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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譚昭有底子,這點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光用看的就能駕馭‘鴻飛霜降’。

而當他之後又再使出‘星霜屢移’‘晴初霜旦’時,在場的人已經從震驚變成了麻木。

凡是考核中出現過的劍法譚昭都照貓畫虎地使出來。

可虞煊畢竟是虞重光的親傳弟子,劍法身法乃至內功心法都得虞重光親自教導,譚昭就是再天賦異禀,也不可能打得過自幼穩打穩紮學習天禪宗劍術的虞煊。

幾個回合下來譚昭身上就受了些傷,虞煊對他幾乎是全方位壓制打擊。

虞重光這個人對弟子要求極為嚴格,考核中不存在點到為止,都是必須分出勝負,或是一方受傷不可再戰認輸。

虞煊和他的師傅很像,出了名的一板一眼沒輕沒重,而譚昭脾性又是個遇硬更硬不服輸的,吃了苦頭也不肯消停。

當譚昭整個人又被虞煊當胸一腳踹飛的時候,葉星等人都不忍地移開視線。

譚昭人摔出三丈遠,肋骨斷了還硬撐着爬起來,嘴角挂着鮮血,灰頭土臉分外狼狽,眼神卻是越變越狠。

他每被虞煊摔出去一次,再爬起來的時候身上那種兇戾的氣息就更重一分,到最後很多人都看出譚昭的異樣。

雙目赤紅,呼吸急促,俨然一副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樣。

站得離他近的弟子都被他這殺氣騰騰的樣子懾得不住往後退。

譚昭太奇怪了,世人皆知只有殺人者身有殺氣,譚昭這看着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哪裏來這麽重的殺氣?

虞徹寒又怎麽會帶這麽危險的一個人上天禪山?!

太極殿前的虞重光等幾位天禪宗劍術老師眉頭是越蹙越深,論實力,就是再加一個譚昭也打不過虞煊,但譚昭有一點遠勝虞煊,就是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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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煊對譚昭,雖數次将人擊倒,拳腳無眼沒輕沒重卻沒有傷及性命的意思,反倒是譚昭,以他下手狠毒刁鑽的角度來看,他已經忘記了考核比試,他要虞煊死。

這極沒來由,二人今天不過第一次見面,沒有結仇結怨,為什麽譚昭要虞煊死?

譚昭剛從地上爬起來就沖了出去,虞煊以劍格擋進攻猛烈的譚昭還明顯尚有餘裕,譚昭進攻氣勢雖猛,但因實力相差懸殊,誰都看得出來他落處下風,而虞煊眼中的驚疑也在這之中一點點加深。

比武切忌心緒不定,虞煊驚疑于譚昭對自己的殺意,慢慢就出現了破綻。

譚昭瞅準這一破綻,身法忽然變得輕飄虛缈,手腕一翻一收,手中劍刃在打開虞煊的長劍後,劍鋒直指咽喉。

這一式,便是天禪宗六雪六霜十二招劍法中,對許多天禪宗弟子而言,最難使好的一招,‘陽春白雪’。

‘陽春白雪’除了對持劍人的身法有極高的要求外,還需有凜然殺意。

持劍人殺意越盛,‘陽春白雪’的威力則越大,這便是為了打開‘廉泉’不可或缺的條件。

但譚昭與多數天禪宗弟子不同,他有殺意。

這投注了殺意的一式‘陽春白雪’雖還顯稚嫩,可也已具備了殺傷力。

太極殿前清楚地響起了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衆人只覺眼前白影一晃,回過神的時候場上多了幾個人。

虞煊人已不在原處,他的師傅虞重光正和捏貓崽子一樣捏着他的後脖子。

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禪宗宗主虞劍心正揪着譚昭的衣領子。

而那個站在譚昭身前,僅以兩指就攔下‘陽春白雪’的白衣人不是虞徹寒又是誰?

虞徹寒一出現,譚昭就像換了個人,驟然變得冷靜,呼吸也不再急促,方才殺氣騰騰的樣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薄唇緊抿好似受盡了委屈,赤紅的雙目因委屈看着倒像是準備要哭了。

譚昭不會反抗虞徹寒,但他也不肯就此收手。

他握着劍柄的手不松,虞徹寒說話的語氣便帶了些警告意味,“小昭。”

“他打得我很疼!”譚昭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手已經乖乖松開了,在虞徹寒把劍丢開的時候,還低低地又重複了一遍,“他打得我很疼。”

話裏說不盡的委屈,好像剛才要取人性命的不是他一樣。

虞徹寒看他手臂上都有劍傷,血把白色的衣物都染紅了,胸口上和腰背上都有腳印,看上去特別狼狽。

虞徹寒微微轉過頭,他人雖然沒有轉過身,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這話是對虞重光說的,“到此為止。”

虞重光立即松開拎着虞煊的手,朝着虞徹寒的背影作揖,陰沉着臉:“是。”

“還能走嗎?”虞徹寒問。

“不能!我太疼了!走不了!”譚昭扁着嘴委屈得不得了,頭也不回地指着還揪着他衣領子的虞劍心,“他還抓着我!”

虞徹寒眼皮微掀,涼涼地看了虞劍心一眼。

虞劍心松開了手,“……我好歹是你師兄,是天禪宗宗主,你能不能對我稍微客氣一點?”

虞徹寒沒理他,只低頭對譚昭道:“不可再胡鬧,随我來。”

譚昭這才不情不願地噘着嘴跟在他身後。

天禪宗只有一個大夫,名叫徐秀,人稱秀娘。

秀娘并不是天禪宗的人,卻在天禪山上待了二十餘年,兩位宗主虞劍心虞徹寒可以說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平日無事時她都待在自己的藥廬裏,守着自己的藥園,哪都不去。

當虞徹寒出現在院門時她正在收曬在院子裏的藥草,手上還拿着個笸籮,擡頭看了眼已經有些暗的天色,“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嗎?”

“……”

“虞徹寒居然到我這院子來。”秀娘放下笸籮叉腰上下看了眼虞徹寒,看不出歲數的臉上帶着調笑,“我還當虞二宗主已經忘了我這個老婆子。”

“你又不老。”

虞徹寒身後響起一個少年人的聲音。

秀娘一下就樂了,嘴裏喲了一聲,歪着頭想看藏在虞徹寒身後的人是誰。

等譚昭走出來站在她面前時,秀娘臉上笑容一僵,美眸一眯盯着譚昭問:“我怎麽覺得……你有點面熟?”

譚昭聞言也仔細瞧她,緩緩搖頭:“我不認得你。”

秀娘看了譚昭好一會兒也沒想起他長得像誰,隐約覺得年輕的時候見過一個和譚昭有幾分相似的人。

想不起來秀娘也沒繼續深究,她上下看了眼譚昭,搖頭嘆氣,“每逢初一我這藥廬就能熱鬧好一陣子。”

譚昭進屋了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

不大的一間藥廬裏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個人,都是在太極殿前被抽到劍術考核的天禪宗弟子,傷勢或輕或重。

譚昭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傷得最重的地方在胸口,斷了兩根肋骨,秀娘給他包紮完了躺床上就拽着虞徹寒的衣角不肯放,委屈地哼哼唧唧,“我好疼啊虞徹寒。”

除了譚昭外,在場七個天禪宗弟子連氣都不敢出,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控制自己不往那看,滿室寂靜裏只能聽見譚昭的聲音,喊着這裏疼那裏疼。

虞徹寒任他拽着自己的衣服,聽他哼唧,只淡淡應了聲:“嗯。”

譚昭喊了兩聲就不喊了,消停下來也不松開虞徹寒,就盯着他看,毫不掩飾眼中的占有和戀慕,“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使出‘鴻飛霜降’的時候。”

譚昭驚訝得差點坐起來,剛一動就扯到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地躺回去,緩了一下才道:“那不是我上場的時候你就來了?”

虞徹寒點頭。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譚昭好奇地問,總不能是虞徹寒猜到他會被抽到吧。

“有人告訴我。”

譚昭想了想,“是抓我衣領子的那個人嗎?”

虞徹寒點頭,“好好躺着。”說完轉身想走,身子剛轉過一半就停住了,低頭一看自己衣角還在某人手裏。

“你不陪我嗎?”譚昭揪着他衣角不放,睜得圓圓的眼睛含着委屈和難以置信,“我都這樣了你就把我丢在這裏?!”

虞徹寒:“……我一會就回來。”

“那好吧。”聽見一會還回來,譚昭這時倒裝得大肚,松開手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虞徹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離開了秀娘的藥廬。

譚昭趴在床上,探出半個身子往門外看,看着虞徹寒走出院子看不見人了才肯乖乖躺好。

虞徹寒剛走過藥廬的轉角就看見虞劍心正雙手環胸立在一棵樹下等着他。

“看不出來啊,你虞徹寒居然對個小子這麽關心。”

虞徹寒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教過他‘六雪六霜’?”虞劍心問。

“不曾。”

“那還真是過目不忘?”虞劍心一副不怎麽相信的樣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這并不十分罕見。”

“……也對。”虞劍心聞言放下手,“差點忘了我跟前站着的這位也有這本事,要收為徒嗎?我看他确實天賦奇高。”

“如果他願意。”

本是随口一問的虞劍心讓他這五個字驚得嘴都合不上,“你不是嫌麻煩不想收弟子嗎?”

“他天賦奇高。”

“我不信。”虞劍心憑着這麽多年來自己對虞徹寒的了解,深知他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起了收徒的念頭。

“譚昭留在天禪宗,總要有個理由。”

“他留在天禪宗不過你一句話。”

“成為我的弟子也不過我一句話。”虞徹寒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虞劍心:“……我還是覺得你有點草率,譚昭心性不太對。”

“這是一個原因。”

“你也看出來了?”

虞徹寒點頭:“他在我面前不同。”

“這我也看出來了。”虞劍心好奇地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虞徹寒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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