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相争(5)
第53章 相争(5)
“你——!張狂!”信國公怒斥, “你怕不是覺得丢不起這個人,失不得這份男人尊嚴,所以只能包庇!”
周昭寧嗤笑:“本王若是如此心胸狹窄, 便該先将信口開河的你誅殺在此。畢竟,是你,讓本王丢人的。所以,國公還是要分得清好歹, 不要給本王不顧是非的借口才是。”
信國公滿面漲紅,指着周昭寧“你!”了半天,最後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此案既然事涉先帝皇子, 又有國公和禦史在大朝會上彈劾,便該三司會審, 以表公正, 皇上以為如何?”
等他這一問許久的永慶帝當即點頭, 此案定論如何,他都要先借機将封離的名聲徹底敗壞。
“此乃常制,攝政王所言極是。但朕以為, 還有一事需要明确。”
“何事?”
“既然七皇兄有作案嫌疑,他又身份尊貴,三司不便将他随意下獄查問, 但又恐他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橫加幹涉。故而朕的意思是将他暫時軟禁, 待案情明晰後再論處置。”
周昭寧輕笑,皇帝這意思是已然在心裏給他哥哥定了罪, 都用上“處置”這樣的說法了。
大概因為不是第一次了,周昭寧并沒有生出多少怒意, 反而順勢說道:“不錯,不下獄也該先軟禁, 又要方便三司查問,那便軟禁在王府吧。”
“什麽?!”皇帝一驚,下意識反問。
“皇上覺得不妥?是懷疑本王的操行,還是懷疑王府的守衛?”
“當然不是。朕只是……”
“建元八年,厲王穢亂後宮,毒殺宮妃未遂,被擒後囚于王府直至定罪。先帝仁慈,待兄弟至善,皇上自當承繼先帝之風。更何況,七殿下如今只是有一二嫌疑,并無鐵證。”
周昭寧的高帽一壓,當着群臣的面,封鸾實在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他雖心有不甘,但只能認了。雖說軟禁在攝政王府的日子好過些,但是至少他本來的目的達到了,他本就是不讓封離出去瞎晃,這樣更方便他散播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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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昭寧下朝未直接回府,封離這邊已得了周濟送回的消息。他搖頭輕笑,面露嘲諷,周濟問他怎麽了。
“小抱雞,你說我這個嫌疑人,都沒有機會上殿為自己辯駁兩句……”說着,他又是自嘲一笑,“但你主子靠譜,已為我争取了最恰當的利益。”
“您別再叫我抱雞了行嗎?”
“不行。”
“大婚典禮的仇,本是您與王爺的,為何算我一個小小侍衛頭上。”封離沒有架子,周濟憨直,有時便僭越,“要不這樣,我回頭趁王爺睡着了,給他換上喜服,跟殿下補一個三拜之禮?”
“胡說什麽,仔細你的皮。”
封離故作兇狠,周濟卻反而看出了些門道,誤打誤撞找到了突破口:“那您老把抱雞這事挂在嘴上,難道不正是說明了您介意,很介意!您也說王爺靠譜,那就是個不錯的夫君,補了三拜之禮豈不順理成章?”
“滾,滾滾滾。”
“哎,怎麽能滾呢,殿下讓我這些日子留在府裏,聽您差遣。您要辦什麽事不方便出去,吩咐我便是。”
封離避開周濟殷切的目光,這人眼神明晃晃在替他主子讨誇,無聲勝有聲,簡直就是在對他說:看,我家靠譜的主子,安排周到吧!
奈何,封離還真有事要他去辦。
“那你去鴻胪寺國賓館,想辦法把我被彈劾軟禁的事傳到北梁使團耳中,讓他們放松警惕。”
“放松警惕好發現破綻?”
“對,但不全對。”
“噢?哪裏不對?”
“如果你是兇手,現在你的死對頭有了嫌疑,你會做什麽?”
“我會……想盡辦法,坐實他的嫌疑。”
“不錯。”封離點頭,“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盯好他們,他們要栽贓于我,必還要拿出更多的證據來。抓到這些證據,便能讓真相水落石出。若真不是赫連重錦所為,也要謹防他們借機生事。”
“是!周濟領命!”
周濟轉身欲走,封離叫住他說:“多帶些好手,不要大意。周濟……”
周濟頭回在封離臉上見到如此鄭重的神色,也是第一次被他這麽正兒八經地叫名字。一時,他也不由肅然,下意識便拱手行禮。
“青菱的冤屈便托付給你了。”
他心中一凜,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深深點頭。
周濟按封離的命令前去布置,将消息傳入北梁使團。赫連重錦聽了下屬彙報,初聽時有些疑惑,他殺那賤籍女子扔去國子監外不過是示威,并沒想過區區賤籍女子之死,僅憑一件鬥篷,竟能讓南禹皇子染上嫌疑。
“好歹也是個皇子,怎麽能這般輕易就被卷入其中……此事蹊跷,或許有詐。”赫連重錦在房內踱步,說,“一件小事,怎會超出本王掌控。”
可很快,赫連重錦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短短兩日內,禹都瓦肆酒樓之中,已傳遍了先帝皇七子封離涉嫌奸殺樂戶,已被軟禁在王府,即将三司會審的消息。他謹慎,派人跟蹤去查,發現散播消息的竟是信國公。
“如此倒算合理。他是南禹質子已為南禹朝廷所棄,偏偏又是南禹皇帝的兄長,令他這個弟弟忌憚。信國公是國舅,定是皇帝授意。”
赫連重錦以拳砸掌,仰頭大笑:“封離啊封離,本王不過是吓吓你,真正要害你的可不是本王……既然機會到了眼前,那就莫怪本王順水推舟了。”
封離此時正在王府內逍遙,卻不知因着外頭的傳言,已有人為他在醉仙樓講起新本子,和那謠傳打擂臺。
當日封離在醉仙樓為青菱出頭,這樓裏的夥計、酒客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掌櫃,他與青菱有舊,對封離四人很是感激。
青菱出了意外已令他傷懷,如今恩人還造污蔑,因此解泉泠和封珏一找過來,他立刻就同意安排人在樓裏說書,就講《俊皇子智鬥惡梁王》的故事。
這本子是解泉泠和封珏連夜寫就,生動诙諧,引人入勝。他兩人是純文人的路子,打架确實不在行,可國子學兩大才子合璧,寫出的話本子卻是抓人得很。
尤其他兩還很會抓關鍵信息,強調了七皇子一個“俊”、一個“智”,俊美無俦的七殿下怎會對普通樂戶見色起意,智計百出的七殿下又怎會要用殺人的法子得到一個樂戶?
醉仙樓請來的是禹都最好的說書先生,一時吸引了不少人來聽。周昭寧聽說之後,讓人私下給了醉仙樓掌櫃一筆銀子,客人只要來醉仙樓聽完一場說書,每桌贈一壺仙人醉和一碟小菜。
說書的架勢起來,再加上掌櫃、夥計、老酒客的現身說法,一傳十十傳百,和信國公散布的消息打了個五五開,令整個禹都議論紛紛,不時還能看到因争執此事對罵起來的書生。
赫連重錦也低調地去聽了一場,聽完回來大發雷霆,竟然給他安了個尖嘴獠牙、蠢笨兇狠的形象。他恨不得當場發作,把那說書的殺了。可醉仙樓裏正群情激憤,叫好聲不絕于耳,他記着上次的教訓,沒有再妄動。
但回去之後,他當場下令,讓侍衛去布置,将青菱的血衣、簪釵,還有他施刑用過的兇器等物放去國子監,放進封離平時午間小憩的屋子裏。
上次他去國子監時,已摸清國子監的布局,因此他很清楚,封離在國子監有一間專供他午休的屋子,皇子龍孫多少是有特權的,正好,用來栽贓最好。
封離等了三日,終于等來了周濟的消息。當晚醜時,周濟匆匆回府,求見封離。
當看到周濟拿出的那些東西時,夜半起身的封離氣紅了眼眶。破碎的血衣已被染成紅褐,但還有一些地方看得出原樣,正是青菱當日所穿的綠衣。
封離當時看到這件衣服,發覺部分袖口毛了邊,才推斷青菱并不寬裕,所以主動給了她銀子。
還有她頭上戴的珠釵,米珠有些發黃,如今已被扯破了線,缺了一線珠子。
而那鞭子和鐵釘,染的也都是青菱的血。他請周昭寧幫忙拿到過青菱的驗屍單,這兩樣兇器正合了青菱身上的鞭痕,以及舌頭上的傷。兇手為了不讓她大喊大叫,将鐵釘釘在她舌上,殘忍至極。
封離攥着那件血衣,回想那情景,目眦具裂。
半晌,他才說出話來:“這些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去,能做到嗎?”
“必不辱命!”周濟應答,擲地有聲。他這些時日跟進這樁案子,知道的細節不比封離少,心裏的憤怒也不比封離少。
“這件血衣,燒去大半,然後放在國賓館運出的腌臜裏。安排好,務必令刑部或者大理寺的衙役發現。”
“是!”
第二日辰時,天上下着細雨,涼氣逼人。所謂一層秋雨一層涼,霜降将至,衙役們已是穿上了厚衣。
今日是他們奉命搜查國子監的日子,這國子監乃是天下文彙,輕易動不得。因此案發之後到今日,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幾位大學士打了三日嘴仗,才獲準前來搜查。
可變故恰恰發生在這時。衙役們撞上了鴻胪寺國賓館負責傾倒腌臜物的雜役,那雜役被他們沖撞,車翻了,桶裏的污物翻倒,掉出了一件血衣。
那血衣明顯是女子衣衫,而國賓館內除了丫鬟,并沒有其他女子。
大理寺的捕快當場将那雜役拿下,查問之下,國賓館內沒有丫鬟受傷,這血衣也并不是任何人的。衆人不約而同,都想到了死在一街之外的樂戶青菱。
叫來醉仙樓的掌櫃和夥計辨認,他們當場認出,這血衣便是當日青菱所穿。
霎時,封離那件鬥篷倒算不得什麽鐵證了,反而是國賓館有人行兇,存在更大的可能。尤其是這幾日,三司官員也是聽說了醉仙樓之事的,這樂戶既開罪過北梁吳王,那就連行兇動機也齊備了。
沒證據時,他們不是沒人想過這個可能,那時苦于沒有證據。如今有了證據,要愁的卻更多了。兩國使節,身份特殊,稍有不慎便會鬧出有損國體、關系兩國和平的大事。
禦史臺派來負責此事的禦史中丞有心繼續把罪責往封離身上推,此時也說不出口,只能一個勁強調事關使團不可妄動。刑部和大理寺順勢提議:“呈報內閣,請內閣決議。”
內閣決議,同樣免不了衆說紛纭,但攝政王周昭寧穩坐首位,力排衆議,當日便下了對國賓館的搜查令。
封離提前得了周昭寧的傳信:大勢已定,明日早朝,離伐而伏之。
寥寥數語,卻令他心安無比。
本是再正經不過的傳書,偏偏那一字之稱,一個“離”字,攪得他心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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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