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一陣有些尴尬的沉默。
池野掌心搓熱老久了,懷疑這人是不是又開始起燒,都說胡話了,用手背去貼對方額頭,還沒碰到,就被吼了一嗓子,佟懷青氣鼓鼓地:“池野!”
“叫哥。”
眼瞅都快半夜,池野想催着趕緊睡覺,聲音低沉下來:“別廢話,趴好。”
佟懷青拽着衣角,英勇不屈。
趁他昏迷的時候換衣服就罷了,這人好好地醒着,要撩起來給看腰?
想得美。
“你幹啥呢,還等着我給你……”池野本來想說換姿勢這仨字,但剛在廁所給人逼得哭了場,就給咽了回去,“真磨蹭。”
佟懷青黑着臉:“我不擦。”
“別矯情,”池野只當他怕痛,“這個就有點燒得慌,不疼。”
佟懷青咬着牙,目光從那瓶色彩詭異的藥酒,又到池野繃着青筋的手背,還憋着一口氣:“你出去,我要睡覺!”
池野倒是笑了:“成,那你睡。”
說着居然站起來,真的要走。
佟懷青不理人,把被子往上一拉,順手往枕頭那裏去摸,來回找了幾下,就倏然擡起頭:“我的東西還在招待所。”
聲音都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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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習慣了,晚上睡覺地捏着那兔子玩偶的一角,出來的時候走得急,也沒忘了把它給帶上,這被大雨淋的一場沒去退房,也忘記跟池野說,自己的背包還沒拿呢。
“你去給我拿,”佟懷青有點着急,“就在三樓最裏面的房間。”
池野慢悠悠的:“給你擦過藥就拿。”
“先去拿。”
“先擦藥。”
“去晚了人家都下班了!”
池野還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再說話,就眯着眼睛看佟懷青。
鬧呢,招待所啥時候都有值班的,哪兒會下班。
佟懷青沉默片刻,木着張臉,躺下了。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除了沒那玩意睡不着之外,腰也是真的很疼。
舊傷,推拿針灸都是緩解,勞損是病根。
他有些艱難地轉過身子,趴在床上,臉埋進枕頭,只當池野是素不相識的理療師傅。
衣服下擺被往上推,堆在肩胛骨的位置。
不合身,太寬松,應該洗過很多次,面料好柔軟。
露出截白皙的腰。
幹幹淨淨的。
中間的凹陷很明顯,雖然纖細,并不幹瘦,由于冰雪似的肌膚,甚至有種很瑩潤的豐盈感。
掌心再次搓熱倒入藥酒,按在後腰的位置,打着圈揉搓。
佟懷青的臉深深埋在枕頭裏,頭發擋住眉眼,感覺着腰那裏傳來的按壓,池野說的沒錯,并不疼,伴随着有點辣的酒味,是種微微的灼燒。
以及那帶繭的掌側,摩擦過的粗粝感。
“你的鏈子,”池野突然開口,“我給收起來了……在床頭櫃。”
那個綴着玉珠和銅錢的腰鏈。
佟懷青差點把這茬給忘了,他沒怎麽戴過首飾,這玩意又是系在腰上的,到底有點不太舒服,淋雨的時候昏昏沉沉,差點忘記因為這根紅繩,與池野鬧了別扭。
他轉過臉,悄悄露出半只眼睛:“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這個腰鏈,反應這樣大。
池野今天沒顧得上刮胡子,下巴處有層隐約的青茬。
“你還小吧,”那雙手交叉着放在他的腰上,太細了,池野手掌又大,兩只手并列不下,只能這樣一點點地按着,“要是真有什麽難處,不能走歪路。”
佟懷青擰眉:“我走什麽歪路了?”
“就是,”池野艱難道,“做那種事。”
佟懷青不幹了,支撐起身子想坐起來,又被按回去,池野卡着他的腰:“還沒好呢。”
“別打啞謎,”佟懷青扭着臉看他,“一根鏈子而已,怎麽牽扯到歪路了?”
池野卡殼了。
這樣的反應,看來是真不知情。
“那估計是誤會。”他掌心被酒燙得很熱,不大自在地琢磨,斷斷續續地跟佟懷青解釋了。
說出來自己也覺臊得慌。
也是,怎麽能因為個小首飾就對人貼标簽。
佟懷青倒是沒說什麽,安靜地趴在床上,他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乖,洋娃娃似的。
夜色越深。
藥酒味已經散得差不多,腰上的灼燒感還在,池野擦完手回來,看見佟懷青背對着他躺在床上,沒蓋被子,頭頂的吊扇呼呼地刮,雖然是秋天,家裏床上還是鋪着竹篾涼席,圖的就是個涼快,而佟懷青剛來的時候,都燒到快要暈厥,還硬撐着從上面爬起來,搖着頭不肯睡。
當時池野就看明白了,人家嫌棄硌得慌。
所以換上了純棉床單。
很軟和的床褥,這人躺着,也只微微陷下一點點的痕跡。
池野拉過個小毛毯,搭在佟懷青肚子上。
還沒扭頭呢。
“唰”地一下,就把毯子扯到一邊。
池野“嘶”了聲,把被子重新蓋好。
又給蹬掉了。
嗬,這是煩自己還不出發呢。
“作吧你,”他瞪着這不識好歹的白眼狼,“剛淋過雨受涼,想再起燒?”
那很薄的身體動了下,慢條斯理地坐起來,舉手投足間跟要上電視似的,卻在下一秒,大咧咧地撩起自己的衣服。
全然沒有之前的忸怩。
重新戴上了那條腰鏈。
碧色的小玉珠和五帝錢,挂在盈盈的腰上,沒完全遮蓋住側面的小胎記,露出點紅豔的邊沿。
“一個裝飾用的玩意,也能被歪到下三濫的地方去,”佟懷青揚起嘴角,“那我就還偏偏戴上了。”
他看起來傲氣極了,語氣懶散,肆意張揚。
什麽都不在乎似的。
只有那雙瞳色淺淡的眸子裏,滿是疏離和空洞,仿佛風中的蒲公英,随時都能四散分離。
池野沒在意,甚至被逗笑了。
他覺得佟懷青咋咋呼呼的,卻真有意思,可勁兒跟人對着幹,還特理直氣壯。
想着,背在身後的手就拿了出來,提溜着個兔子耳朵。
真的用太久了,布料被時間扯得很長,都透光了,破破爛爛的。
佟懷青眼睛頓時有神了,兩手接過,嘴裏埋怨:“你別這樣,會壞的!”
“壞了再給你縫,”池野把背包也拿了過來,“晌午我出去了趟,問了下,就給拿回來了。”
“那你不早說。”
佟懷青拿到東西就趕人:“行了行了,你出去,我要睡覺。”
說着他就伸手,“啪”地一下按滅了燈,生怕池野在屋裏再多待一秒似的。
“成。”
看這精神勁,應該不會再燒起來,池野也放下了過來睡一屋的打算,随口道:“不舒服了叫我。”
佟懷青眼皮都不帶動彈。
門關上了。
屋裏黑乎乎的,頭頂燈泡裏面的鎢絲還燙着,就發出點很細微的光,趁着這一點的亮,佟懷青終于籲出一口氣,把那又舊又破的兔子玩偶放在枕邊,用臉輕輕地,幅度小小地蹭了蹭,然後捏着邊角,在很淡的藥酒味兒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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