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桑離雅的回憶（十二）

桑離雅的回憶（十二）

桑離雅被關在這個牢房裏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褲子被自己拉緊了很多。

暗無天日的每一天卻無法掩蓋住這高溫天氣的來臨，A市今年的天氣十分反常，不停地升溫、降溫，以至于桑離雅都有些感冒，夜裏她縮在床上看着漆黑的房間，伸出手指看着自己無名指上，這裏本該戴上一枚閃耀的戒指，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這天，來人說要探監自己，可是和自己有關系的家族人都已經和自己沒什麽兩樣，甚至說已經沒有人願意來探望自己，如果有，那也是來看笑話對自己幸災樂禍的，比如，秦岚月。

桑離雅跟在其後進了通話房，她扭頭看向玻璃窗的另一邊，瞳孔放大，那個人，是姜南宮。

好久不見，她好像瘦了很多。穿着墨藍色的運動服，紮着高馬尾，架着一副銀邊眼鏡，筆直的站在窗口看向自己的方向。

愧疚，只有愧疚！桑離雅迅速挪開視線，看着腳步，自己這個樣子，怎麽能出現在她的面前呢！自己，狼狽的樣子都被她盡收眼底，沒有例外，而她，為什麽永遠是那副處事不驚的冷淡樣子。

是啊，可能在她的眼裏，自己本就如同一粒沙那般微不足道，自己，何來的慚愧呢。想到這，桑離雅坐下，拿起了電話，不知道開口說什麽，也不敢看姜南宮，許久，姜南宮才開口，可是她說的第一句話卻讓桑離雅熱淚滾滾。

“你瘦了。”姜南宮那口吻就像是走在了路上看見了一棵茂密的綠樹落下了一片黃色的葉子，有感而發的說了句廢話，卻讓桑離雅的情緒立刻湧動了起來，淚水沒忍住滑落，手指在下面揪着自己的褲子。

“事已至此，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我。”姜南宮的眼神冷的像一塊鐵，卻狠的像一把刀，不怒自威的神情震懾住了桑離雅的所有表情，她強忍住心中的後悔于痛苦，不停地道歉，可是姜南宮也只是由冷轉陰，平靜又陰暗的看着她。

“我很讨厭八月，不只是因為我在八月出生，我的母親也在幾年後的中秋節生下我妹妹去世，我的父親在這一天出了車禍，也是這個中秋節，讓我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姜南宮一字一頓的吐出自己所憎恨桑離雅的所有原因，可是桑離雅卻有些不能接受，因為除了對不起姜南宮，這些事情好像和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她略有些疑惑，卻看見冷着臉的姜南宮起身，攥着電話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跳。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是你，桑離雅！”說罷她挂了電話，轉身便要離開，桑離雅有些激動的拍打着窗戶惹來別人的壓制和勸解，自己在這瘋狂的捶打玻璃窗，一邊道歉一邊做着遲來的表白，倒是驚着其他人，一臉吃瓜的看着這上演的劇情。

桑離雅被拖出去的時候沒有看見姜南宮因為她的告白而停住了一刻的腳步，決絕的背影，不再給自己任何期盼。

桑離雅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人來看望自己，她以為姜南宮會對自己有轉機，可是看到來人還是秦岚月，有些激動的眉毛撇了下去，安靜坐下，本不想和秦岚月溝通，秦岚月卻笑着問道：“桑小姐，這裏有一個可以贖罪的機會想要麽？”

“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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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秦岚月拿出一張紙貼在玻璃窗上，桑離雅靠近仔細觀看上面的內容，“贖你的罪，挽回娜娜的心。”

……

一周後法庭上，張如默作為被告站在另一邊，桑離雅見他也是不好過啊，完全看不出平日裏的樣子，頹廢又有邋遢的喪氣感，而原告上坐着姜南宮和秦岚月，以及她們的律師，雖然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卻還是将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她說完了證據站在一邊看向慢無表情一直坐着的姜南宮，她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自己這邊的痕跡，失落的嘆了口氣，被秦岚月捕捉到，不動聲色用手肘碰了碰姜南宮，姜南宮瞥下了眼睛，知道她幾個意思，卻沒有任何回應。

“根據調查，張如默在姜南宮小姐高三時期買兇對姜小姐進行了身體上的折磨，其中包括皮肉毆打和将右手臂致其骨折。而當時姜小姐即将參加藝考，因為手臂骨折而錯過了考試，錯過了高考。”

“在桑離雅小姐和姜西雪在樓道談完話之後，張如默施加黑手将姜西雪從三樓推了下去，這是當年私下被迫和解的證據以及姜西雪當時從他的校服上扯下來的紐扣。姜西雪摔下樓時頭部不慎遭受了撞擊，雖然治療好了，卻精神出現了問題，基本沒有清醒的時候。”

“在桑離雅大學期間，誘導姜北雲懷恨在心，伺機報複桑離雅，給姜北雲下了藥讓他去殺害桑離雅，再買兇撞人，致使姜北雲頭部遭受到重創，雖然救治了回來，卻成了植物人，至今沒有清醒。”

“在桑離雅上學期間，張如默買通了她的室友對其進行監視和管控，并且散播流言試圖将自己的罪責強加在桑離雅的身上。”

“在桑家的案件裏，張家同流合污，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張如默也參與其中。”

律師吧啦吧啦念了一大堆，最後法庭上所有的人看向法官，都期待着最終結果。

最後，張如默因為涉嫌多項罪責暫時關押，等桑家的事情捋清楚後再數罪并罰。而桑離雅，從小到大沒有插手過任何一件桑家的事，作為一個提線木偶，一個聯姻工具，也洗清了當年被冤枉的兩個案件，當場無罪釋放。

桑離雅看着被解開的手铐，忽然覺得如釋重負，連靈魂都自由到可以呼吸，看着被圈紅的手腕，看着被抓走已經毫無反抗的張如默，她知道，屬于桑家的時代，終于在這一刻，徹底落幕結束了。

“學姐……”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桑離雅這才意識到姜南宮早就離開了位子，秦岚月指了指外面，桑離雅立刻追了出去，站在刺眼的陽光下向着站在臺階下的姜南宮喊出了自己久違的稱呼。

“你已經自由了，我們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只是想……謝謝你……沒有因為私人恩怨而對我下了死手。”桑離雅只是想追出來解釋一下，想要表達對姜南宮的謝意，可是姜南宮根本不為所動，甚至話都沒有繼續回答，朝着馬路對面走去。

“雖然你其中只是扮演着一個求愛的角色，但是你們桑家對娜娜做的事情可是罄竹難書，你想要取得她的原諒，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她啊，永遠跨不過去自己心裏的那一道坎。”

“我們家，到底是怎麽回事？”桑離雅覺得現在唯一知道真相的應該只有秦岚月了，現在秦岚月擠掉了最大的競争對手，自然是對桑離雅沒有任何的敵意，而且她以後也找不到什麽像樣的工作，更是沒有威脅。

“她對你改觀同意這個案件是因為姜西雪已經恢複了神志，她告訴她是張如默做的事，你只是無辜的。而姜北雲的室友是我們挖掘出來的消息才證明了你的清白，所以，娜娜才會沒有反對這個案件。”

“你為什麽要幫我？”桑離雅自然是知道這件事肯定事情秦岚月做的，姜南宮那麽要面子的人怎麽會對自己做這樣的事情，“因為我欠她人情，我不想她欠着。我有強迫症。”

秦岚月一邊下樓一邊揮手說這話，桑離雅還想要問些什麽，秦岚月卻止住了她的問話，“很多事我不能細說，反正桑家的案子也快要結束了，你自己到家看電視想想吧。哦，對了，娜娜明天淩晨的飛機，這次飛回美國，她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吧，畢竟，她的工作在那邊。”

桑離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看着外面此刻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雖然陽光照在自己的臉上卻覺得身上陰冷無比，抱着手臂蹲在原地。

“她……要回去了？再也……不回來了？那自己……這些年到底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

梅雨季節又來臨了，桑離雅打着傘站在數字大屏下，手裏拎着剛剛從超市買的打折菜，傘上被雨水拍打的噼裏啪啦作響，她看着屏幕上的新聞畫面，以及那些讓自己聽見不會有任何變化的文字，垂下眼眸，身形悲涼的朝着自己如今租着的房子走去。

馬路邊，秦岚月喝了一口咖啡看向桑離雅，輕笑着朝電話裏問去：“如今塵埃落定，你遠走他鄉，可還想過桑離雅以後會怎麽辦？”

“讓我回來複仇的是你，現在，你怎麽同情起她來了？”

“只是覺得你兩蠻可惜的，畢竟桑離雅愛了你那麽多年，你這麽鐵石心腸，不過是心裏過不去吧，要是以前的你，也會不顧反對和她在一起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我還有新的設計圖要設計，先挂了。”“嘟嘟嘟”得聲音讓秦岚月趴在方向盤上嘆大氣，你們兩個的事情，還是留給你們自己慢慢掰扯去吧。

又是一年中秋節，今年只有桑離雅站在陽臺看着圓月過這個日子，她笑着喝下啤酒，卻慢慢淚流滿面。

手機傳來提示音，她打開一看，是秦岚月發來的。

“姜南宮的最新創作，《花夢》。”

畫面上，那是和《夢花》反設計理念的一個新的建築，而且建築之下有個雕塑，正是桑離雅。

桑離雅看着看着，捏緊了啤酒罐，心下一橫，一個想法終于确定，進屋開始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