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再升堂

再升堂

“你既然說弟弟因為書塾死了，神色卻不見悲傷，或者說，那悲傷有些不真實？常人提起剛過世的親人，必然是沒說兩句便哽咽了，再或者面上沒什麽表情，心緒卻起伏較大，而你，哭的有些假。”

“再者，當時長安傳言，我才是殺人兇手，你僅聽老板娘一面之詞便如此信我？有些不妥吧？”

“又或者，明明我被抓進牢裏，你進來後看見我卻絲毫沒有驚訝。”

“種種細節都表明，你來歷不明，甚至別有用心。而方才王淇所言，不過是讓我知道你才是背後操控之人罷了。”

小湘聽得楚桦一番言論，若不是手制着他，定要鼓個掌：“道長哥哥好厲害，不過你猜到又能如何，就憑你現在沒有靈力，廢人一個，我殺你易如反掌。”

楚桦感受到脖頸的力道猛地加重：“你是為了江月停來的吧？”

小湘手上力道加重，面上卻是笑着：“是啊，若是你死了，師兄就會回仙門了。”

楚桦笑：“他回不回仙門和我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我攔着他，你殺我做什麽？”

“哼，就是因為你，師兄才不走的，你死了才好。”

楚桦疑惑：“哦，既然是為了我，那你殺了我豈不是逼他發瘋？”

小湘一愣，随後手上更加用力：“你還是這麽能言善辯。放心，有掌門在，師兄他瘋不到哪裏去。”

“是嗎？”楚桦挑眉，但是原本白皙的臉因為缺氧逐漸泛紅。

小湘不欲與楚桦再廢話：“你可以去死了。”

楚桦忍着脖頸間快斷了的疼痛，費力地再說出一句話：“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心後面啊…”

小湘笑道：“你覺得我該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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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桦閉上眼，小湘卻皺起了眉，按理來說楚桦不可能束手就擒，連忙轉頭去看身後，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白色身影由遠及近，靈力直接甩在小湘身上，小湘松開楚桦，勉強躲開，那道靈力極其霸道，依舊打在了她肩上。

小湘一手按着肩退開兩步。

楚桦還沒喘過氣來，被一個略帶涼意的懷抱擁了過去。

是江月停。

楚桦勉強笑了笑：“還好你及時趕回來。”

江月停面無表情，但周遭低下來的氣壓讓楚桦明白，他又生氣了。

小湘看着江月停救走了楚桦，咬着唇：“師兄，掌門…”

江月停打斷她：“如果他死了，你猜我會不會和他一樣屠殺仙門？”

小湘卻搖頭：“不會的，掌門可是你父親…”

江月停淡淡垂了眼眸，小湘似嗔似怨，卻也知道不可能将江月停帶回仙門了，轉身離開。

江月停抱着楚桦朝道館而去，楚桦呼吸順暢了，拉住江月停的衣領：“你又生氣了？”

江月停目光落在楚桦脖頸上那一圈紅色印記：“你知道小湘會去找你，卻把我支開了。”

楚桦笑：“你在的話，她不會出來的。”

江月停落地，将楚桦輕輕放在躺椅上：“若是我沒有及時返回呢？”

楚桦見他真的很生氣，收了笑容：“我法寶都準備好了，不是看你來了才沒出手了嘛…”

楚桦越說聲音越小，他确實有些莽撞了，不過雖然打不過，自保卻也是可以的。

楚桦只好扯住江月停的衣袖，小幅度晃了晃：“我錯了，你別生氣。”

江月停了解他，知道他不是真心認錯，扯回袖子：“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以你現在的狀态，即便有再多的法寶，她想殺你你也攔不住。”

楚桦小聲狡辯：“不會的…更危險的事我都做過，都習慣了…”

楚桦确實有逃命的能力，可江月停要的，是萬無一失。

楚桦也明白江月停在關心他，不，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心疼。從有記憶開始，他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如今突然被人在意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江月停看着楚桦小心翼翼的模樣，突然就軟了下來，輕嘆一聲：“我不是生氣，我只是害怕，怕你真的…”

江月停沒再繼續說下去，楚桦傾身上去，抱住了江月停，除開禦劍飛行那一次被迫擁抱，這是楚桦第一次主動抱江月停。

江月停微愣。

楚桦輕聲道：“謝謝你，江月停。”

縱使不清楚江月停為什麽來到他身邊，但至少他能感覺到，江月停對他，沒有惡意，只有關心。

江月停的懷抱是清冷的，可對他的心是溫暖的。

江月停回抱住他，将他再度放到躺椅上，右手輕輕握住楚桦的脖頸。

楚桦喉結微動，狀似不在意般問：“小湘就是仙門叛徒吧？她也叫你師兄…”

江月停用靈力消了楚桦脖頸間的紅痕：“嗯。”

楚桦眨了眨眼：“你還是掌門的兒子？那你是不是仙門首徒？”

江月停略一猶豫：“嗯。”

楚桦拍馬屁：“美人好厲害啊。”

江月停淺笑。

楚桦似突然想起什麽，認真道：“美人，你快去王府把賬本找來。”

江月停連問都沒問便點了頭，只是猶豫了一下：“你…”

楚桦：“我不會有事的，小湘總不可能現在殺個回馬槍吧？”

江月停點頭，翻身出了院中。

幾乎是江月停前腳剛走，道館的門後腳就被踹開了。

幾個官兵将楚桦團團圍住，兩人又将楚桦按住。

楚桦早就料到，并沒有反抗。

領頭的那人看了一眼平靜的楚桦：“楚桦，你私逃刑部大牢，是畏罪潛逃嗎？！”

楚桦笑：“我若是不出大牢，如何能将真相公之于衆呢？刑部也不過如此，長安不知有多少冤案呢。”

“哼，”那人冷聲道，“這就不需要你一個道士來操心，帶走！”

楚桦乖乖和他們到刑部公堂。

楚桦看了站在一旁的小黑小白一眼，上方刑部尚書敲了驚堂木，厲聲質問：“楚桦，私逃大牢，你可知罪？！”

楚桦：“不知，倒是尚書大人，不處決本案的幫兇，卻在這裏審無辜之人，又是為何？”

刑部尚書一噎，又問：“那黑火和這水，你又作何解釋？”

楚桦看着刑部尚書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知道大概是受賄一事他下不來臺：“不過是一些走江湖的本事，上不了臺面。尚書大人，咱們還是聊一聊，王老板該如何處置吧？大家都等着呢。”

“是啊是啊。”

“我的孩子啊！”

聽到王淇自白的父母都哭了起來，本就是來讨公道的，尚書遲遲不下處決，他們也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王淇，卻礙于刑部尚書的阻撓，不敢動手。

刑部尚書看了王淇一眼，那王淇跪着哆哆嗦嗦，根本沒接收到尚書的目光，似乎有些精神問題了。

刑部尚書盯着楚桦，道：“大膽王淇，竟敢在天子腳下殺人，你可知罪？”

王淇沒吱聲。

尚書又道：“雖然你言說自己并未殺人，但，你口中的另一人也并未有找到，當時在場之人也唯你一人，不足以自證清白，故而殺人償命，本尚書判你秋後問斬，家中所有積蓄盡數…補償書塾的孩子父母。”

“多謝大老爺。”“活該！呸！”

“惡人必得有惡報！”“我可憐的孩子啊…他還這麽小。”

楚桦神色一凜，刑部尚書竟是想草草結案，将罪名盡數安在了王淇身上，可王淇頂多是幫兇，背後指使之人是小湘。

刑部尚書看出楚桦不滿，又道：“楚桦，不配合刑部工作，私逃刑部大牢，視王法為無物，杖責二十！”

小黑小白頓時望向刑部尚書，這人分明是公報私仇！

楚桦自然也知道，兩邊衙役就要上來壓住楚桦，楚桦微微一笑：“尚書大人，我若是不逃，哪有今日的真相大白，即便無功，也沒有過吧？”

“哼，狡辯！我刑部大牢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給本尚書打！”

楚桦輕嘆一聲：“尚書大人，我呢本來不想得罪你的，畢竟民不與官鬥，若你非要如此，我就只能得罪了。”

刑部尚書冷笑道：“你又能奈我何？”

“尚書大人與王淇之間有什麽過往，難道真的想讓我說出來，公之于衆嗎？”楚桦看着兩邊沒再靠近的衙役。

“哼，小小道士，也敢在刑部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若是我有證據呢？比如…賬本？”

刑部尚書眸光微凝：“刑部賬本豈是你想看就看的！不過…既然你想證明本尚書有錯，賬本給你一看也無妨。”

楚桦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說的，是王府的賬本。”

刑部尚書心中一沉，他們确實未曾搜到王府的賬簿。

但…這小道士若是找到了賬本，哪還會如此多費唇舌？

刑部尚書微微定了心，剛要再開口，外面一白袍男子闖了進來。

楚桦江月停點頭示意，笑着對刑部尚書道：“大人，賬本來了。”

刑部尚書看了江月停一眼，來人一身霜雪，氣質出塵，神情淡漠，與楚桦根本不是同類人。

應該不會唬人。

尚書連忙改口：“但，楚桦破案有功，私逃随有過，如今功過相抵，便也罷了，退堂！”

楚桦扯了扯嘴角，沖江月停眨了眨眼。

金老板一身傷看着着實吓人，本就只剩半魂了，哪裏經得起重刑，如今奄奄一息，老板娘怕是要傷心死。

楚桦抿了抿唇，拉着江月停的袖子甩了甩：“美人哥哥，幫個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