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狐貍

狐貍

第五十四章

魔窟城外的魔族大多數被修真界這次一鼓作氣清繳。

但也僅限于一些低階魔族。

這些死于修真界劍下的魔族，就像有人專門派來送死的炮灰一樣，殺不幹淨，也死不絕，烏泱泱的無休無止。

昆侖宗的長老帶着人守在臨窟城外，幾日後就發現了這樣的端倪。

他找到太行宗的師晶晶，道：“這樣殺下去只會損耗我們自己的實力，這些都是低階魔物，如此殺下去毫無意義，還是得引出他們真正的首領來。”

大家都知道，太行宗裏出了一個叛徒，叫宴扶蘇，是魔族潛入的奸細。

那個弟子後來逃回魔族，這一切的背後，說沒有他的手筆，那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這個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按理說，若修真界這般大舉進攻魔界，魔界有頭有臉的魔頭都會出來應戰，但這次卻沒有任何一個高階魔物出現。

思及此，昆侖宗長老覺得，他們可能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但好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邬長老也留了個後手，派過來臨窟城的只有一半人馬，還有另一半人馬在修真界待命，以策應變。

只是跟那邊通了音訊後，卻得知，一切風平浪靜。

并沒有像他們相像中那樣，低階魔族在這邊拖着他們，另外的高階魔族跑去修真界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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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不解的行為，倒叫修真界幾位執事長老摸不清頭腦了。

魔族如此行事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師父，喝點藥吧。”

祝雙魚端着剛熬好的湯藥，走進帳篷。

卻發現在師父站立在案前一側，雙目深邃地，仔細看着須彌鏡投映出來的光幕上，那張魔窟城的地形輿圖。

“師父，您在看什麽？”祝雙魚把藥放下，走過去。

伏淵仍舊是那樣一襲銀白垂肩長發，他轉過身來，面龐之上無甚表情，冷漠蒼茫得像一片白雪。

白雪上只有冷冽刮着的寒風，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祝雙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從師父的表情裏看到這樣的感覺。

她只覺得，如今的師父，給人的感覺好孤寂蕭索。

“雙魚，你可看到為師随身帶着的那把無情劍？”伏淵問。

“無情劍？”祝雙魚愣了下，“就是那把銀白色的，細長又漂亮，劍柄上還鑲嵌着七顆寶石的那把劍嗎？”

“沒錯，你看到過？”伏淵眉心一動。

“沒有。”祝雙魚搖頭，撅了噘嘴，低頭：“弟子只是以前在師父的問心殿見過那把劍，心裏覺得很是喜歡……，便多看過幾眼。但師父不是一直随身帶着嗎，難道那把劍在魔窟城不見了？”

好可惜呀。

祝雙魚心裏想，原本他看到師父将那把劍拿出來，放在問心殿，還以為會等到她的劍術精益之後，将那把劍送給她做本命劍呢。

祝雙魚心裏一直在默默期待，所以那段時間，她練劍練得特別認真，經常都會去找師父點評指教。

而那段時間，師父也偶爾會對她的表現做出表揚。

祝雙魚別提多開心了。

現在這把劍卻不見了，祝雙魚心裏充滿了遺憾。

伏淵聽罷，卻擰起了眉峰。

不是祝雙魚拿的，那難道會是他師妹師晶晶？

“那晶晶離開時，可有碰過我那把劍？”伏淵沉聲問。

“好像也沒有，我看到小師叔和昆侖長老他們離開時，手中只帶着她自己的那把紅拂劍。”

伏淵沉默片刻：“為師知道了，沒什麽事，你先出去吧。”

祝雙魚情緒低落，往外走：“那師父，您記得喝藥，待會兒涼了味道可就變苦了。”

伏淵陷入沉思。

能接近他身邊的，就這兩個人，一個師晶晶，一個祝雙魚。

若是這兩人都沒有碰過無情劍，那他貼身放着的無情劍會去哪兒了呢？

即便是受了重傷，但以伏淵的修為，也絕不會連自己的劍被人取走了都不曾發覺。

若真是有這樣的人，那除非對方的修為境界已經突破了大乘雷劫。

可放眼望去，整個修真界，乃至三界，除了上回在魔障林中遇到的那個鬥篷神秘人，還沒有誰的修為可以達到這種境界。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那麽便只剩下一種最不可能的可能……

當時，伏淵身邊唯一不設防卻又有機會靠近他的人。

他的心妄——雲初。

但從魔窟城出來後，他的心妄卻像突然消失一般，瞬間不見了。

伏淵很清醒地知道，他的心妄由來是什麽。

只要他一日還會想起雲初，‘她’就一日還會出現在他心妄中。

但他當時離開太行宗時，明明将心妄封固在了問心殿，後來‘心妄’又出現在了魔窟城，伏淵認為，那是心魔幻境的影響。

但是經歷了那揚州幻境過後，他的心妄情魔明明加重了。

為何此刻明明還在魔界地盤，他的心妄‘阿初’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呢？

他明明，是那般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她。

這一切都讓伏淵心中充滿疑團。

他總覺得自己就快要抓住這疑團背後的線索，但每每思索到關鍵地方，一切的線索又都突然斷裂，前方變得一片茫然。

就好像有許多碎片，卻一根關鍵的引線去将它們串聯起來。

伏淵一陣頭疼，他扶着額角皺了皺眉。

放下手掌時，他摸了摸自己眉心那一簇隐隐約約的黑色蛛網，神色驀地變得更深邃晦暗。

隔了一日，師晶晶一行人從臨窟城趕回駐地。

她将在臨窟城那般發生的事告訴了伏淵，并說出自己和昆侖長老們的判斷：“師兄，我覺得此事蹊跷。魔窟城看起來像一座空城，除了外面這些大批送死的低階魔物，城中根本沒有什麽高階魔族。”

伏淵想到他在幻境裏對上的那個神秘鬥篷人，沉吟片刻：“他們的目的，或許是沖着我來的。”

“師兄何出此言？”師晶晶驚疑。

伏淵看了眼垂落在肩頭兩邊的銀色發絲，緩緩道：“師妹可還記得，師尊當年曾給我蔔過一卦。”

師晶晶想了想：“我隐約還記得一些，爹爹說，師兄你是雙龍純陽之身，所以命中注定有一死劫。可那個劫，不是在你上次雷劫時就已經渡過了嗎？”

伏淵擡眸看向遠處：“或許師尊指的，是別的。”

“先回宗門吧，此地已經沒有必要待了。”

那神秘鬥篷人既然是沖着他來的，那不管伏淵身在何處，他都會找上門來。

只是，如此一來，他就不适合再繼續待在太行宗裏了。

伏淵想到上一次，妖魔兩界突然大舉侵襲太行宗，宴扶蘇突然裏應外合，現在想來，恐怕就與那神秘鬥篷人的目的有關。

倘若他再繼續留在太行宗內，勢必會給太行宗帶來再一次禍端。

此時的伏淵已經決定，此趟回到太行宗後，處理完宗內事，便離開太行宗雲游幾年。

他如今心魔纏身，舊傷未愈，也實在不适合再留在那四處充滿回憶的地方。

伏淵并未把這決定告訴師晶晶，師晶晶也以為一切如常，出去通知其他幾個宗門的長老後，就帶着弟子們回了修真界。

翌日。

外出弟子随大部隊回到太行宗。

伏淵也回到藏劍峰，他的寝居問心殿。

藏劍峰頂仍舊白雪茫茫，清冷寂寥，四周的花樹被雪層覆蓋，仿佛終年不化。

在踏進問心殿前，伏淵頓了頓。

他的肩上沾上了落雪，封固的結界與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很顯然沒有人來動過，邬長老也不可能讓閑雜人等進來這裏。

伏淵掩下眸子深處的思緒，長身而立，在殿前擡期袖袍一揮，将結界解開。

結界如同一層水幕一般蕩了蕩，然後消失在半空。

他緩步走了進去。

殿內空空蕩蕩，白色帷幔飄動，松雪的冷香幽幽。

伏淵沒有見到他的那個心妄‘雲初’出現，不知為何，反而松了口氣。

然後就在這時，他的身後驀地出現一道清甜的嗓音：“伏淵仙君，你可算回來啦！嗚嗚嗚，你把人家一個人丢在這裏，我好想你呀！”

伏淵驀地轉身，盯着從帷幔後面跳出來的那只白毛小狐貍。

小狐貍邁着四肢，天真地跑跳過來，碧綠的雙眼歪頭看着他，嘴裏卻發出和雲初一樣的聲音。

這一次，伏淵全完沒有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心妄’時那種半痛苦般沉淪的掙紮，他用驚異甚至是古怪的眼神，盯着那只小狐貍。

“伏淵仙君，你幹嘛去了呀？怎麽這麽久才回來，阿初好想你，你不想我嗎？”

小狐貍一把跳到他懷裏，用毛茸茸的腦袋依戀地在他懷裏蹭了蹭。

伏淵眼眸中湧起浪濤滾滾，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狐貍。

他沉默許久，才擡手，撫上那小狐貍的毛發，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嘶啞：“阿初，這是你的本體嗎？”

小狐貍乖巧窩在伏淵臂彎，享受着他手掌的撫摸，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口中卻依然天真浪漫地道：“仙君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伏淵在腦中驀地閃過從前與雲初相處過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片段……

她曾說，她父親在她身上種下蠱毒，為了控制她。

他曾在藏書閣撞見她翻看捉妖大典，和內丹法術。

他還曾兩次撞見她偷偷跑到後山禁地去解毒。

他與她神魂互換期間，在臨仙城時，有兩只狐妖突然出現找他麻煩，還叫他姐姐。

伏淵低頭，看着懶洋洋趴在他懷裏的‘狐貍少女’。

那些殘缺的碎片，終于有一根引線将它們串聯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