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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電視機裏放着每年必備節目，權當個背景音，別墅裏人雖少，歡聲笑語卻不斷，也有幾分熱鬧的意思。

大概是上天也覺得由着兩人這樣折騰不是辦法，一共就六個包了硬幣的餃子，居然被傅雲世吃去了三個。

傅冉寧當場就想賴賬，那雙葡萄似的黝黑眸子一轉，傅雲世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直接斷絕了傅冉寧的耍賴的可能性。

傅雲世手心裏擺着那三枚硬幣，那亮光簡直要閃瞎傅冉寧的眼。

他眉眼帶笑，說：“小寧，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傅冉寧耳朵微紅，氣鼓鼓道：“誰要反悔了啊？我說到做到，随便你提要求。”

聞言，傅雲世喉結微動，眸色漸深，猛獸般的危險氣息即将沖破牢籠，卻又被他好好的壓制住。

他的念頭肮髒、黑暗，就在這明晃晃的燈光下，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人身上，放縱的短暫幾秒內，那雙眼裏寫滿了欲望。

偏生傅冉寧還一無所知，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邊的汁水，滿臉無辜，雙眸清澈，是最純真的模樣，卻無意中做着最勾.引人的事情。

傅雲世是真的想把傅冉寧鎖起來。

別墅到底不如老宅熱鬧，沒有小孩兒的吵鬧聲，沒有麻将的碰撞聲，也沒有閑聊聲。

不過十一點，就好像已經沉睡過去一般。

傅冉寧靠在傅雲世的肩上，眼皮一搭一搭，間或打一個哈欠，他堅持要守歲，純粹靠着意志力堅持着。

今晚，傅宅那邊沒有來一通電話，傅家兄妹二人倒是問了句好，旁的也沒多問。

就這樣的情況看來，兩人沒有回傅宅是一個無比正确的選擇。

“傅雲世，”傅冉寧的視線柔柔地落在牆上的鐘表上，他的神色似有些猶豫，“我們要不要……給奶奶他們打一通電話。”

傅雲世斂眉沉思片刻，道：“打吧。”

于傅雲世而言這通電話可有可無，雖說人未到傅宅，但節禮已到，這時候打過去，指不定還要挨頓罵。

這大半年，傅雲世挨得罵比前三十年的人生加起來還要多。實話說，在除夕這一天，傅總并不想挨罵，可沒辦法，自家小朋友想打這通電話，傅雲世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聽到可以，傅冉寧立即清醒過來，他跪坐在沙發上，那張小臉上滿是嚴肅與緊張，仿佛那邊不是親人，而是能決定他是否挂科的老教授。

在撥通電話之前，傅冉寧再次确認道：“那我真的打了。”

傅雲世點點頭。

傅冉寧深呼一口氣，手指點了撥出鍵。

“滴滴滴”地響了兩下，那邊就立即接通了，速度之快像是一直守着手機等着這通電話一般。

不等傅冉寧說話，沈秋柔率先說：“小寧，除夕快樂。”

傅冉寧本來想喊奶奶，可一想到他跟傅雲世的關系，就又覺得有些喊不出來，恰好傅雲世看了他一眼，他正對着傅雲世的眼睛，腦子一懵，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媽媽，除夕快樂！”

聲音強勁有力，擲地有聲。

直接用一個稱呼放倒沈秋柔，以及傅雲世。

傅冉寧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蠢事，霎時臉紅透了，羞得都要掉眼淚。

他憤憤地看了一眼傅雲世，又撒氣般狠狠捶了一下傅雲世。

讓你看啊！把我腦子都看走了！

傅冉寧在心裏無聲吶喊，欲哭無淚。

這根本不像給祝福，完全就是挑釁。

傅冉寧想補救，可是覺得如果這時候再喊奶奶會更加奇怪。

傅雲世已經笑得直不起身，他鮮少有這樣情緒外露得時候，英俊的眉眼盡情舒展着，多了許多溫柔。

許是被這個稱呼驚着了，沈秋柔也很久沒說話。

見兩頭這般僵着，傅雲世抽過手機開了擴音，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與調笑，“媽，您改口費都沒給，小寧就喊媽媽了，下次記得補上。”

傅雲世望向傅冉寧，一副混不吝的模樣，與平日裏那個成熟穩重、不茍言笑的傅總相去甚遠，傅冉寧只想退貨，并且還想用膠布封住傅雲世的嘴，這說得是人話嗎？

這雖不是婆媳關系，但在短短幾分鐘內，傅冉寧竟然突然明白了婆媳關系是如何産生的，與不靠譜的丈夫非常的有關系。

沈秋柔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聽傅雲世這樣說，她也回過神了，當即想罵人，奈何這是逢年過節，罵人不吉利，于是只能憋着一股氣說：“你別把寧寧帶偏。”

傅雲世捏着手機，說：“明天我和小寧回家，您記得準備好改口費。”

沈秋柔在心裏暗罵混小子，可心裏到底是想一家人團團圓圓，且更別說傅家這一家老小都在明裏暗裏聽着她這通電話，尤其二老，那目光幽幽地一看過來，就差眼裏寫着“快回家”這幾個字了。

她清了清嗓子，輕哼一句，說：“你們明天回來再說，今天你姑姑還說缺你倆都湊不出那麽多桌了。”

這已經是服軟的意思，傅冉寧很難描述心裏是什麽滋味兒，可是眼眶是滾燙的。

在這冬日寒冷的夜裏，一道潺潺熱流跨過半個B市抵達了這一方小小的空間。

傅雲世把傅冉寧攬入懷中，一手幫他擦眼淚，一手輕撫着他的背，鼓勵他繼續說話。

傅冉寧忍者哭意，又跟幾位長輩說了很多喜慶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在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沈秋柔說：“回來吧，人多才熱鬧，回來了才有大紅包。”

經過這麽一出，傅冉寧是徹底精神了。

阿姨們已經休息了，傅冉寧也就不顧及形象了，兩條長腿搭在傅雲世腰上，不怕羞地讓傅雲世抱他上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傅雲世，仿佛确認道：“傅雲世！他們是不是同意啦！”

傅家人的态度已然十分明顯，可是傅冉寧還是覺得好像在做夢，一面擔心自己理解能力不行，一面反複地跟傅雲世确認這個問題。

傅雲世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告訴傅冉寧，“是的。”

他的目光落在傅冉寧身上，比春日裏的絨花還要柔軟。

傅冉寧将頭搭在傅雲世身上，傅雲世的步伐沉穩，懷抱寬闊又溫暖，他安靜了許久，在踏入卧室的那一刻，他抱住了傅雲世，靠在他的耳邊，說：“我很開心。”

只有四個字，卻是傅冉寧那麽多情緒的最好體現。

他真的好開心，覺得幸福得快要暈過去。

傅雲世将傅冉寧放在沙發上，而後欺身而上。

傅雲世注視了傅冉寧許久。

久到傅冉寧覺得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他心跳如鼓，腦子發暈，細長的手指無意識蜷縮又松開。

傅冉寧腦子已經開始放空亂想，傅雲世是想做什麽嗎？要接受嗎？可是我都沒有準備，他會嗎？

傅冉寧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可能性。

可是到了最後，傅雲世只是克制地在傅冉寧臉側落下一吻。

傅冉寧懵了一瞬。

大概是現實和想象反差過大，反叫他把心裏所想說了出來，“就這？”

傅雲世動作一頓，重新審視起傅冉寧來。

他眸色微暗，不知在想什麽，他什麽都沒有說。

過了許久，傅雲世才開口，說：“小寧，新年快樂。”

然後，就從口袋裏掏出三枚硬幣，明晃晃地擺在了傅冉寧面前。

這麽着急兌換嗎？傅冉寧覺得傅雲世沉不住氣，可是又覺得如果能在回老宅前，把關系确定下來也很好。

此時此刻，傅冉寧已經完全忘了要傅雲世在多追一會兒的壯志豪言。

即将有一個男朋友的傅冉寧有些害羞，但是又有些期待。

他清了清嗓子，神态驕矜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行吧，你說你要什麽。”

傅雲世把硬幣一枚枚放進傅冉寧的手心。

“第一枚，希望傅冉寧學業順利。”

“第二枚，希望傅冉寧身體健康。”

“第三枚，希望傅冉寧開心快樂。”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一字一句，神态虔誠，仿若眼前有神佛，所求皆是心中所念。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的視線交錯纏繞着，所盛是星河萬裏，跨越了兩人的曾經的歲月，最後倒映在對方眼中彙聚成了那一道小小的、唯一的影。

“我、我以為。”傅冉寧結結巴巴，手中握着那三枚硬幣不知所措，面值三元，卻比許多昂貴的珠寶還要珍貴。

“以為什麽？”傅雲世故意逗他。

他也曾想過傅冉寧所想的，可是到了最後，什麽都比不上傅冉寧開心快樂重要。在新年裏的頭一份幸運，傅雲世私心裏只想送給傅冉寧。

傅冉寧知道傅雲世在逗他，他也不跟對方置氣，畢竟新的一年到來，他也長大一歲，要像個真正的大人了。

視線落在硬幣上，傅冉寧突然就生出一種沖動。

毫無由來，就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時間節點，沒有鮮花、沒有紅酒、沒有朋友的見證、沒有家人的在場，可是傅冉寧就突然很想說，傅雲世，我們要不要談戀愛。

他是這樣想的，于是也這樣說了，毫無預兆、用那雙清澈的眼注視着傅雲世，語調輕松仿佛在說一件無關要緊的小事，“傅雲世，我們要不要談戀愛。”

終于也有這樣的時候。

傅雲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時候，甚至是失态的。

眼裏首先是迷茫，而後是震驚與不知所措，最後化為狂熱的愛意。

他陡然靠近傅冉寧，将人壓進柔軟的沙發中，已經在盡量克制，但那雙黝黑的眸中卻跳動着兩簇不加掩飾的火焰，他聲音變得喑啞，低沉而充滿珍視，克制卻帶着瘋狂。

傅雲世的回答是與答案無關的。

他說：“傅冉寧，我愛你。”

傅冉寧羞得渾身過電般顫了顫，他忍着羞，一個吻落在傅雲世唇邊，說：“我也是，很愛你。”

下一秒，傅冉寧再擡眼時卻落入了一雙深邃的眼中，他未來得及思考其中的危險，就被人深深地吻住，他睜圓了雙眼，腦子裏最後的想法就是——原來傅雲世在這裏等着！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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