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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〇九章

剛下過雨，外面的道路泥濘的很，簡單的交流了一下各自的經歷之後，整個破廟就安靜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燕尋才想起來這裏其實是有另外的一個人的。

大概是沈念生隐匿氣息的本事太高了？

燕尋難得尴尬了起來，本來嘛，這種事情藏在自己的心裏就好，遇上了和自己相同經歷的人，彼此之間互相傾訴，也算是同命相連，但是在一個自己都還不是那麽熟悉的人之前說這些，就難免有“邀寵”的嫌疑了。

沈念生靜靜的在那裏吃着自己的燒餅，原本碗大的燒餅此時就剩下了一小口，燕尋就眼睜睜的看着沈念生将那一小口吃了進去，然後心裏莫名的想到，會不會噎到？

事實讓燕尋失望了，沈念生安安穩穩的将那最後一塊幹幹的燒餅咽了下去，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但是燕尋還是覺得臉上燒得慌，純粹是臊的。

青雉因為受傷的原因，即使此時不過是剛剛日出，但是也是睡下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的原因，青雉睡得很熟。

沈念生和燕尋并沒有什麽話說，徑自在那裏閉目養神。

燕尋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慢慢挪到了沈念生的旁邊。

在燕尋靠近自己的身邊兩米的時候，沈念生就已經發現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燕尋被沈念生的動作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略帶着些局促的說道，“剛才，謝謝你了。”

沈念生自剛才就猜出來燕尋之前行為的用意了，心裏雖然有些不滿，但是因為自己本來就是要救那個人的，倒也是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不過倒是沒有想到，燕尋居然會過來和自己坦白，這可就，讓沈念生有些驚訝了。

沈念生心裏心思轉了幾轉，面上還是冷冷淡淡的說了一聲沒事。

燕尋見沈念生并沒有什麽想要繼續的樣子，也就退了回去，坐到了青雉的身邊。

剛才青雉的話裏雖然說的不多，但是那僅有的幾個描述也讓燕尋聽出了青雉的不易，尤其是，臉上那一道幾乎可以說是橫跨的傷疤。

沈念生的視線不着痕跡的在燕尋的身上轉了轉，見燕尋脊背挺直的坐在了青雉身邊之後，眼神稍微閃了閃，便靜靜的阖上了。

沈念生的心裏大概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似乎是那個人，也是這麽脊背挺直的坐着，不過，沈念生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個弧度，那時候還那麽小，自己淘氣，師父便總是拿他來作模板教導自己。這個時候想起來，小小的孩子一本正經的坐着，還是蠻可愛的不是嗎？

總是比眼前這個人可愛的多了。

沈念生這幾年來，一直都是自己游歷的，也沒有什麽旁的人一起，便是平日裏見了自己的同門，也不過是面上的交情，再多了，卻是沒有了。

沈念生并不打算在這裏長留，确定青雉的身體并沒有什麽大的問題了之後，就打算離開了。

燕尋原本來來這裏就是為了前來祭拜一下這裏的鄉親們，而青雉，說實話，在遇上沈念生之前，青雉想的，不過是能夠死在自己的家鄉而已，但是現在，青雉卻有了別的想法。

“我本來應該是要死了的人，既然在清澗村再次活了過來，就不打算在離開了，曾經來這裏燒殺搶掠的那隊狼牙兵我已經全部都殺死了，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青雉如此說道。

青雉的理想很簡單，想要自己慢慢的，将清澗村再次建立起來。

“我會回來看看的。”燕尋如此說道。

青雉明白燕尋的意思，笑了笑，“随時歡迎。”

接着青雉将視線轉向了沈念生，“沈先生，還請一路保重。”

“嗯。”沈念生點點頭，對于青雉這個人，沈念生還是挺欣賞的，夠狠，也夠果斷。

“你平日裏也要注意，太過勞累，并不利于你的傷勢恢複。”大概是對這個人的印象比較好吧，所以沈念生最後又多提點了幾句。

青雉笑了一下，溫和的說道：“我明白了。”

沈念生多看了青雉一眼，這個人的聲音，和他此時的面容，還有做事的狠辣并不相配，但是，沈念生小小，他喜歡這種行事風格，沈念生也不是多麽心慈手軟的人，不然的話，在這個亂世該如何立足呢？

沈念生也不是那麽婆婆媽媽的人，告別完了之後便擡步離開了。。

燕尋也抱拳道：“青兄，之後珍重。”

青雉也還禮道：“珍重。”

燕尋深深的看了眼沈念生離開的方向，最終還是擡步走了過去。

青雉看着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半晌，轉身向着已經生出了不少的雜草的村子裏走去。

“你還打算跟着我多久？”沈念生停了下來，偏過頭去，對着看起來空無一人的小樹林說道。

等了一會兒，卻是沒有人應聲。

沈念生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就是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越發溫柔了起來，“既然你不打算出來……”

沈念生笑着，面色溫柔的很，只是看着他那如沐春風的笑容，恐怕就不會有人對他起什麽不好的想法，燕尋也是如此。

不過，幾次死生之間練就的警惕讓燕尋最終還是保存了一點兒清明，也就是那一點兒的清明，幾乎是救了他的命。

就在剛才，有一根極細的銀針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沖着燕尋的面目而來，即使燕尋躲得快，但是臉上也被那急速飛過的銀針劃出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終于舍得出來了？”沈念生笑着轉過身去，但若是細細的看過去的話，就會發現，其實沈念生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笑意，說來也是，任誰都不會在跟蹤自己的人面前有好臉色吧。

看着被自己逼出來的燕尋，沈念生沒有絲毫的驚訝，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這個人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一開始沈念生還警惕了一陣，但是在燕尋跟了兩天之後，沈念生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

本來嘛，在清澗村的時候，沈念生還得幫青雉療傷，即使是休息的時間，也幾乎是在考慮如何将青雉的身體從鬼門關拉回來，早就是累極了，偏偏此時還有個人這麽的沒有眼色，整天的跟着他，沈念生的警惕性絕對不允許他在一個認識還沒有多久的人面前入睡，所以，之前也就是只能忍着，但是，忍了兩天，沈念生不想再忍了。

将燕尋折騰出來之後，沈念生就慢條斯理的挽起來自己的袖子，視線也沒有落在燕尋的身上，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原因，燕尋始終站的離沈念生有些距離。

沈念生伸手摸了摸自己針囊裏的銀針，剛才的那根銀針還不知道被自己給扔到了哪裏去了呢，再如此浪費下去，自己針囊裏的銀針，可就是真的不怎麽夠用了。

沈念生神色不動，心思轉了幾轉，最後還是将針囊給好好的收了起來。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麽？”沈念生溫溫和和的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聽見沈念生那溫和的語調，燕尋脊背悄悄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明明沈念生的語氣那麽的溫和，但是燕尋就是在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股子的寒意。

聽了沈念生的問題，燕尋躊躇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沈公子，燕某覺得你甚是面善，不知可是在哪裏見過？”

其實燕尋想說的是，是不是小時候在哪裏見過，但是沈念生卻以為這人說的是之前自己救他的那一次。

自認為是找到了重點的沈念生頗有些不耐的啧了一聲，“我萬花谷弟子的入谷誓言可不是白說的，既然見到了，又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你不用放在心上，若是真的想謝我，那便各走一邊可好？”

不好。

燕尋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話一出口，燕尋就知道壞事了，看着沈念生那漸漸變得更加溫和的笑意，燕尋覺得自己的心顫了顫。

不過，燕尋冷峻的臉上也是泛起了一絲的疑惑，難道真的是自己記錯了嗎？記得那一次，他跟着自己的師父前去萬花谷尋醫，就曾經碰見過一個看起來身體非常瘦弱，但是卻非常活潑的小萬花弟子，那時候，那個小孩子還分給了他一塊他“珍藏已久”（實際上是不喜歡吃）的糖果。

燕尋對此記得很是清楚，小時候的他并不是那麽的喜歡講話，尤其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但是不知道為何，燕尋對那個小孩子的印象卻非常的深刻，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獨自一人，端正的坐在屋子裏，就見一個小小的腦袋從窗戶那裏伸了出來，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誰？為什麽你會在方铮師兄這裏？你也病了嗎？”

“不是，是我師父。”

“哎，方铮師兄這裏可沒有意思了，全是些藥草，不然我帶你出去玩兒吧！”

“你怎麽不說話呢？”那小孩兒見燕尋并不說話也不動彈，不禁有些生氣，還從來沒有人這麽無視過他呢！這一時氣不過，就直接從窗戶跳了進來，拉扯起燕尋來，一邊拉着燕尋，一邊悄悄的說道，“我跟你說，我帶你去一個……”

好玩兒的地方……還沒有說出來，不知道那個小孩子的袖子碰到了哪裏，原本放在書案上的筆架就那樣掉了下去。這還不算，連着那筆洗硯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那麽叮叮當當的掉了下去。

這下子，兩人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被自己的師兄狠狠的教訓了一頓的小孩兒耷拉着腦袋，整個人都蔫兒了。

雖然這本來沒有燕尋什麽事情，但是師父還是讓燕尋好好的反省一下，燕尋的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如果一開始自己就答應了小孩子的要求，不也就沒事了嗎？

最後的最後，燕尋還是答應了那個孩子，讓他拿自己當做素材，畫了一幅畫像。那時候的筆跡雖然稚嫩，但是已經能夠将燕尋小時候不茍言笑的本質畫的活靈活現了。

再然後，因為自己的師父需要在谷裏住上一段時間療傷，燕尋和那個小孩子之間的相處時間也就多了起來，也是那個時候，燕尋才知道，原來那個孩子的身體很弱。

所以，才名為長生的嗎？

小長生調皮的很，連帶着，燕尋也漸漸的活潑了起來，他的師父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就是小長生的方铮師兄，見小長生玩兒的難得的開心，也就沒有追究小長生借着燕尋作為借口的種種搗亂行徑。

只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小長生一個沒留神，和燕尋玩兒的歡了，将他書案上的一摞字畫給碰了下去，不巧的是，下面剛剛擦過了木制的地板水漬還沒幹呢……

“我的畫……”小長生的臉色崩的緊緊的，看着簡直要哭了。

燕尋看了看那畫，他知道，那是小長生的課業，明天，就要交了，現在卻被毀了，那畫還是燕尋陪着小長生畫起來的，雖然已經快快的将那畫撿了起來，但是到底是被弄上了水漬，看的不是那麽的完美了。

這樣交上去，恐怕是不能合格的，燕尋急中生智，幹脆的撲倒了下去，哭了起來。

燕尋這一哭，小長生也忍不住了，也哭了起來，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大人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都忍俊不禁。

林白軒有些無奈的摸了摸小長生的腦袋，“罷了，既然如此，這一次的課業，便作你過了吧！”

“真的嗎？！”小長生原本以為定然是要被教訓了，卻沒有想到峰回路轉，居然是過了嗎

林白軒見小長生那興奮的樣子，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他，只是看到另一邊燕尋那亮晶晶的眼神，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過了！”

“師父真好！”小長生歡呼。

看着小長生那興奮的樣子，燕尋也是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嗯，小長生的師父人可真好呢！只是，此時的兩只小的并不知道，以後的小長生，可是不知道被他的師父給算計了多少次呢！

只是時隔多年，當時又是小孩子，正是忘性大的時候，能夠對小長生有個隐隐約約的印象就很不錯了，哪裏還會記得清楚呢？燕尋也不過是覺得，沈長生長得有些相似罷了，究竟是不是，其實燕尋的心裏也是沒底。

不過，幾乎可以稱之為童年唯一的男性玩伴，燕尋對小長生還是挺惦記的，甚至也回萬花谷找過他，不過，那個時候的小長生，已經離開了。

燕尋只好悻悻而返。只是這天大地大，不知道何時，兩人才會見面呢？

“在下只是想問，沈公子既然是萬花谷的弟子，那麽，可是知道一位名叫長生的萬花弟子？”

沈念生原本是頗不耐煩的，但是在聽見了長生這個名字之後，也不由的愣了一下，長生，那不是自己的小名嗎？

因為沈念生小時候體弱多病，便取了長生，念生這個兩個名字，一個為小名，一個為正名，只是希望沈念生的日後平平安安的。

“我并不認識叫長生的人。”雖然心裏疑惑，但是沈念生并沒有承認那就是自己。

燕尋聽沈念生如此說，心裏不由的有些失望，轉而又想到，該不會是因為自己之前對待沈念生的态度，使得他對自己的印象不好，所以才故意隐瞞的吧？

但是轉念燕尋就有些唾棄自己的想法來，還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明白以後，燕尋抱拳一禮，很是幹脆的說：“既如此，之前是燕尋冒昧了，再次向沈公子賠個不是，還請沈公子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若是我不原諒呢？”沈念生慢悠悠的吐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燕尋直接愣住了，這，似乎是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