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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酷暑的清晨,紅日升起,安之慵懶地依在窗臺邊,低垂眼眸,碎碎的長發覆蓋住光潔的額頭,今日第一道橙色光線籠在他的白發上,發絲染得金黃,顯得這個人溫和而高貴。
別看安之表面如此自若,其實內心早已翻騰:沒想到游戲體驗感如此逼真,我要是真在這兒殺了人,豈不會成為我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這事我可做不來。
【游戲設定中沈淵的仇只有自己可以報,而游戲全程中您的想法會左右游戲發展,以及導致的結局。】
安之奇道;“結局有幾種?”
【兩種。一、大仇得報,仇家死,游戲圓滿結束;二、大仇未報,自己死,游戲結束。所以請您謹慎。】
安之道:“怎麽謹慎?沈淵的仇我既沒有參與,更沒有體驗。刀子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安之很難去感同身受沈淵,更何況去殺對我來說無冤無仇的人。”
【您可以現在放棄游戲任務,我們對立消減您的意識。】
“威脅我!”安之不禁罵出聲。
谖竹正在彎着腰檢查屍體,聽見安之出聲,但沒聽清他在講什麽,于是問道:“沈兄弟,你剛剛說什麽?”
“叫我阿淵就好。剛才我沒說什麽呀,是你幻聽了。”安之裝傻道:“我真沒有說話,有可能是那具屍體說得?”
正巧安之說完,那具女屍緊握的手突然抽動兩下,谖竹眉頭短暫一皺,“大概是我最近精神狀态不好。但是阿淵,以後請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這未免不尊重死者。還有……”他轉過身對安之道:“在下總覺得這些黑色紋路是一種毒。可能是致死女人的原因,我得回房拿試毒針試一試。”
“哦,好。”
安之點點頭,目送谖竹出門。
現在整個房間只有他與那具女屍,周圍寂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成了噪音。
他被這環境壓迫得心髒撲通亂跳,看着床上的那具女屍,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會吵醒她。
可腦袋卻不自覺浮現出一些恐怖片片段。
于是乎他轉移視線,看向窗外,試圖用美景将那些畫面趕出去。
太陽隐于高樓後,光線穿過牆體縫隙,他猝不及防地被光線嗆了眼睛,等再睜眼時,冷不防撞進一雙渾濁的眼瞳中。
驟然間,恐懼感直沖天靈蓋,他的心髒仿佛被吓停了一瞬,随即眼前發黑,雙腿一軟,跌坐地上。
女屍的眼睛仿佛裝了雷達,她的腦袋跟随着跌坐的安之而低垂下來。
可能人死了,不會思考,女屍還不清楚眼前狀況,只歪着腦袋,瞪大雙眼看着他,身體卻一動不動,仿佛定住。
從窗外投下一道光線,将兩人隔開。
他們詭異地對視着。
太難看了!魔神沈淵,居然怕鬼,還被吓得腿軟了。不知道游戲人物設計者看見我這樣,會作何感想。
安之見女屍長時間沒有反應,這才顫抖着雙手拘謹地摸向一邊,試圖找一樣結實的物體,可以讓他撐着站起來。
摸索半刻,他扶着木窗站起身,緊跟着,那女屍便嘶吼一聲,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來。
她的雙手做利爪狀,出爪極快,極狠,左爪呼嘯着帶着疾風朝安之喉頭抓去。
安之也不會幹等着,翻身朝旁邊一滾,讓女屍抓了空。
只聽咔嚓一聲,房間的木窗讓捏碎了!
女屍布滿黑色紋路而又幹枯的手停在他轉頭可見的地方,他頭皮發麻:這讓她抓到一爪,喉骨不得生生捏碎了。
慶幸之餘,女屍并沒有停止攻擊,她驟然出爪,安之正想翻到一邊,這才發現已經被逼進死胡同。
右邊是女屍的左爪,剛才那一擊她并沒有收回手,左邊又是女屍正向他襲來的右爪,而女屍的身體正撐在自己身體上方。
一息間,一股巨大的壓力縛上安之脖頸。
他眼前陣陣發黑,嘴裏竄出股腥甜味道,窒息感刺激他的耳朵,放大了聽覺,他仿佛聽見自己喉骨碎裂的細微聲響,以及其它嘈雜迷幻的聲音。
就在安之覺得自己就快玩完兒的時候,一道黑色身影破開模糊的視線。
随即,他脖頸上施加的力驟然消失,一雙微涼的手将他從飄搖欲墜中拉回了實地,依進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咳咳咳……”安之劇烈地咳嗽着,求生的本能讓他貪婪而又大口大口地吸取着新鮮空氣。
等呼吸平和下來,他看到稍遠處一動不動的女屍,這才想到向那人道謝,“謝……謝謝你啊。”
而後,他擡眼,卻看見一雙淡漠的鳳目,也不知錯覺還是什麽,那雙眼睛方才竟有一絲關切閃過。
安之從那人的雙眼打量到他的下巴。
于是乎,心陡然一沉。
沒有原由。那張臉好像代表死亡,是匕首刺進他的心髒時劇烈的痛感,是死亡前的視線裏的搖晃和扭曲。一切的一切中,唯有那人那張臉格外清晰。
安之安之疑惑:這是沈淵對他的記憶嗎?那為何我也會排斥他,甚至有點害怕?
【居狼,身份:玩家,角色:何氏ODBP殺手組織旗下一員,素有死神稱號。】
“玩家?!”安之以為聽錯了,向系統确認道:“游戲裏還有其他人?!”
【是的。】
“你沒和我提過啊……他等級多少?”
【滿級。】
“那我呢?”
【零。】緊接着系統補充道,【雞蛋碰石頭,建議不要招惹,容易Game Over。】
安之沒想招惹居狼,自然而然,遵從本心的用力地推開他,冷冷地對他道:“謝謝你。”語氣疏離而冷漠。
正巧此時女屍從地上掙紮着起身,居狼眼神裏劃過一絲怒氣,他嗖地甩手,射出一記東西,徹底了結了女屍。
安之定眼瞧去,居狼甩出的武器居然是片白羽!
“以後我會護你。”居狼淡淡地開口。
安之一哂,道:“你我非親非故,叫我如何相信?”
“你不記得我?”
“以前的事,什麽也不記得了。”
“那就好……”
那就好!?陌生人聽見別人失憶了好歹會做出難過的樣子吧,他居然說那就好?!——安之更加确定此人不能接觸。
他環顧了一下房間環境,從鼻中發出一聲嗤笑,道:“從前所有都不記得了,确實挺好的。反正我不是什麽好人,你們哪天看見我,上來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反正我都不記得,說不定還傻愣愣地上前說‘謝謝’。”
居狼一個大步跨到安之面前,雙手緊緊地握住他消瘦的肩膀,涼意透過薄薄的絲質襯衫傳遞過來,“我們從來無仇無怨……無論你記起來什麽,都要相信我是為你好……六千年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他的雙臂用力到顫抖,連帶着聲音也似有若無地帶着顫音。
安之擡眼,看到他的臉雖沉着,眸中情緒卻似是欣喜,又是痛苦,就像只小狗狗,好不容易等到主人,但堪堪一眼主人便又走了。
那眼睛直勾勾地,盯得他想到家中兩歲大的比熊。
自己莫名其妙進入這破游戲,有沒有人照顧它?喂它吃的?
想到這,安之鼻頭就是一酸,他低下頭,避開那視線。
彼時,谖竹取到裝有試毒針的布袋,出現在房間門口,見裏面環境亂七八糟似是被吓到。他清潤的眼眸泛出些許呆怔,旋即又轉為笑意,漫上眼角,“阿淵原來認識ODBP的居狼。”
“谖竹!”安之掙動兩下發現掙不開,只能對居狼道:“你先放開,疼死我了。”
居狼大夢初醒,雙手好像被燙到了,迅速收回,“你有痛覺了?”
安之嗆白道:“活生生的人還能沒有痛覺嗎?”
沒了掌固,他立馬奔向谖竹身邊,道:“剛剛這具女屍突然詐起,竟然要掐死我!”
谖竹在女屍旁緩緩蹲下,“怎麽會呢。”他鋪開布袋,正想取出極細的試毒針。
一旁,居狼淡淡吐出三個字:“不是毒。”
“既不是毒,那試毒針也試不出個所以然來。”沒有絲毫猶豫、不相信,他又将布袋卷起,站起身。
“那是什麽?”安之不解。
“應聲蟲。”居狼回答。
谖竹幾不可見地揚了揚眉毛,道:“我曾在師傅的古籍中見過有關應聲蟲的描寫。應聲蟲是上古蠻荒時代很常見的蟲,怕光,食屍,只在夜晚出沒。可它們只食屍,并不會引起屍體乍起。而且現在不允許土葬,按道理應聲蟲已經絕跡。”
他的手壓着面紗,撐住下巴思考,鼻尖将白紗支起繃直,光線穿過細紗,影影倬倬能看見谖竹下半張臉的起落,“除非……有人飼養,并煉化它們……”
“嗯。”居狼肯定了谖竹的猜測。
“董天逸!”安之脫口而出。
谖竹看向安之,眼角彎起一抹頗為儒雅的笑意,道:“董天逸是辭葉鎮的鎮長,向來嚴肅清廉,甚至有些不近人情。阿淵提到他,是想找他幫忙嗎?”
“不是,我只是突然腦子裏蹦出這個名字來。呵呵……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他們談論的話題,安之不清楚也插不上嘴,他轉身找了個椅子坐下,百無聊賴中打了個無聲的哈氣。
“累了就睡吧。”居狼餘光一直固定在安之身上。
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作為這件事的中心人物,怎麽也不能睡覺啊。
安之幹咳兩聲,沉身正色道:“我去房外看看有沒有線索。”說完起身出去。
臨出房門前,居狼淡聲叮囑道:“別走遠,危險。”
安之頭也沒回地“哦”了一聲。
出門後,他在走道裏來回轉悠,最後洩氣皮球般垂下腦袋,“我一做軟裝設計的,一不是警察,二不是偵探,這一點兒提示也沒有可怎麽辦……”
【是否需要劇情回放,提煉有用信息?】
“還可以這樣?”
【是否需要?】
“需要需要!……”
【啓……】
“等等!”本着能坐絕不站,能躺絕不坐的懶人思想,安之往樓梯道上一坐,才道:“開始吧。”
虛拟屏幕快速播放着劇情,直到居狼出現前一分鐘,出現一句被死亡感沖淡的聲音。
——是一句女屍的道歉。
——“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但我控制不住,都是董天逸害得我和其他人,都是他害得我們變成這樣。”
“董天逸……”安之了然,“我說我嘴裏怎麽突然蹦出個陌生人名字呢。”
“小鬼,別擋道。”
低沉而略帶寒意的聲音自上而下地傳到安之耳邊,他仰頭望上去,“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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