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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不僅不需要他擋,而且凡人之軀也敢去擋神物,這不是腦子有問題是什麽?
鐘音一臉無語地撇了眼仍擋在身前的男人。
那支五彩箭矢被杭舟游全部擋下,他手因為劇烈疼痛正在無意識顫抖,那對環首銅刀只剩下右手那把,另一把早就在箭矢撞擊上來的時候碎成了刀片,大部分落在地上,還有些面積小的刀片深深紮入血肉,傷口十分滲人,正滴滴答答掉着血。
這玩意都拿出來了?鐘音雙眼眯起,淩厲目光随着他手上不斷飄浮的五彩光點慢慢移向空中。
這些光點是箭撞上之後轉瞬消散成的東西。
光點散發幽芒光芒,氣息很熟悉,同為武器鐘音再清晰不過這也是一柄神兵利器。
極樂弓,遠古神留下的東西。
極樂極樂,見名思義,一箭登極樂,無箭也可傷人傷仙,有箭的話恐怕現在杭舟游已經直接成了碎片。
鐘音記得這玩意和開天斧、玲珑塔等神器都被放在三十一重天的昆侖寶殿。
照理說沒人會随便動它們,就算有人要去拿,地位不高的可進不去哦。
她眼色一深,朝前邁開一步。
“讓開。”
“敵人在暗處。”
這裏人多眼雜,杭舟游還沒找到敵人方向,身軀紋絲不動。
身為行動隊隊長,他從來不會把任何人的性命暴露在危險之中,即便是将他騙得團團轉的鐘音,這是他身為官方人員的責任與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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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是很太平這件事他一清二楚,剛才在來的路上他同時還接到了南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南城分局上報那裏也有狌狌現世,擾得分局頭痛不已。
這段時間異獸現世頻率未免太高了些,不管是不是和鐘音有關,不管她是好是壞,假如有任何危險,擋在群衆面前的一定先是行動隊。
他雲淡風輕拔掉深深嵌入血肉模糊手掌裏的刀片,眉頭都沒皺一下,沉沉出聲。
“我知道你厲害,但今天千水湖的事情很蹊跷,最好別輕舉妄動。”他看得出,這箭沖她來的。
“你煩不煩?”鐘音一肚子氣。
氣他多此一舉,更氣有人居然拿神器來對她放冷箭。
她不爽地将杭舟游往身後一拉,絲毫沒有顧及他意願。
杭舟游被拉得一個踉跄,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臉色也黑了大半,見她堅持,于是悄悄在心裏又記她一筆。
鐘音不知道自己馬甲暴露,不管不顧以完全冒進的姿态站在最容易被攻擊的方位,神态極其鎮定。
沒有丁點驚慌,有且只有滿腹乖張戾氣。
“你看不到敵人,并不代表我看不到,少來礙我事。”鐘音一字一句緩緩出聲。
同時,她雙眸浮出藍光,望向湖對面環繞整片千水湖的樹林,那裏也屬于濕地公園。
她聽力好,樹葉摩擦的聲音都能在她耳邊放大無數倍。
與這裏嘈雜紛亂的環境不同,不遠處的樹林安靜無鳥鳴,好似什麽東西都沒有,可她分明覺得日光照不到的蔭蔽處藏着什麽髒東西正在鬼鬼祟祟偷窺。
鼻尖也缭繞着很是熟悉的一股味道。
找了會,鐘音忽然頭一歪,嘴一咧,目光始終緊緊盯着那片綠油油的林子某處。
“找到你了。”
這句話音量不高不低,周圍一些人和杭舟游聽得字字分明。
不知怎麽,他們詭異感覺到一股森然肅殺的意味,頓時毛骨悚然起來。
只有淘氣的變态才愛在殺人前戲弄人,而鐘音,現在就在這麽做。
說實話游客和監管局、協會的人早就被瞬間扭轉的局勢給驚得停在原地一聲不吭了,更別說那叉人的驚天一劍,只有紅蓮火都夠他們下巴整整齊齊掉地上去,有的還甚至吓得打出了嗝。
更別說這會紮紮實實體會到了來自最強者的憤怒,大家心裏頭都慌着呢。
誰也不知道她這笑是什麽意思。
之前那場面多亂啊,亂得跟世界末日一樣,人只顧着逃命尖叫,要不是這些穿黑工裝的人各施所長讓他們有序排起隊,可能這會已經發生踩踏事故了,而且…….剩下還沒走出去的游客們目瞪口呆看着這兩個可以說站在視線中心的人,大多目光停留在鐘音身上。
每一個人都很難想象這看起來嬌小女人竟然能爆發這麽強的力量,以一人之力收服那麽多巨鳥,簡直牛氣!
可當原本以為是正義方的人突然露出這種詭笑,沒有一個人心裏不咯噔,一個個的盯緊她動作不放,生怕她做出什麽招來殺身之禍。
“怪不得網友都說不要以貌取人,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他/她是不是大佬。”有個游客小聲嘀咕。
嘀咕聲被唐棠幾人聽到,他們臉色也稱不上平靜。
鐘音的出現的确像是神明降世,沒有她事态絕對不可能這麽快控制下來。
但她當着衆人面殺了個人!
焦屍恐怖死狀仍歷歷在目,她現在又露出這種陰森惡意的笑,着實讓人有些膽戰心驚。
誰能估算出如果她對大家動手的後果?沒有人可以。
桑桑也發現了鐘音奇怪的神情,她記得從前在不周山鐘音生氣起來沒有這麽……鬼裏鬼氣。
是的,像極惡鬼吞吃邪念的模樣,無端令人令獸都心裏發毛。
她總覺得鐘音有些不一樣了。
“你咋啦?”桑桑縮小身形,邁開龜腿小心翼翼靠近鐘音。
鐘音沒說話,她只知道自己因為趙逡産生的殺什麽東西的欲.望已經達到頂峰。
她冷冷看了眼對面開始傳出腳步聲的林子,搞完事就想逃?一點都不消停的這筆賬還沒算呢!
笑容頓收,鐘音猛地往地上踩了一腳。
不算平坦的小水窪被踩出一個深深的坑,渾濁泥水飛濺,點點水珠抛高又墜下,衆人之間墜下那秒似乎連空氣都結了冰,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從落腳處開始以光速蔓延,眨個眼的功夫千水湖所有的水都凍成了塊,所有植被被冰面吞噬,所有能動的、不能動的都被拉入了一場夢幻的冰天雪地裏。
這冰好像有靈性一樣,避開了人往林子那裏前進。
幽藍色冰在日頭中熠熠閃光,青天白日裏寒意無孔不入。
即使沒有被冰到,但滲入骨髓的冷讓衆人開始驚慌,就在衆人都以為鐘音要對自己出手時,鐘音卻只是從容繞了一條水流捏在指尖。
衆人順着水流看去,這才發現她指尖的水流分成四條,馬上冰面上就游動着四條龍樣的水流。
水流急速湧動前進,宛若大戰之時游龍開道,帶着窮兇極惡的氣勢朝林子裏蹿去。
很快,林子裏發出幾聲難聽的嬰啼聲,透過密麻樹幹,大家看見又有只很大的鳥類生物好像在林子裏翻來覆去打滾,撲騰翅膀的聲音掀起陣陣樹葉浪花,沒一會就見它被拖了出來,跟它一樣凄慘的還有三個黑袍人。
他們是被水流拖出來的!就這麽輕而易舉被拖了出來!
其中拿弓那人反應還算快的,在被拖行過程中,第一時間又射出一道箭矢。
與箭矢一起飛來的,還有一道極其漂亮的黑色魔法光束。
“黑暗神在上,光之所向,誅!”
還黑暗神嘞?鐘音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你以為你是巴啦啦小魔仙嗎?”
西方那群狗屁神當年她也是一個個找出來打過架的,現在不知道龜縮在哪裏,也敢借他們的力量來打她?
笑話!
鐘音擡手握拳,以極其駭人的速度先是拍飛箭矢,然而捏住了那道黑光。
力道所及之處,黑光寸寸碎裂。
“都說別把別人都當法師,前搖那麽長,當我一身肉裝鬧呢。”她輕描淡寫散去魔法攻擊,甚至還有心情吐槽。
衆人:“…………”雖然但是你就是長着一張脆皮法師臉啊,不過随手反擊會不會太輕易點了嗷。
簡直是壓倒性的勝利!
如此強的控水之術和體術,她真的只是劍?杭舟游說不震驚是假的,倏然扭頭看向鐘音。
目光所及之處,她像纏線團一樣把水流收覆到掌心,随着她拖動,林子裏四個人就跟提線木偶一樣完全沒法掙脫,攻擊又跟撓癢癢一樣,只能被一點點往這裏拉。
這種絕對壓制的實力簡直可怕,她甚至只是踩了一個坑!
“朝星門的人,你要做什麽?”杭舟游雖然失去梧桐鎮關于魔門記憶,但他還是一眼認出那黑袍上的标記。
在監管局印象裏,這組織十惡不赦。
不僅如此,他冷厲眸光定在那只鳥身上。
“蠱雕。”
“認得倒挺快,就是緬部那只吧。”鐘音可沒忘記那次在杭城詐騙公司裏聞到的味道。
她就說這只臭蠱雕怎麽敢出現在這裏,原來它也是和朝星門一夥的啊。
不過,她端了他緬部老巢都還不安分躲好,是不是狂妄過頭啊?
鐘音心情好了那麽一丢丢,今天這業績一飛沖天。
等她該吃的吃,該登記的登記,就該上報給秦廣老兒減刑了。
“我當然是要趕盡殺絕。”
她忽然回答起杭舟游的上一個問題。
她說過的,朝星門的爛貨她遇見一個殺一個。
說完,鐘音猛地捏緊四道水流,迅速将他們往回拉的時候,加重力氣将其朝天空中甩了起來。
還是三百六十度那種。
衆人:“………”搞這麽大陣仗就為了玩大、大風車?
大風車什麽的當然只是鐘音在洩憤,她甩了四五個來回,見被水纏住腳腕的三人一獸颠上颠下開始狂吐,她心情又好那麽幾分。
沒人比她更清楚,比起暈頭轉向的嘔吐感,更折磨的是神水入骨入魂的灼燒感。
不周山上的神水名為弱水,萬物入弱水,仙佛皆難渡,有且只有一個下場——被分解融化,被徹底抹消存在。
“等等,別殺他們!”申屠越見鐘音掌心水流越來越粗,忽然冒出來說道,“先問問他們到底來做什麽。”
“你覺得他們會說?你是白癡嗎?”
鐘音沖他翻了個白眼,死饕餮腦子生鏽了吧。
朝星門那群家夥一看就是被洗腦完全的變态,會說就有鬼了。
申屠越卻大着膽子摁住她手臂,勸解道:“我認出來其中一個人,拿弓那個好像是苗柔手下。”
他追蹤朝星門已久,知道除非很重要的事,苗柔一般不會在場,她的人也不例外。
朝星門的人既然能在千水湖出現,那麽這裏一定有他們非常想要的東西或人。
“你又不是不會拷問,先問問。”申屠越又說。
苗柔?思考半晌,鐘音終于大發善心停下動作。
然而就是這一絲絲的‘心軟’,在地上誇張喘氣的三人之一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柄金色的刀,徑直砍斷自己的腿上的水流,然後如法炮制把同伴的一起砍了。
鐘音心道不好,瞬間飛身躍起,砍水的那人已經捏碎脖子裏的項鏈迅速跳入魔門消失不見。
臨走前,那人還放下了一句狠話。
“寬鴻,你三番兩次擾亂我們計劃已經惹怒了神,你注定會死在神的手裏!你将會是我們大業道路上的踏腳石!”
聽到這嚣張的話,鐘音在半空停下,盯着空蕩蕩的冰面,臉色變了又變。
那人什麽玩意?這麽果斷的心性做什麽不好做壞胚?
最後,她鐵青着臉轉身,走到申屠越面前一把掐住他脖子。
“說,你是不是敵方派來的奸細?”
申屠越:“…….”冤,真冤。
“我哪敢啊,我也不知道他們居然能對付弱水啊。”申屠越整個人都被掐得懸在空中,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他就是知道弱水有多厲害才這麽大膽說的,鬼知道他只是提個建議,居然就讓他們逃了。
鐘音也是沒料到,所以才輕敵。
她一度以為鑄造她的弱水與紅蓮業火無堅不摧,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能阻擋這兩者的攻勢。
但現在,朝星門不僅有神器,還有專門對付弱水的刀。
哈。
鐘音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所以朝星門背後那位很了解她喽?
他們一走,鐘音也沒事可以做了,她放開申屠越并揮手收回所有弱水。
冰面猶如經歷一場地震,平地碎裂迅速蒸騰成水蒸氣,轉眼之間仿佛從沒出現過。
做完這一切,鐘音撿起困住王檸陰魂的瓶子,忽然轉身看向杭舟游。
杭舟游被盯得眼皮子直跳,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半晌,鐘音朝他露出一個笑。
“事情解決了。”
“………”杭舟游頭一回這麽怕人笑,不明所以皺起眉,“所以?”
“所以我要走了。”
事态已經控制得差不多,畢方到手還碰見只玄龜,鐘音不高興再留在這裏和監管局的人打交道。
她沖杭舟游比出個友好的中指。
“拜拜嘞您吶!”
說完,然後拎起饕餮和玄龜嚣張地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人是直接飛走的,飛得那叫一個猝不及防。
監管局的:“…….哇哦。”
太有種了,太有種了!
吃了個大癟的杭舟游:“………”
片刻,他恢複面不改色的狀态,冷眉微挑,慢慢收回視線,環視周圍的游客一圈,語氣從容。
“封鎖消息,把人都集結起來。”
葉重明應了聲好,又問:“集結起來修改記憶嗎?技術部已經把視頻都下了。”
“不。”
杭舟游否認,随即向來淡到分辨不出情緒的面孔陡然浮現一絲明晃晃的報複欲。
他說:“先找個人。”
葉重明和連鞘獸腦不夠用,面面相觑,眼裏寫滿疑惑。
找誰?別說這些游客裏有他喜歡的人嗷!
“吶我跟你說,剛到景區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那個護湖員看着特別兇神惡煞。”
“這群妖怪真夠會藏的,一個裝成人,一些裝成鶴,要不是官方原來有組織對付他們,世界真的要亂做一團呢。”
“可我覺得很有意思啊,剛才聽他們說是畢方,那是山海經裏的異獸诶。”
“是啊是啊,也就是說神話都是真的?”
“少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真是真的,天底下那麽多慘事也不見得他們出來幫一下。”
“我反正覺得它們既然是真的就不該出現啊,這裏是我們的家園,為什麽要來搗亂呢?”
“正解,突然出現吓死人了。”
公園被封鎖後,外面臨時搭起來一個心理輔導區和休息區。
說是心理輔導區,游客們挨個進帳篷後,實際上是接受記憶修改然後會從另一個出口被擡走。
鐘音和伍蓮、慕思就在休息區人堆裏渾水摸魚,大家在談論什麽三人都聽見了。
鐘音忍不住想這麽多人改記憶可是個大工程,還要把暈了的人重新擡回千水湖裝作自然意外事件,監管局真是不嫌麻煩。
還不如拿個大喇叭廣播下,民衆安心,他們也不累。
她漫無邊際想着不切實際的事,驀地,耳朵裏蹿入慕思小聲吐槽的聲音。
“沒有我們還沒你們咧!你們讨厭我們我們也讨厭你們呢。”
鐘音回過神,朝談話的幾人看去。
這些人臉上堂而皇之挂着經歷突發狀況後的心有餘悸,以及肉眼可見的憤懑。
顯然他們對于神話成真這件事是非常恐慌厭惡的。
看來普通群衆對異獸的看法大部分呈不喜歡态度。
也是,不提對未知力量的恐懼,生活在這片星球上這麽多年的人類早就把自己當成主宰者,在他們眼中他們才是地球的主人。
沒有一個主人會願意把家和陌生勢力分割。
“想開點吧。”鐘音沒多說,只給慕思說了四個字。
慕思卻很不解,她說出一直以來自己的疑問:“為什麽就不能共存呢?”
她懂事之初慕文就教導她千萬不要惹事不要暴露身份,就算不滿監管局監管也要忍着,她說他們是異類,千萬不能抱有幻想。
可慕斯讨厭極了被監視、被排異的生活,明明這裏本來是所有人和異獸的家園,雖然以前異獸以人類為食,但像她父母那樣已經經過教化的異獸也不少,其實是有和諧共處的機會的,只要彼此接受。
可惜現在在普通人眼裏更像是侵略者侵入,這種感覺讓慕思很不舒服。
伍蓮也覺得可以共存,她輕聲說道:“我覺得你們很好玩啊,如果能光明正大和你們當朋友就好了。”
有只九個頭、有把劍做朋友,這超酷好不好!
聽言,鐘音冷不丁地竄出一句話。
“別天真。”
伍蓮和慕思齊齊一怔:“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鐘音慢條斯理攪動監管局派發的奶茶,有條不紊地說出這世界無形的規則。
“只要有實力,那世界就沒有絕對和平與共存規則。洪荒時期萬法昌盛,那時神在上,仙在下,人便是可随意殘殺的奴隸,接近末法時代,神走仙上位,人地位被拔高卻仍要臣服仙,到現在所有仙神成為歷史上的傳說,人類執掌政權已久,自然界最兇狠的、最棘手的野獸都能被他們抓入動物園作馬戲小醜,他們早就認為自己才是最聰明強大的物種,當‘唯一’兩字深入骨髓,那麽大部分人絕對不會允許比自己強大的勢力存在。”
“一旦存在,世間所有生靈地位排序就會重新洗牌。一旦存在,而且你認為異獸會屈居于曾經的食物之下嗎?恐怕和平不過兩年就得打起來。”
權利金錢可以滋生野心,同樣的超出尋常的實力也可以。
七情六欲中愛欲當首,貪欲在二,每個物種天生都是貪婪的。
所有生物可以因為想要沒得到而不甘心而去貪,也可以因為想要更多而不滿足而去貪,還能因為忌憚羨慕而觊觎他人力量或錢財而去貪,所以和平共存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萬物道法,從世界起初一切皆在因果中,因果生規則,規則造果因。
而這條沒有絕對和平的規則,就是世界本質。
從諸犍和訛獸口口聲聲說要奪回家園,肆無忌憚把人當成食物來看,正因為它們知道這個本質,所以覺得唯有徹底壓制人類才能回到這裏。
這就是戰争最初形成的原因。
鐘音掃了眼臉色漸漸發白的慕思,淡聲:“你既然認為可以共存,剛才怎麽不現原形幫一下到處亂跑的人?”
不正是她心裏清楚人類會有偏見會害怕自己麽,又或者是在怕監管局發現被禁足責罰。
“別太天真了。”鐘音再度重複一遍。
“我……”慕思被說得眼皮子都耷拉了下去,“我只是這麽想而已。”
異獸流入人間這麽久,她相信很多異獸早就融入社會,像她相柳一家,雖然很煩要維持人形還提心吊膽過日子,但是他們很喜歡這裏,喜歡煙火氣息濃郁的夜市,喜歡更新疊代的神奇科技,也喜歡充滿善意的社會風氣。
可真當聽到這麽多嫌惡的話,慕思卻覺得歸屬感消失,他們反而變成了入侵者,這算怎麽回事呢?
伍蓮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沒事,美好願望總有實現那一天的嘛。”
鐘音沒再說話。
慕思年紀到底還小,沒有經歷過太多世紀更疊,根本不清楚利益可以引發多少戰争。
古往今來,她從洪荒見證到如今,東西南北四界那些被毀去的文明與國度、物種,絕大部分是因為擁有寶藏或極強實力才被針對吞并、被合力圍剿。
懷璧其罪不是沒道理,當人類明确和異獸共存,久而久之絕對會貪圖這份力量,異獸也同樣如此。
所以最好的方法,只有一個——互不相幹。
而她,也負責堅守這條界限分明的防守線。
她懶洋洋嘬口奶茶,神态悠閑。
所以最好,朝星門不是來挑戰她這條底線的。
三人在休息區坐了會,慕思一直蔫蔫兒地,直到大美女唐棠過來叫,她都提不起勁。
“我就說看名單你們怎麽也在,杭隊讓你們過去趟,登記下就可以走了。”
未免引起注意,唐棠聲音壓得很低。
講道理她也挺驚訝的,才一天半時間居然又在這裏看到了鐘音。
杭舟游意思是這三人除去慕思外,一個伍蓮之前接受過修改記憶,不太好再動手,鐘音則是簽過保密協議,三人都很特殊,索性放個水別再來摻和。
唐棠目光掠過鐘音柔和的臉,不禁也露出個和氣的微笑。
“鐘小姐,又見面了。”
大美女朝自己笑,鐘音巴适得很,當即樂得咧開白牙:“唐小姐真巧啊。”
唐棠也不耽擱:“邊走邊說吧。”
鐘音點點頭,跟她一起往心理區走去。
路上鐘音沒閑着,她現在是普通人,面對這種事非常有必要問一句到底怎麽回事,她問出來,唐棠并沒有隐瞞,直言不諱表明這只是個意外。
“綜合游客們口供畢方出現就是意外,可能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才現身。但後面的事我們都沒料到。”唐棠語焉不詳,神情有些遺憾,“被燒死那人是我們局裏的人,小趙平時人很好。”
“…….”慕思下意識看向鐘音。
鐘音丁點沒有內疚,裝作驚訝道:“人很好為什麽會被燒成灰呢?我覺得肯定是做了壞事。”
對此,唐棠心有戚戚:“人不可貌相吧。”
被那柄劍穿透時,監管局的人都認出來那是休假的趙逡,大家眼中人很老實和藹的一個人,當他被殺的時候,每個人腦門都是清醒的。
他們不知道那柄劍究竟是做什麽的,但能感覺到并不是壞人,不然以她能力早就幹掉所有人了。
她對趙逡出手,肯定有原因。
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帳篷到了,唐棠勉強一笑:“杭隊在裏面,你們進去吧。”
唐棠還挺慶幸說到這裏就停了,最根本原因其實他們也還沒查清楚,真要說可能都得現場亂編。
這倒讓鐘音有些刮目相看,監管局的人都不是蠢蛋嘛,自己人被幹掉居然沒怪她,而是很快察覺出不對。
不愧是流傳已久底蘊豐富的一個組織。
“謝謝。”鐘音朝她笑了笑,帶着伍蓮和慕思一起進入帳篷。
帳篷裏人不多,杭舟游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轉着筆,桌上置放兩疊打印的資料,葉重明和連鞘一左一右站在他旁邊,跟守門神似得。
鐘音注意到他手已經被包紮好了,條條紗布将他手裹得嚴嚴實實,由于受傷過重,豔紅的血滲透出來,刺眼至極。
“來了。”
杭舟游聲音淡淡,順手把指尖的筆随意甩到桌上。
“啪嗒”一聲,卻好似一塊巨石落入鐘音心底,沉沉落下,激起陣陣漣漪。
“………”
好像有點不對勁?鐘音壓下疑窦,微勾唇角,笑容如春風般溫柔。
“舟游哥,剛才還在和唐棠說呢,別院團建遇到這事,真是巧呢。”
旁邊又一次見鐘音僞裝的慕思差點一口口水噴出來,操她這麽會裝的嗎?這年頭神劍都要會變臉絕技了?
她不禁想起頭一次在雪山見到她,那會客客氣氣的樣子和裝伽椰子吓人的樣可完全不一樣,萬萬沒想到她當着杭舟游面也這麽會啊!
慕思閉緊嘴巴,默默望天。
這時,杭舟游也回複起鐘音的話,他嘴角幅度極小地彎起。
“是很巧。”
杭舟游那雙凜冽的眼不錯過她臉上一分一秒的情緒轉變,如願以償又見到這兩顆梨渦,他心頭滋味倒是沒有之前那麽好了。
只剩下糟心。
他忽然起身,腳步緩慢。
鐘音直覺向來很準,這丫不對勁,該不會手廢了想拿她撒氣吧?
她努力裝出擔憂表情,眉端似擰非擰,語氣極其嚴肅。
“呀舟游哥,你手受傷好嚴重。”
杭舟游這句話沒回答,他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端詳她的臉。
比她高了一個頭的身高角度俯視下去,這張讓人心癢的臉蛋更加漂亮純淨了,無論是纖密睫毛還是小翹鼻尖,每個地方都像按着他喜好來長。
他很少對工作以外的事情上過心。
凝視着她瞳色極淡的眼珠兩秒,杭舟游忽然出聲。
“別叫我哥,我受不起。”
鐘音:“………”
搞什麽?鐘音弄不清怎麽回事,努力維持表情,“舟游哥你在說什麽?”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手上已經铐上了一枚閃着銀光的手铐。
鐘音:?幹嘛?
其他人:??怎麽肥四!
“你被捕了,鐘音。”
冷冷的聲音傳來,鐘音垂眼看了看冰涼的手铐,一端在她,另一端在杭舟游手上。
她順着他骨節分明的手看上去,只見他不緊不慢将自己手上的手铐扣緊,眉宇間凝着不近人情的冷酷。
他察覺到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終于,杭舟游臉上出現一抹極其諷刺的笑。
“不,應該叫你寬鴻。我一屆凡人,擔不起你這聲哥。”
鐘音:???
不是,她什麽時候掉馬的?還有,好小子要不要這麽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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