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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龐大的宅院如同一只巨獸卧在朦胧細雨中,傅宅連日氣壓極低,上上下下都攏着一層淡淡的愁,主人家裹着一身怒氣,底下的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傅雲世踩着青石地板走入後院的一座副樓,那副樓只有兩層樓高,外表古樸莊重,門上有一牌匾,上面是遒勁有力的三個字——靜思樓。
這是傅宅一處特別的存在,既可靜心思過,亦是領家法的地方。傅家世代家風清正與這靜思樓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傅雲世垂眸推門而入,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天氣不大好,連帶着樓內也攏着昏昏沉沉的一層光,而傅家二老則背對着他站定在衆多牌匾之前,那些都是傅家一代代祖先留下的親筆家訓。
“來了。”老太太聲音有些沙啞,她同老爺子一道轉身,不過是兩日不見,兩人竟是蒼老了不少。
傅雲世與二老隔空相視,他眼神沉靜,氣勢收斂,進了這棟樓,便卸下了在外所有的距離感,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傅家的晚輩。
老爺子眼神如鷹隼般銳利,龍頭拐杖在木質地板上重重一敲,怒道:“跪下!”
傅雲世直挺挺地跪在了蒲團上,目光錯也不錯地落在了牆面上那一塊塊刻着先祖家訓的牌匾上,那雙眸子依舊如往常般不動聲色。
“傅雲世,你混賬!”老爺子眼裏除了怒意,剩下的便是痛心。
傅雲世跪得很直,他沉默着,一言不發。
老爺子問:“你們這樣的關系多久了?”
傅雲世薄薄的眼皮一動,道:“沒有開始。”他又道:“都是我的問題。”
傅雲世并不想解釋任何事情,那日看見就是真相,傅冉寧吻了他,而他沒有推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都是他縱容退步的後果。身為年長者的他,沒有起到良好的引導作用,甚至還放縱着這段關系瘋狂生長到了失控的地步。
傅冉寧有什麽錯呢?他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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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和老太太比沈秋柔等人又要更加細致敏感一些,二人雖震怒,卻仔仔細細地把視頻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畫面中的二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如此親密,傅雲世甚至連反應都未曾有,就像是習慣了這件事一般。
“你說謊。”老爺子揚起龍頭拐杖重重地往傅雲世身上去,實木的拐杖打在肉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而傅雲世只是悶哼一聲,臉色未見絲毫變化。
老爺子震聲道:“傅雲世,你分明對他有意!”
傅雲世仍舊如一根翠竹般跪得挺直,額前的碎發落在蓋在鋒利濃黑的眉上,雖有些狼狽,看着卻還是無比矜貴。
傅家一家犟種,老爺子只是冷冷一笑,聲音中氣十足,“傅家子孫犯大錯,向來都是家法伺。”
老爺子從正中央的案上拿下一根鞭子。
這根鞭子不輕易啓動,上回啓動還是五年前,族中一位堂兄在國外豪賭差點将一個子公司的股份都抵押出去,那位堂兄在靜思樓反思了七天,後又被用了家法,在醫院躺了近半個月,之後便徹底老實下來。
傅雲世終于有了反應,他眼神微動,卻沒有懼色,他緩聲道:“小寧雙親均已不在,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我于他亦父亦兄亦師亦友,今日我替他受罰。”
傅冉寧亦是傅家子孫,同樣要受罰。
老爺子亦不再多說,揚起手上的鞭子狠狠地朝傅雲世背後抽去,一聲脆響後,傅雲世臉色登時代變得蒼白,額頭倏然冒出一層冷汗,但他依舊沉默着。
“第一鞭,罰你身為長輩,不知輕重,陪同晚輩胡鬧!”
“第二鞭,罰你知錯還犯,毫無自省之心!”
“第三鞭,罰你身為繼承人,卻不顧家族名聲,只憑自己心意行事!”
……
抽完最後一鞭,老爺子将靜思鞭狠狠甩在一旁,厲聲道:“傅雲世,不管從前如何,今後你們的關系必須回歸正軌。”
老太太扶着老爺子,痛心地看着面如金紙的孫子,“雲世,這對你和小寧都好,這本就是錯的!”
傅雲世後背已經疼得麻木,整整十二鞭受下來,他的嘴唇慘白,臉上毫無血色,妥帖西裝早就被冷汗浸透,然而全程他都未曾吭聲,身體直至最後一刻都未曾彎曲。
聞言,傅雲世那雙黝黑深邃的眸子緩慢地望向二老,雖是跪着,氣勢卻是駭人,他聲音沙啞,“我會考慮。”
老太太渾身一震,不怒自威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傅雲世單手撐着地面慢慢起身,高大的身體因為痛苦而有些顫抖,但他的眼神依舊充滿着威懾力,他黑沉沉的視線望着二老,啞聲緩緩道:“對不一定是對,錯不一定是錯。”
老爺子呲目欲裂,“我看你是真的昏了頭!”
此時,細雨忽地變大,暴雨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窗外雷電頻閃,發出陣陣巨響,天越發陰沉起來,滿天的烏雲仿佛要塌下來一般。
星海苑中,傅冉寧猛然驚醒,他睡覺前沒有拉上窗簾,藍紫的閃電照亮了遠處黑沉如墨閃的天空,驚得他往被子裏縮了縮。
等這陣閃電過去之後,傅冉寧才慢慢從被子裏爬出來,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雨,一種空落落的感覺瞬間淹沒了他。
傅冉寧很想傅雲世。
他曲起膝蓋,臉埋在膝間,哽咽着喊出了傅雲世的名字。
保镖二十四小時守在別墅裏,不讓人進入,也不讓人出去,傭人們全部住在了副樓,沈秋柔甚至還增加了人手。
傅冉寧還是沒有想明白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總是去回想那一天的事情,覺得自己太沖動,可是又忍不住去想,只要他一直喜歡傅雲世,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
唯一一個從根源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不去喜歡傅雲世了。可傅冉寧又很難做到。
而現在,傅冉寧突然無緣無故地開始想念傅雲世,他只想要見傅雲世一面,只是見一面就好了。
沈秋柔沒有沒收傅冉寧的手機,并非是默認他可以與傅雲世聯系,而是沈秋柔始終無法狠下心對傅冉寧,她能做到的最多就是不允許兩人見面。
手機一直被傅冉寧放在床頭櫃上,但是傅雲世并沒有發來一條消息,或者打來一通電話,而傅冉寧也沒有主動聯系過對方。
窗外又傳來一陣悶雷的響聲,與此同時,手機也突然響了起來。傅冉寧心頭一跳,連忙爬到床邊夠過手機,上面顯示的是“季奚和”三個字。
傅冉寧保持着這個姿勢遲遲沒有動作,直到手機停止震動,可是很快,季奚和又打來了第二個電話,這一次傅冉寧接通了。
季奚和開門見山,直接詢問了傅冉寧如今的處境。
傅冉寧并沒有詫異于季奚和的消息靈通,對方會知道這些并不奇怪,從僅有的一點了解當中,季家做事風格向霸道,季奚和雖答應不插手,私下指不定安了多少眼線看着傅冉寧。
季奚和并沒有幸災樂禍,反而展示出了一位兄長該有的沉穩姿态,“傅冉寧,我只是來問問,要不要考慮我之前的提議。”
季奚和仍舊希望傅冉寧可以去港城念書。
當然,如果傅冉寧要出國,他也是非常支持的。
唯獨留在B市。
就在此之前之前,季奚和還真是無所謂傅冉寧留在哪邊,在他耳邊念叨去港城念書更多的是逗他。
可現在不一樣了,季奚和深知傅冉寧繼續留在B市是一定會受傷的。
季家缺席了傅冉寧前十八年的人生,同樣也很對不起傅冉寧的母親,那就絕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讓傅冉寧再受委屈。
這次,傅冉寧沒有再不耐煩,又或者是罵季奚和,他沉默了,一片寂靜中只能聽見兩人清淺的呼吸。
“傅冉寧,我想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季奚和說,他并非要逼傅冉寧做出選擇,只是單純想知道他的想法,好早做打算。
傅冉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他誠實道:“我不知道。”而後他停頓了很久,重複道:“我不知道。”
不再是“我不去”,或者是“不可能”,這次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傅冉寧向來誠實地面對自己內心的想法,就像是對傅雲世的感情一樣,愛就是愛,不會因為別的因素,他就把愛藏起來。
良久,季奚和似是嘆息,“好,等你有答案了告訴我。”
挂了電話後,傅冉寧又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了,他突然有些孤單,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裏,雖然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母親也只是短暫陪伴了他七年,可他從來都不是孤單的,總有人愛着他,哄着他,疼着他。
可是現在,他居然感覺到了一點孤獨。
傅冉寧下了床,決定去廚房找吃的,美食一定程度上能讓心情變得稍微美妙一些。
其實傅冉寧只是不想一個人待着了,他迫切地想要見到其他的人,可以是王姨,也可以是保镖,孤獨就像是漫天的雨一般将那一方小小的空間淹沒了。
這個時間點,傭人們一般都在副樓休息,或者是在廚房幫忙,傅冉寧一路走到樓下居然一個人都沒看見,但在前往廚房的路上,他聽見了王姨的聲音。
王姨是躲在偏廳接了這通電話,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有着掩飾不住的焦急和濃重的擔心,“什麽!已經去醫院了?那就好,這也、這也太狠心了……您讓先生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寧的。”
其實我還在寫二更,但鑒于本人信譽度,不敢輕易承諾今晚就有嗚嗚嗚嗚嗚今天留評給大家發紅包!
傅總戰績:替小寧挨了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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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