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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臨走時小黑蛟不滿被丢下,當即在裂縫關閉之時跳了進來纏在小湯圓圓滾滾的身子上。
不過眨眼兩人兩獸便身處黑暗中,顧策努力搜尋着莊墨寒的氣息,神念鋪成于四面八方,旋即驟然睜眼,他五指張開狠狠一撕,裂縫外天光大亮,狂風呼嘯。
兩人淩空踏出,面前的場景異常瑰麗,宛若在一片茫茫星河中。
遠處有一條銀河,其內星光閃閃,銀河周圍盡皆虛無,數不清的暗潮翻湧着,仿若下一秒就要将他們吞噬。
勾月也被面前的場景震驚,更沒想到莊墨寒居然這麽快就找到了咒夜之地。
前方不遠處有一白色身影,他持劍而立,一絲不茍的發絲已經散亂,身上有不少傷痕,淡淡的血腥氣傳入鼻腔。
“莊墨寒——”顧策看到那道身影想也不想就要沖去,卻見一道黑影張牙舞爪地朝他掠來,勾月猛然伸手将他一拽,那黑影擦着顧策的面門掠過,緊接着四面八方都是出現了莊墨寒的身影。
莊墨寒手執清霜劍,每揮動一次清霜,周圍都翻起一陣勁浪,那随着他手中劍揮動,周圍的黑色氣流也愈發洶湧,很快那些黑色氣流就凝聚成刀成戟成槍四面八方地朝莊墨寒襲去。
“莊墨寒……”顧策聲嘶力竭,擡手猛然一揮便朝一個人影掠去,可他人一到,莊墨寒的身影便在黑刀下驟然潰散。
顧策的心狠狠一揪,轉頭看向那條璀璨的星河中,哪裏還有什麽人影。
他鋪開神念,力求尋到莊墨寒,可四面八方都是莊墨寒的氣息,好似這方天地都有他的蹤影,卻無法鎖定究竟哪一處是他。
顧策抑制不住的開始顫抖,略微暗紅的眼逐漸變得赤紅,而他的魔靈空間內魔氣驟然翻湧,那些魔靈把蘇千澤當成玩物似的背着他在魔靈空間中上下飛掠,偶然從背上落下又會出現另一只魔靈載着他繼續飛。
魔靈們嘶吼着,興奮着,卻又混亂着。
蘇千澤咬着牙沒有動彈,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碾碎的疼。
魔靈空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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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策驟然凝聚魔力揚手一揮,數道“砰砰”聲響起,那些朝他圍繞而來的黑氣頓時潰散,他轉身繼續往星河那邊移動,可随着他移動時星河也在以他的速度迅速飛掠,好似沒有盡頭。
顧策再次想要撕裂虛空,可面前根本就沒有出現裂痕,這方空間好似根本就沒有東西供他撕裂。
“沒用的。”勾月一向懶撒的紫眸出現了幾分凝重,他看着顧策,“這方空間都是虛無,就算你畫陣也沒用。”
“尊主……”小湯圓目露擔憂,剛才的情況讓它的心微微提起,這裏還能使用魔力,離咒夜之地還很遠,撕裂空間已經沒用了,等到了咒夜之地,他們所有人的修為都會被壓制,成為一介凡人。
顧策猛然吸了幾口氣,周圍莊墨寒的場景卻變了,不再是手執清霜,而是萬劍襲來,把他刺成了一只刺猬,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血順着嘴角一滴滴流下,發絲散亂,被斬斷了一縷,朝着顧策飛來。
顧策伸手接住,那發絲卻穿透了他的手,朝腳下無盡的虛無飄下。
顧策不信莊墨寒會變成那些場景中的模樣,他不信。
他從魔靈空間召喚出一只魔靈,載着他飛速遠去。
“尊主……”小湯圓震驚地看着丢下它獨自跑了的顧策,小黑蛟卻猛然一震,身形變大十數倍,朝小湯圓道:“快點上來。”
然而,跟小湯圓一起上來的還有勾月。
小黑蛟:……
我他媽能載動你這麽大只妖嗎?
“快走。”勾月輕拍了一下它的背,小黑蛟扛着一人一獸迅速追着顧策而去。
所過之處盡皆幻影。
小黑蛟撞破了很多幻影,顧策已經全力往前飛掠,很快魔靈便體力不支搖搖欲墜,顧策立馬又召喚出另一只,一路上廢了九只魔靈,可那星河還是離他非常遙遠,仿若從未靠近過。
而那些莊墨寒也已經變了樣子,周圍都是現代建築,他看着莊墨寒的一瞥一笑,明明冷若冰山的臉,卻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唇輕笑起來,不同的裝束,不同的場景,可裏面的人始終沒變過。
漸漸地,顧策發現,這是一處溯回之地,溯回莊墨寒的以往,可中間并沒有他,為什麽他會看到莊墨寒的以前,莊墨寒受過那樣重的傷嗎?什麽時候?
是就在之前,還是更久遠的以前?
顧策咬緊了牙,第十只魔靈再次體力不支時,顧策停下了,前方星河邊的莊墨寒已經舉起了劍,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轉頭朝顧策看來,揚起一個悲涼的笑,周身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再睜眼時是泛着熒光的碎片飄來,一塊碎片直接飄落在他臉上,随即消失。
顧策猛然怔住,盡管知道是假的,不會是現在的莊墨寒,可他還是抑制不住揪心得疼,疼得雙眼發紅,疼到抑制不住身上的魔力。
他深呼吸,一直深呼吸,咬了咬牙,閉眼,全身魔氣肆虐,很快在他們所在的這方空間就有一條條的線被魔氣包裹,陳列在他們其中,卻獨獨沒有延伸到星河那方。
勾月一怔,“陣法?”
顧策卻沒理他,雙手結了一個複雜的印勢,印勢一落,掣魔劍跟截天尺驟然出現他手,他驟然睜眼,看向印勢落下的中心點,揚手狠狠一劈。
“轟——”
巨大的威力震響這方空間,陣線卻只是晃了晃,并未斷裂。
勾月驚訝于顧策的洞察力,就顧策最近的表現看來,他應該永遠也察覺不到這個溯回陣。
一擊不成,顧策瞄準了一根陣線,再次一劈,掣魔劍跟截天尺的威力不小,可那細細的陣線好似未能撼動分毫。
“尊主,這樣不行,你要找到陣眼啊。”小湯圓有點心疼,他們尊主現在的焦急全挂在臉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冰寒,一雙眸子急得充血。
顧策收回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無形中泛起陣陣殺意。
這溯回陣他要是不破,就會被永遠困在這裏,他不甘心,也不能等。
幾息之後,他沉心靜氣,努力鋪開神念,來到這異世,他第一次如此慎重。
之前閃現的陣線方位盡數鋪陳在他腦海,神念努力捕捉那虛無缥缈的陣眼,勾月見他這樣,詫異地挑了挑眉,之前他一直覺得顧策變弱了,什麽事都仙尊幫他,宛若一個廢物,可現在,他為了莊墨寒可以這樣努力,甚至用上了他全部魔力。
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勾月有些不解,妖界所謂的愛情不過是兒戲,伴侶天天換也沒人說什麽,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不知道那些所謂的對人類很重要的感情究竟有什麽意義。
片刻之後,就見顧策睜開眼,臉上笑得異常風情,渾身魔氣翻湧得愈發厲害,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運氣揚手狠狠一劈。
勾月一驚,驟然閃身,扭頭一看就見他後方陳列着七個黑洞,那黑洞的模樣與截天尺揮出來的無異,中間卻有一點星光。
另一邊。
“咦,他找到了。”一黑一白兩人手執黑白棋子,正在悠閑下棋,看到旁邊的水鏡時目露詫異。
白衣人輕笑着落下一枚白子,“方戟,你快輸了。”
“未到最後關頭,勝負尚未可知,這個顧策,還挺有潛力。”
白衣人但笑不語,心道:何止潛力?
“他找到的七星溯回陣的陣眼了,很快就會到咒夜之地,你就不擔心老巢被他一鍋端了。”方戟輕笑,黑子落下,敗局起死回生。
“連你都不知道我的老巢在哪裏,你覺得顧策能找得到?”白衣人聲音輕緩,絲毫不急,一子落下,棋局再次膠着,勝負難辨。
這盤棋他們下了萬年之久,總是你快死了,我又活了。
“那倒也是,真想知道你的老巢究竟在哪兒,很想登門拜訪一下。”方戟再次落下一子,白袍人擡眼看他,搖了搖頭。
白子剛落棋盤便不見了,“白離,我倒很想知道,我原以為你會選擇莊墨寒,為何獨獨選了顧策?”
按顧策的表現來看,實在不是一個上上之選,沖動易怒,反而是莊墨寒更得他心。
白離見他扯了棋盤也未惱,“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們兩人初始于天地,見慣了生與死,不管這世上死多少人,剩多少人于他們而言早已無動于衷,漫長的生活太過枯燥乏味,也太過孤寂了。
方戟看着白離的臉,他從初見白離時他便是這一副淡然的模樣,天下間的生死于他而言挑不起絲毫興趣,他能助白離建這蒼茫大地,能從下屬變成對手跟朋友,都源于漫長生命的孤寂。
他們死不了,活不下,不知來處,亦不知去處。
他猜不透白離的想法,白離卻一眼能知道他在想什麽。
方戟輕笑,“我覺得我能贏。”
白離擡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飽含滄桑,無悲無喜亦無欲,他應該已經習慣了白離這種沒有情緒起伏的眼神,可還是讓他感覺白離已經洞察了一切。
可若他當真洞察了一切,為何又沒有阻止他?
顧策已經開始結印,這次印勢簡單直接,掣魔劍跟截天尺已然離手,瞬間化為七把,朝着中間那一點光亮狠狠落下。
“轟”地一聲震天大響傳來,整個空間都抖了一抖,那些陣線驟然斷裂原本遙不可及的星河随着陣線斷裂驟然出現在他們腳下。
“到了!”小湯圓又驚又喜,擡頭一看顧策卻見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擡手擦掉,垂眸看向腳下星河。
星河中有無數旋渦,吸納着那些虛無的黑煙,一個白色的人影正在其中一個旋渦中艱難前行,只一眼,顧策就認出那是莊墨寒。
“莊墨寒——”顧策喊了一聲,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只見旋渦中的莊墨寒擡起頭,一見顧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小心——”
勾月轉頭一看,不知何時那些虛無黑氣已經凝聚成一只巨獸,張口就朝他們咬來。
勾月彈指一揮,一道強勁的妖力驟然掠去,小黑蛟張嘴一咬,直接把顧策叼在嘴裏朝莊墨寒的方向飛去。
小湯圓被狂勁的風吹得差點拽不住小黑蛟的脖頸上的毛,整顆團子都在晃蕩。
小黑蛟飛得很吃力,顧策在看到莊墨寒的那一刻就紅了眼眶。
莊墨寒一身白衣染血,發絲淩亂,不知道經歷了怎樣一場大戰。
快要臨近之時,小黑蛟的嘴一松,顧策徑直往莊墨寒所在之地落下。
莊墨寒努力穩住身形,一把抱住落下的顧策,顧策死死抱着他的脖子,“為什麽不告訴我這裏很危險?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策力氣大到快要勒斷他的脖子,莊墨寒眉頭緊緊皺起,擡眸看向半空中的勾月,他不願顧策跟他一起冒險所以才避重就輕。蘇千澤始終是為顧策受的傷,如果不管,顧策此生都活在內疚中,總會謙讓蘇千澤一點。
這種情況若是出現,他不願,他不願顧策除了他之外心裏還裝着另一個人,不管對那個人的感情是什麽,顧策心裏最重要的只能是他。
“怕你擔心。”更重要的是知道你會不管不顧的跟上來。
“你不說我就不擔心嗎?”顧策紅着眼眶看着他,勒着他脖子的手力氣大到幾欲勒斷,“你知道我多怕嗎?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莊墨寒,我只有你了,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該怎麽辦?”他要是出事了,豁出這條命他也會把莊墨寒帶回來。
“我知道。”莊墨寒輕拍顧策的背,正因為知道你,了解你,所以才不敢告訴你真相。
他視線微微上移,看向朝他們掠來的勾月,眼眸微微冷了一瞬。
勾月掠至,語氣一如既往的懶散,“再不快點就趕不上了。”
小黑蛟力竭的變小挂在小湯圓身上,小湯圓想碰它,可它就跟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小黑蛟,你別死啊,這麽死你也太沒用了,千萬別死啊!”小湯圓嚎出了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別哭了,我就是累了想睡一會兒,你再不快點跟上咋倆就要消失在這個旋渦裏了。”效黑蛟疲憊出聲,小湯圓喜極而泣,轉頭去看顧策等人時,那三個沒良心的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诶,尊主,等等我,等等我們。”小湯圓邁開四肢奔了上去。
星河的璀璨的,卻也是要命的。
穿過瑰麗星河,三人兩獸就落于一個只有一線天光之地,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唯有天際那一線天光發出極致的光亮。
四周安靜極了,只能聽見小湯圓踩在地上的聲音,它把小黑蛟放在地上,探了探它的鼻息,能感覺到鼻息它才猛地松了一口氣。
“尊主……”小湯圓剛說出一個字,顧策就丢給它一瓶丹藥,示意它別說話。
周圍只有小湯圓拔瓶塞倒丹藥還有小黑蛟吞咽的聲音,幾人間的呼吸心跳都能聽見。
一,二,三,四……
四種心跳聲?
顧策跟莊墨寒對視一眼,偏頭看向一旁的勾月。
勾月沒有心跳聲。
勾月也發現了兩人一獸的反應,輕道:“我沒有心。”他的心早就已經不見了。
妖界有一傳言,妖王心蘊含歷代妖王的修為,引來數不清的各界邪修皆觊觎,千年前,魔域大亂,前魔尊死了,新魔尊上位,他圍觀了一場大戰,順便把妖王心挖出來埋了。
那時無數妖跟邪修都想找到妖王心,卻終是無果,誰也不知道妖王心去了哪裏,此後妖王性情大變,關了界口,再也不跟各界往來。
這次若不是聽聞顧策性情大變,想看看顧策會變成什麽樣,否則也不會出來。
兩人聞言沒多大反應,勾月的所作所為,看起來确實沒有心的模樣。
可一個人,沒有心還能活嗎?
“我也沒有身體。”勾月輕笑,眉眼間全是不在乎。
小湯圓在旁邊聽得瑟瑟發抖,沒有身體沒有心,就算是妖也活不了吧,可勾月卻切切實實地站在他們面前,想想就不寒而栗。
勾月卻沒再多做解釋,他率先朝前走去。
顧策跟莊墨寒走在後面。
此方天地陰寒異常,越是往前他們便感覺力量流失得越快,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衆人便感覺身體愈發沉重,全身力量盡皆消失。
“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顧策跟莊墨寒同時問出口,說完兩人就笑了,握緊了彼此的手。
修為漸漸消失,說明他們離咒夜之地越來越近了,而旁邊的勾月身體卻逐漸飄忽起來,到一個界限時,勾月道:“你們去吧,我不去了。”說完他看向顧策,“蘇千澤最好也不要進去。”
想到蘇千澤的狀況,魔靈空間指不定到時候再也召喚不出,此行尋找咒夜之地,除了幫蘇千澤解了身上的咒力,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咒術師。
能解咒力,應該也能對付咒術師。
顧策往回走了十數米,放出蘇千澤,卻見蘇千澤身上全是鳥毛,一絲不茍的發冠上也插了很多根羽毛,小湯圓率先笑了出來,随後捂着嘴。
蘇千澤看着面前寸草不生盡皆荒蕪的地方有那麽幾分眼熟,一時間卻沒想起在哪裏見過,只能忍着痛朝對面其人作了一揖。
“你跟勾月呆在這裏等我們回來。”顧策一臉凝重,晝夜之地究竟是個什麽地方他不知道,反正不可能安全就是了。
“顧兄……”蘇千澤喊他,顧策偏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等我們回來。”說完跟莊墨寒兩人就往前行去。
看着不過幾步的距離,兩人已經前行了數十米。
勾月退至蘇千澤身邊,看着前方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你覺得他們有幾成活下來的幾率。”
“勾月,你想做什麽?”蘇千澤轉頭看着他,他在顧策的魔靈空間裏想了很久,咒夜之地他聞所未聞,勾月就算活得比他久,對于咒夜之地知道的未免太多了,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救你。”勾月盤膝坐在地上,身上就像朦胧了一層煙霧,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缥缈。
一頭銀發垂地,額間一抹殷紅分外醒目,此時垂睫,蘇千澤才發現,他連睫毛都是白色的。
勾月從地上拔了一片黑色的葉子,放在嘴邊吹起了調子詭異的曲子,卻異常好聽。
前方的莊墨寒跟顧策還有扛着小黑蛟的小湯圓齊齊回頭,聽着那宛若送行曲的調子,面色微微一變。
“走吧。”莊墨寒率先出聲,顧策點頭,兩人繼續前行。
沒有修為護身,兩人越走越是疲憊,漸漸地地上升騰起了黑色煙霧,卻不似咒氣,也不似魔淵中的戾氣,感覺不出那是什麽力量,他們行過之地無聲無息,衣袍掠過時會帶起一陣細小的風。
這方空間好似沒有白天,只有黑夜,天際那一線天的光亮也未曾拉近一分,小湯圓已經扛不動小黑蛟了。
顧策彎腰将兩獸抱在懷裏,小湯圓累得整顆丸子都縮小了。
顧策将兩獸揣在懷裏,莊墨寒凝眉,從顧策懷裏把兩獸掏出來放在自己的袖袋中。
小湯圓:……
在這裏好似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有前方無盡的黑暗跟天際那一線天光。
兩人走得口幹舌燥,卻沒有水,前方漸漸起了風沙迷眼。
“還好嗎?”莊墨寒盡量扶着顧策,顧策點頭,“還好。”以前被人追着打的時候也不是沒跑到筋疲力盡過。
莊墨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多扶着顧策一點。
顧策偏頭看着莊墨寒,嘴角勾起一個微笑,這地方就像是一處絕地,只有他跟莊墨寒兩個人,盡管所有的修為都在這地方沒起絲毫作用,他甚至對咒夜之地沒有絲毫了解,可只要身邊有莊墨寒,哪怕末日也覺得心安。
“我真幸運。”顧策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湯圓:……它們尊主不會真傻了吧!
“嗯,我也是。”莊墨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小湯圓:……完了,這倆都傻了。
就在小湯圓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感覺整只獸都翻滾了起來,随即而來的是顧策厲嚎的“莊墨寒”三個字。
它立即從袖子裏冒出一顆頭,就見前方不知何時已然掀起了一陣飓風,無數風沙沖天而起,會跑一樣将它吸了過去。
“啊——”小湯圓立即發出一聲哀嚎,被龍卷風卷走了。
顧策扒拉住一塊石頭,另一只手狠狠拽着莊墨寒,那龍卷風飛掠着從他們身上碾過,幾欲撕裂他們。
莊墨寒忍着叫顧策松手的想法,死死拽着顧策的手,等龍卷風過去後,莊墨寒從半空落下來狠狠砸在地上,卻見周圍不知何時已然掠起不大不小的龍卷風,而他們更像是身處龍卷風的風暴中。
蘇千澤看着這滿目陰寒荒涼之地,很确定自己見過,絞盡腦汁想了之後,被他放在一角的記憶突然破了一個缺口。
同樣荒涼,滿地的黑,除了天際那一線天光,其他的如出一轍,幾個月前他最後一次見咒術師,環境可不就是這樣。
咒夜之地?這地方就是咒夜之地!
蘇千澤大驚,轉頭看着旁邊席地而坐的勾月,他像是無知無覺一樣閉着眼,仿若睡了過去。
“勾月,”蘇千澤喊了一聲,勾月擡起眼皮,“何事?”
“這地方就是咒夜之地,我們……”
“我知道。”勾月聲音平淡,轉頭看向顧策他們消失的方向,那裏已經看不見人影,有的只有一片漆黑。
他知道這裏的咒夜之地,因為他們現在只是在邊沿,沒有深入,所以他才能維持住實體,進了中心地帶,他怕是直接煙消雲散,想要重新凝聚實體,在這地方怕是很難。
“你知道?”蘇千澤微驚,随即想想也是,勾月乃是妖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妖王,知道怕是也情有可原。
每一代妖王的妖力都會繼承給下一代,長此以往,妖王現今的修為也不知道深到何種地步了。
可他看勾月修為,好像也不是傳聞中那般厲害。
“想去找他們?提醒他們?”勾月輕笑,一雙潋滟的紫眸中看不出情緒,隐約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一抹悲涼。
他悲涼什麽?
蘇千澤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就見勾月站起身道:“你身上有咒力,想進去也不是不行。”
蘇千澤看着他,就聽勾月道:“可我進不去。”他看着前方的黑暗之地,他想過無數次辦法進去,可就是進不去,這千百年來,他試了很多遍,每次都在煙消雲散邊緣狼狽地跑回來。
他知道蘇千澤為此想知道一個答案,他也想,咒夜之地能溯回曾經,他就想問問歷代妖王,為什麽要将那些可怖的力量傳承下來,他不需要,他寧願掏心挖骨也不想要那些人人都想得到的力量。
蘇千澤打量着他,他身上籠罩着煙霧,身軀看起來竟像是沒有實體。
“你……”蘇千澤微微詫異,就見勾月轉過身道:“人人都羨慕歷代妖王能繼承上一代妖王的修為,可我卻不稀罕。”
勾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蘇千澤瞬間就懂了。
不稀罕那過于強大的力量,不稀罕被迫賦予的責任,那些責任就像是枷鎖,将他牢牢綁在妖界,被迫承受那些他本不想承受的東西。
被迫嗎?勾月是被迫的?所以寧願放棄那些歷代妖王傳承下來的修為,就算沒有實體,沒有妖王心,就算自己滿目瘡痍,也不想去承受那些自己不想承受卻被迫抗在肩上的責任。
驟然間,蘇千澤想起,好像幾千年前有一個傳聞,那時妖界界口還沒關閉,新任妖王不知緣由殺了妖界很多修為高深的妖,妖王掏心剔骨,妖界大亂,可在幾百年後,新任妖王再次出現,沒有那些強大到爆/體的修為,卻也靠自身修為成為新一代的妖王。
他本放棄了那些責任,卻因沒了心,妖界那段時間人心惶惶,妖王做事随性,諸多忤逆他的妖皆亡,連一縷轉生魂魄都沒留下。
就這樣過了幾千年,就在千百年前,魔域新任魔尊上位,妖界驟然關閉了界口,阻斷了與各界來往。
“勾月,你……”蘇千澤剛說出三個字,卻見勾月轉頭對他輕笑,“本王不需要別人同情。”
他的聲音依舊帶着幾分懶散的意味,卻難掩其中悲涼,蘇千澤立即緘口不言,他換了個話題,“我們怎麽才能進去。”
他現今身負咒力,經脈阻隔,比一個普通人還不如,普通人至少不用承受時刻從經脈中傳來的蝕骨痛意,他卻要。
“讓我附在你身上。”勾月朝他挑眉一笑。
蘇千澤:……
讓一只妖附身,這根本就不是怎麽進去,而是想用他的身體把他帶進去吧。
“蘇兄,怎麽樣?”微弱的光亮中,勾月好像露出了一對毛茸茸的狐貍耳朵。
蘇千澤:……
他直接席地而坐。
“蘇兄,考慮一下,你身中咒力時刻都要承受經脈寸斷之痛,就算你能進去,就你這種身體根本走不了多遠,倘若我附在你身上,你的身體就借給了我,放心,我不會對它怎麽樣的,只是帶我進去。”
蘇千澤無動于衷,勾月可是妖,還是妖王,他除了已知的根本一個字都不信。
“蘇兄,倘若你不信,我們何不結個契,我絕對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勾月此言算是讓了很大一步了。
蘇千澤回想起跟勾月相處的這段時間,雖然為人懶散不太正經,可重要時候還是說話算話。
“結何契?”蘇千澤動搖了。
“半生契如何?”勾月微微偏頭,一頭銀發分外紮眼。
半生契是冥界的一種附身術改編而來,算是一個相對和諧公平的契約。
“好。”蘇千澤同意了。
勾月當即結印,從兩人眉心掠出兩條絲線,絲線在半空交/合/纏繞,打了個結,一紙契約書憑空出現印上兩人的姓名,契成,勾月神念一動直接掠進了蘇千澤體內。
勾月剛進去就感覺到了一股蝕骨的痛意。
他早就沒了本體,什麽滋味叫痛他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了,那痛當真是經脈寸寸斷裂般,也虧了蘇千澤這麽能忍,居然還能跟他讨價還價。
“走吧!”蘇千澤的聲音依舊平穩溫潤,勾月不語,蘇千澤就一步步往未知的前方踏去。
莊墨寒兩人在掠過龍卷風風暴之後又被風刃席卷,小湯圓是在場身上唯一還有咒力的生物,張口就吐出一股濃厚的咒力,咒力轉瞬就被那些風刃席卷,轉而造就了許多未知生物。
“哎呀我的娘呀!”小湯圓見此立刻遁走。
莊墨寒跟顧策:……
完全不知道小湯圓的咒力還能變成這些黑霧的養分,這是直接給了他們生命還是什麽?
莊墨寒跟顧策此時修為全無,周圍的黑霧凝聚成各種各樣的東西,嘶嚎着朝他們掠來。
兩人快速閃避,修為不在招式還在,顧策跟莊墨寒兩人配合可謂天衣無縫,兩人聯手,衣袍掀起的風散了黑霧,轉瞬那些黑霧再次凝聚,手中已然拿起明晃晃的刀。
兩人對視一眼,心裏已然有了決定,轉身就跑,身後黑霧追得猛烈。
小湯圓剛剛還在欣賞兩人的英勇身姿,轉瞬就見兩人齊心合力的當起了逃兵。
小湯圓:……
魔尊跟仙尊的形象在它心裏算是徹底毀了。
“小湯圓,你愣着幹嘛?還不跑?”顧策轉頭吼了一聲,那些黑霧倏地轉身對上了小湯圓。
“诶?”小湯圓一愣,旋即四肢着地,朝顧策他們的方向狂奔起來,“尊主,你等等我啊,我不想死啊,更不想變成這些怪物的養分啊,尊主……”
就在兩人跑後,一個漆黑的身影驟然凝聚,看着顧策跟莊墨寒的方向,緩緩勾起了唇角。
越是往前兩人跑得就越是吃力,腳下仿若墜了千斤。
小湯圓更是趴在地上起不來,整個身子重得好像不似自己的一般。
顧策轉頭看了它一眼,頓住,往回走了兩步,把它一把撈起。
小湯圓立即感覺熱淚盈眶,還是他們家尊主好啊,不會見死不救。
顧策抱起小湯圓那一瞬間,身子更為笨重起來。
他偏頭看了莊墨寒一眼,莊墨寒的袖子裏還睡着小黑蛟,也這麽重嗎?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道光亮,那道光亮突然從四面八方将他們包裹,兩人嚴陣以待,就在光亮合攏之時腳下突然一空,無數只仿若從地獄爬起來的手拽住他們的身體撕扯。
“莊墨寒……”顧策努力去拽莊墨寒,可莊墨寒跟他的身影都被拉得越來越遠。
“莊墨寒……”顧策紅了眼眶,眼見着莊墨寒那邊出現了一道門,門中透着白色的光,那些手直接将他拽了進去,與此同時,顧策這邊那大開的門砰然關閉。
門內是就像是冰雕的屋子,到處都是幽藍一片,足下從淺藍的冰漸漸變得深藍,不知其淺深,顧策往前走一步,足下冰便蕩開一圈圈漣漪。
他回頭看向自己進來之地,哪裏哪還有門。
“尊主……”小湯圓從他懷裏爬出來,有些擔憂。
顧策抿着唇,深吸一口氣,還未緩過氣來就聽小湯圓發出一聲慘叫,整個獸都扒拉在顧策腿上。
顧策垂頭,就見一張臉漂浮在他們腳底,見顧策看來,那張臉立即轉頭深入下方深藍處。
如同海豚的叫聲響起,顧策微微一怔,就見下方有着成群結隊的魚游過,一抹雪白穿過魚群,那些魚瞬間就被沖散,轉而再次凝結成群。
難道這下面是海?
顧策有點不可置信,他繞過冰柱往莊墨寒消失的方向走,走了沒幾步就沒路了,他使勁兒拍打冰壁,“莊墨寒,莊墨寒,莊墨寒……”
除了陣陣回聲,沒有回應。
“唉~”一聲輕微的嘆息聲傳來,顧策瞬間頓住,雖然那種極致的壓力不在,可修為并沒有回來。
他抿着唇目露防備,小湯圓見鬼似的扒在他腿上不下來。
“你不該來的。”那聲音在整個空間中回蕩,分不清具體方向。
“你是誰?”顧策聲音微寒,防備地看着四周。
穿過前方的一道冰門,就見裏面放着一具棺椁。
足下漣漪陣陣,顧策朝那具棺椁走近,卻見其內躺着一個男人,男人仿若冰雪中的精靈般,整個人白得幾欲透明,幽藍的長發,純白的衣袍,就連眸色也是幽藍的,仿若與冰棺融為了一體。
“顧策,你不該來這裏的。”冰棺中的人開口,帶着幾分缥缈之氣。
“你是誰。”顧策不知為何,看見這人的那一瞬間,心口就像被人用錘子狠狠砸了一下,悶疼悶疼的。
棺中人不語,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長大了。”他的聲音帶着幾分回憶的意味,顧策莫名覺得揪心。
“是他讓你來的吧!”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讓顧策皺緊了眉,這個他是誰?冰棺裏的人又是誰,為什麽認識他?
不對,是認識前任魔尊。
冰棺中的人朝他勾唇一笑,那笑竟帶着幾分寵溺,“你長得像你母親。”
顧策知道自己長得像老媽,可這個人怎麽會認識他媽?這可是書中世界,他來自現代。
冰棺裏的人緩緩擡起手,蒼白的手覆在冰蓋上,他的手心有一個火一樣的印記,朝他道:“把手放上來。”
顧策沒動,冰棺裏的人臉上揚起一抹失望,掌心的火焰印記慢慢隐匿。
“你究竟是誰?”顧策的聲音厲了幾分,這地方全是冰,卻并不覺得冷。
“我啊,”他的聲音帶着幾分遙遠,幽藍的瞳眸直直地看向頂部,“不重要。”
“不重要”三個字一落,顧策感覺心口狠狠一抽,死死咬住了後牙槽。
“顧策……”突然一道聲音傳來,顧策猛然轉頭,就聽轟然一聲巨響,地上的冰塊碎裂,莊墨寒渾身是水的趴在上面,滿身狼狽。
“仙尊……”小湯圓立即跑過去拉莊墨寒,顧策也沖了上去,卻見莊墨寒下方圍繞着許許多多的魚,其中一條純白的未知生物正朝莊墨寒奮力游來。
顧策拽着莊墨寒狠狠一拽,與他一同被拽出來的還有很多很多魚,那條純白的生物也從破裂的冰口上掠了出來。
純白的魚身,卻長着一張人臉。
小黑蛟已經被小湯圓從莊墨寒的袖子裏拽了出來,看着那條蹦上來的人臉魚,爪子扒着小黑蛟就是狠狠一拍。
“啪!”那條人臉魚被狠狠拍進了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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