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相争(2)
第50章 相争(2)
赫連重錦只帶了一個侍衛, 封離他們有四人,但是比起功夫來,是半點不占上風的。那邊程寅和赫連重錦打得還算有來有往, 這邊解泉泠和封珏兩人已是左支右绌。
“這位姑娘,你躲遠些。”封離交待完青菱,就手抄了把裝飾用的油紙傘便沖了上去。
他如今功夫不濟,眼力卻還在, 解泉泠和封珏拼着挨揍也不退,封離便見縫插針地補刀,專往痛的穴位打。
可赫連重錦主仆兩也不是好對付的, 尤其他們二人還帶了刀,對拳沒占到便宜, 赫連重錦霍地抽刀迎上。赤手空拳難敵兵刃, 赫連重錦立刻游刃有餘起來。
打鬥間, 他看清沖上來行俠仗義的是哪幾人,面上浮現譏諷之色,笑道:“這嘴碎的小子果然是你弄來的, 好本事啊封離,倒是本王小看了你。”
“不敢當,我夫君疼我, 看不得我受氣罷了。”封離已是打起全副精神應對, 手上不敢出半點差錯,話卻說得輕松, 特意提周昭寧作為威懾。
赫連重錦聽了卻更怒,下一刀半點不留情, 程寅連連躲閃,差點被劃到手臂。
“赫連重錦!你敢!”封離一聲大喝, 抽身面向臺下,“我乃先帝皇七子封離,當今皇上的哥哥,攝政王妃,北梁人在禹都欺男霸女,還要打本宮,各位大禹子民怎麽說?”
他的話擲地有聲,激得酒客們群情激憤,尤其是喝了點酒的,更是熱血上頭,個個沖到了舞臺邊,将整個舞臺圍得水洩不通。
“赫連重錦,你還要試試我大禹男兒的拳頭嗎?”封離喝問。
赫連重錦眼看寡不敵衆,雖又不甘,卻不得不退走。
“慢着!辱了人便想走?”
赫連重錦怒喝:“你還想作甚?”
“你向這位姑娘道歉。”
“做夢!一個賤奴,也配讓本王道歉?封離,你是不是在我大梁當狗當慣了,都分不清高低貴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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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歉是吧?行啊,關門!這兩個北梁人一個也不能放走!來個人,去攝政王府報信,就說本宮在醉仙樓被北梁人堵了。路上給我把銅鑼敲起來,要喊得禹都城人人皆知!”
“你——!”赫連重錦手中彎刀一抖,差點直接再沖上前來。
一直躲在一旁的青菱見狀,連忙上前說:“殿下,小女子身份微賤,當不得貴人的歉意。多謝殿下為小女子做主,就這麽算了吧。”
封離本是不願算了的,樂戶也該有尊嚴,不該任人踐踏。但看到青菱臉上惶恐不安的神情,他還是點頭把人放走了。他是好意,吓着人家姑娘卻不好。
赫連重錦甩袖離開,臨走前,他落在封離臉上的目光,如同一頭盯上了血食的餓狼,兇狠暴戾。
人走了,封離也松一口氣,再打下去他們就要吃虧了。
解泉泠朝他豎起大拇指:“殿下機智。”
“不然呢,在自家打架不叫兄弟姐妹,不合适吧?”
封離笑着朝臺下衆人拱手為禮:“多謝各位仗義援手,掌櫃的,給每桌送一壺仙人醉,我請。”
掌櫃的連連道謝,命小二立刻安排。
“多謝七殿下!”酒客們也跟着道謝,他們沒出上力,還得了美酒,沒想到七殿下如此仗義又慷慨。想起過去那些坊間傳聞,只覺得荒謬。
有說他陰柔作女兒态的,可他剛才打人喊話的姿勢當真英姿勃發。
有說他怯懦膽小不敢見人的,可他潇灑磊落,仗義行仁。
還有說他獻媚于攝政王的……這聽着,更像是人家夫夫恩愛嘛!
大禹民間男風頗為興盛,契兄弟不算太稀奇,只不過權貴少有娶男妻的,尤其是身份如此尊貴的男妻,所以才為人诟病。可那些,關他們平頭百姓什麽事?他們只需知道白得的仙人醉好喝。
衆人散去,那樂戶青菱上前道謝,盈盈下拜,要叩謝封離四人相救之恩。
封離忙将人扶住:“姑娘不必客氣,這不過是分內事,我們本就不該坐視你一個女兒家受人欺辱。”
那姑娘明顯被剛才動刀動槍的陣仗吓着了,哭得抽抽噎噎,攥着帕子一個勁道謝。又看到程寅在揉傷處,愧疚不已。
“青菱本是賤籍,連累諸位貴人受傷,實在該死。”
“你曲唱得好,不甘堕落,堅持靠技藝掙錢,乃是高風亮節,何錯之有?是我們自己要為你出頭,特別是這位程小公子,從樓上一躍而下喊都喊不住,威風得很。威風夠了,挨點拳腳不算什麽。”
“殿下!”程寅不服,“要不是那吳王帶了刀,我豈會挨揍?”
“行行行,你厲害。”
“世子,解兄,我說得沒錯吧?”見封離敷衍,程寅又轉向另外兩人尋求認同。
兩人應是,他這才作罷。
“姑娘,你今日受了驚,便早些歸家,歇着去吧。這你拿着,算是補你的賞錢,給你壓壓驚。”
看着封離手中的銀錠,青菱辭不肯受,她受人恩惠,哪還有拿人賞錢的道理。
這一錠銀子于封離不值一提,對一個要在酒樓賣藝的清倌,卻是生計。
這青菱看似柔弱,卻又剛強不屈,想必受了不少委屈,上臺演出定是穿着最好的衣衫,可也并不簇新華麗,日子過得怕是拮據。
封離堅持把銀子給了她,青菱拜別,要解身上鬥篷還他。
“這鬥篷就贈你了,你的領口……破了,擋擋吧。”
青菱又是淚盈于睫,再次謝過才走。四人望着她的背影,一時各有想法。
封珏嘆道:“她這樣的女子,當真不易。若是大家閨秀遭了這樣的事,恐怕已是要上吊了。她卻很快鎮定下來,可見平日沒少受欺辱。”
解泉泠說:“賤籍之人,命如草芥,能委曲求全已是幸事,哪有什麽選擇。殿下,可不要怪她低聲下氣,拆了殿下的臺。”
封離搖頭,他當然不會。當年他拿下鎮北軍軍權,第一年便遣散所有軍/妓,将她們另行安置,他知道這些女子有多麽不易。
最是不知愁滋味的程寅也說:“她是不是一生都脫籍無望?”
掌櫃的親自将四人迎回樓上雅間,答道:“青菱是小的故友之女,乃是受他父親牽連充入樂籍,但罪刑不算重,她只要攢夠銀子,是能脫籍的。”
“她想脫了籍還能清清白白做人,所以這般堅持。今日幸得各位貴客垂憐,助她渡過此劫。”
“那就好,她還差多少銀子,我給她湊湊?”程寅忙問。
他話一出口,封離三人都古怪地望向他,他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我不是要為她贖身的意思,我是覺得相遇也算緣分,我可以借她銀子。”
封離和解泉泠低笑喝茶,程寅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封珏求助。
封珏到底心軟,解釋道:“你覺得你是借她銀子,但你們身份天上地下,又男女有別,讓旁人知曉了會如何說?只會個個都以為她是攀上了貴公子,要被你收了。”
“啊?!我真沒有這意思!”
“行了,人家姑娘自尊自愛,也有技藝,用不着你瞎操心。”封珏瞥他一眼,“剛才也不知道機靈點,跟着殿下給人塞點銀子。”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程寅撓頭,滿臉懊惱。
解泉泠看得好笑,端着茶杯湊近封離,低聲問:“程寅一直都這樣?”
封離點頭,跟他碰了一杯:“這般純直的性情,天上璞玉,難得一見咯。”
四人在醉仙樓用完飯,各自歸家。封珏先把封離送回攝政王府,這才回齊王府。
封離回到王府時,等在門口暗處的周濟上下打量着他,看完快步回前院書房禀報:“殿下精神很好,看起來沒有受傷。”
周昭寧不語,讓他退下。想到封離在他面前挨一下就要喊痛,可真受了傷卻半句不漏,他心緒波動,但到底還是沒去後院看他。怎麽看,難不成逼他脫光了檢查?
周昭寧眉頭緊蹙,手中狼毫一晃,毀了一幅字。他心不靜時愛臨帖,可如今越是寫,卻越發不靜。他無奈擱筆,将那幅寫壞的字團了團扔進了炭盆。
第二日是國子監的旬假,封離睡到日上三竿,還未醒,明福闖進了卧室。
“殿下,醒醒。殿下,程公子來訪,說有急事找您。”
封離迷迷糊糊,醒了醒神起身,簡單洗漱更衣,都沒顧得上用早膳,便去見程寅。
程寅在廳內來回走,神色凝重焦急。一見到封離的人,他便立刻問道:“殿下昨日穿的鬥篷是雪青色,上繡雙鶴排雲,我有沒有記錯?”
封離不知程寅為何急匆匆跑來問起他的鬥篷,他不那麽在意自己的着裝,眼神詢問明福。
“不錯,殿下昨日穿的便是那件雙鶴排雲,雪青鑲銀邊的緞面鬥篷。”
程寅兀地握緊了雙拳,難以置信地看向封離。
“出了什麽事?”
“今晨,國子監外巷尾發現一具女屍,那死者容貌出衆,不知被何人所殺,丢棄在那。我本當個異聞聽,結果卻聽說她被發現時,身上只裹了一件名貴的雪青鬥篷。”
封離已明白他所指,昨日他的鬥篷,給了那個樂戶青菱。
“那鬥篷的形容,與我昨日那件一樣?”封離确認般問。
“是。”
“走,我們去看看。”封離當機立斷。
猜測無用,真相為何,只有去看了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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