他們并無夫妻之實,多少不合禮數。

王爺該不會因此大發雷霆,懲戒殿下吧?明福想到這,不肯走了,抱着那件鬥篷便和侍衛一塊站在了院中。

浴房內霧氣氤氲,封離走進去,卻一眼就看到了周昭寧。

他大概也是剛來不久,解了上衣正往浴池走。看到封離,他有一瞬驚訝,旋即将脫衣的動作停住,轉而重新掩上中衣,就這麽合衣進了浴池。

“何事?”

封離看着他邁進溫泉池中,純白中衣瞬間濕透,貼在身上透出膚色,比他不穿上衣時還要撩人。再往下……幾乎是當場,他就回憶起了那天透過池水見識到的,那張牙舞爪的巨物。

“你,出來說話!”封離話音未落,臉已是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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