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虞徹寒和譚昭的房間是客棧二樓最邊上的一間,推開窗正好對着外面繁華的長街。

譚昭趴在窗沿上,風吹起了他額前的頭發,“師傅,我們就待在客棧裏嗎?”

“不,我們一會兒就出去。”坐在坐榻上的虞徹寒道。

譚昭轉身兩步撲到虞徹寒身上,問:“去哪?”

“程家。”

譚昭反應平平地哦了一聲,對于之後要去‘自己家’沒有哪怕一點的好奇。

在某些時候,譚昭和虞徹寒其實非常相像,但比起虞徹寒,譚昭的性格要更淡漠,且古怪。

虞徹寒的淡漠是對于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毫不關心,這種毫不關心就是一毫一厘的注意力都不會分在你身上。

而譚昭比他更甚的淡漠是哪怕事情與自己息息相關,當他不願意,不樂意搭理的時候一樣毫不關心。

最能體現出這一點的就是譚昭被虞徹寒接走快一年的時間,他從來沒有問過虞徹寒關于程江遠的事情,‘想當然’和‘按理說’在譚昭身上是幾乎不存在的。

甚至對于自己被人盯上一事,譚昭的态度都有些事不關己,這樣的譚昭卻唯獨對虞徹寒例外,而同樣的,生性淡漠的虞徹寒也唯獨對譚昭例外。

虞徹寒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翹着腿玩的譚昭,問:“你不想去嗎?”

譚昭沒答想不想,只道:“師傅去哪我去哪。”

“……之後也是如此?”

譚昭不解地看着他,問:“之後?”他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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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徹寒卻沒有再往下說,只是站起身往房門外走,譚昭跟着跳下坐榻,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後面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客棧的樓梯,譚昭一眼就看見兩手叉腰站在客棧門外的傅千華,“……他在幹嘛?”

聽見聲音的傅千華轉過頭,“虞二宗主。”

虞徹寒朝他微微點頭,兩人走進川流不息的長街。

譚昭望着兩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挑了挑眉,快走兩步跑上前硬是擠進了虞徹寒和傅千華中間。

硬擠進去還不算完,胳膊肘還要再拱一下傅千華。

傅千華一時未察讓他拱得整個身子一歪,不悅地蹙起眉頭,“喂。”

“幹嘛?”譚昭像小雞護崽子一樣擋在虞徹寒面前,不讓傅千華太過靠近,仰着下巴一臉恃寵而驕的模樣特別嚣張。

傅千華忍了又忍才忍住自己想動手擰他耳朵的沖動。

譚昭以前就不怎麽待見傅千華,後來不得已地相處了些時日後譚昭雖然沒以前那麽讨厭他,但心裏還是煩的,今天尤其煩。

兩人吵鬧鬥嘴的功夫虞徹寒已經慢悠悠地走遠了。

譚昭轉頭看了眼虞徹寒的背影,丢下一句,“不許你太靠近我師傅。”然後一溜小跑地想追上走在前面的虞徹寒。

誰知傅千華動作比他還快,一下就超過了他,還丢回了一句話給譚昭,“誰理你。”

一直走到接近程家位于珑桑西南的宅院時兩人還在吵。

“虞徹寒是我師傅!”

“那又怎麽樣?天底下可沒有一條律例說虞二宗主是你譚昭的師傅別人就不能靠近。”傅千華成心要氣他,“你這麽霸着你師傅小心将來你師娘不高興了把你趕出去。”

譚昭聞言一愣,“我哪來的師娘?”

“以後會有的!難道你還想黏着你師傅一輩子不讓他娶妻生子嗎?”

譚昭理直氣壯:“有我在!為什麽我師傅還要娶妻生子?!”

……

傅千華表情呆滞地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麽?”

“有我在!我師傅怎麽會娶妻生子?”

“……為什麽不會?”

“有我在,為什麽會?”

“……這之間有因果關系?”

不遠處,站在程家大門外的虞徹寒看兩人站着不動,喚了一聲,“小昭。”

譚昭一聽見虞徹寒叫他,臉上綻開比晚春盛開的花還要燦爛的笑意,整張漂亮的面孔舒展得更為秀麗奪目,在跑向虞徹寒前留下了一句,“虞徹寒不會娶妻生子的,他只要操心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沒有叫師傅,他叫的是虞徹寒。

直到譚昭跑遠了傅千華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剛才還在他面前嚣張無比的人,此刻乖得像貓一樣挂在虞徹寒手臂上。

譚昭最後說的那句話,不管怎麽想都不太對,話裏的占有欲強烈得像是已經在虞徹寒身上蓋了一個名為譚昭的章。

‘有我在,為什麽會?’

傅千華想到這句話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擡手按了按生疼的額角,眼含複雜地看向譚昭。

他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譚昭不怎麽待見他的原因,他一直以為譚昭是年紀小孩子心性,對虞徹寒就像孩子護食一樣的心理,沒想到竟原來是……

譚昭可不管他說的話對傅千華的心神造成什麽樣的顫動,他只站在虞徹寒身邊,看着面前這座像是無人打理而荒廢許久的宅院。

大門上的紅漆因脫落而露出底下的木色,門前鎮門的兩座大石獅下堆滿了沒有人清理的枯葉,石階上都落滿了枯葉和樹枝,真是角角落落都透着蕭索與無人的荒涼。

程家自被滅門後,位于珑桑的宅院就徹底荒廢了。

因程家上下無一人幸免,程家被滅門都成了大燕遠近聞名的慘案,官府至今都尋不到兇手,不知何人所為。

住在程家附近的人都覺得晦氣,平日裏根本不往這走,更不用說誰有這膽子來接手這樣不吉利的宅院。

日子一長,程家宅院即使位于珑桑這樣繁盛之地,也硬是生出了格格不入的荒蕪。

譚昭看着程家大門表情陷入思索。

虞徹寒轉頭看着他,“可有印象?”

譚昭搖頭,“沒有,可能我沒來過吧。”

不要說程家了,譚昭對親生父親程江遠都沒有絲毫的印象,兒時記憶就是從他在烏草村開始的,八歲之前在何處經歷過什麽他根本想不起來。

不知何時傅千華已經默默地站在了譚昭身邊,聽見他這麽說時臉上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如果譚昭真的是程譽,那他怎麽可能沒有來過?!這宅院裏有個很大的荷花池,按照程江遠所說的,程譽就是失足墜入荷花池中才死的。

但傅千華什麽也沒有說。

三人沒有從大門進去,而是翻過了對習武之人而言形同虛設的高高院牆。

從院牆那頭翻過來,落地腳下就踩着草地。

程家宅院遠比在門外看的要大許多,眼前就落着一座不小的四角攢尖樓閣,樓閣左右各有一扇月亮門,能通往宅院更深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程家宅院曾出過滅門的慘案,又或許是因為這麽大個宅院卻沒有一個人,大白天的竟讓人覺得陰森森,脊背發寒。

傅千華站在原處四處看了看,道:“程家出事後,官府的人都來過好幾次了,有用的東西應該都讓他們給搬走了,這樣一個破敗的宅院,咱能找到東西嗎?”

“找什麽?”譚昭疑惑地問。

傅千華:“什麽都好啊,咱們現在什麽也不知道,只要能得到點有用的消息再小也是好的。”

譚昭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傅千華在說什麽。

虞徹寒并未理會他們,擡步往宅院裏走去。

樓閣大門緊閉,但卻未上鎖,從外面用力往裏一推就開了,一大片灰塵随着被打開的門飄了出來。

譚昭眼疾手快地用袖子捂住臉,連眼睛都蒙上了,傅千華動作沒他快,不小心吸入了點灰塵後咳了一會兒臉都紅了。

虞徹寒率先走進門,譚昭緊跟在他身後。

這座樓閣先前應該是程家待客用的廳堂,地上躺着幾張太師椅和紅木圓凳,堂柱上挂着的簾子雖灰蒙蒙的,但依稀可見這塊簾子幹淨時的富麗。

正對着大門的牆上挂着一個氣勢磅礴的‘義’字,筆鋒走勢遒勁有力。

傅千華站在門外沒進去,用袖口捂着口鼻嫌惡地看了眼房梁上挂着的厚厚蛛網,“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多的蛛網,盤絲洞啊這。”

譚昭用腳勾起了一張倒在地上的圓凳,頭也沒回地道:“少見多怪。”

确實如傅千華所說的,廳堂裏根本沒剩下什麽東西,虞徹寒角角落落地走了一遍後就出來了,朝着樓閣左側的月亮門進去,走過一條蜿蜒的小路,一大片荷花池出現在三人眼前。

因現在是冬季,池裏早已沒有了蓮花,只有孤零零的一根杆子,等着來年再結出花苞。

荷花池上有個‘卍’形的石橋,行至中間時石橋路就會分成三條。

譚昭就先不說了,虞徹寒和傅千華都曾來過程家,依稀記得路怎麽走,譚昭只需跟在他們後面走就行了。

走過荷花池上的石橋時,傅千華忍不住地側目注意譚昭的反應。

譚昭根本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常,一如既往地走路不看路,邊走邊東張西望,嘴裏還喊着,“師傅,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書房。”虞徹寒走在最前,頭也沒回地道。

程江遠的書房在程家宅院的最深處,走過荷花池還需再繞過兩條長廊的轉角。

譚昭跟在虞徹寒後面走都走得分不清北,感慨道:“程江遠不窮啊。”

傅千華:“……誰跟你說程江遠窮了?”

“……我以為程江遠欠了他們很多銀子,抓我父債子償。”

傅千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譚昭,“你這個小身板按斤賣也值不了兩個錢啊。”

“你才按斤賣!你一斤五個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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