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街角含笑

街角含笑

她盡量控制着自己的音調,避免顫抖,對青年道:“那個……這好像不是去文騰路的路吧?”

明顯地感覺到了青年的身子一僵,他從正中央的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恰巧與她對視,驚得她連忙撇過腦袋。

青年又無意間瞥了一眼無禮男,沉默了一瞬,“原本該走的那條道在檢修,不得不繞道,放心吧,剛才談好了是什麽價就是什麽價,不會亂收錢的。”

她沒有接話,而是默默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地圖軟件,一般有地段施工或者擁擠,軟件都會實時更新,她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原本該走的那條道并沒有施工!

她不由得握緊了手機,身側的紳士男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随後又在手機上敲下了一段文字:

【既然這樣,你們等會就和我一起下車吧,反正我們家離得也不遠,我走着送你們回去。】

她感激地看向紳士男,心下稍安,非親非故的人能做到這樣的程度,是何等的好教養。

車上的氣氛一度沉悶,小女孩還在沒心眼地大吐着自己的私事,拉着青年叽叽喳喳:“哥哥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真不想出生在這樣父母忙碌的家庭裏。”

青年好似鄰家哥哥般,語氣輕柔,“怎麽個忙碌法呢?”

女孩煩悶地吹了一下額前的劉海,“我媽媽是做房地産的,你說和房子相關的工作吧,不是應該在自家城市裏紮根嗎,她好多城市到處跑,這裏買下一塊地,那裏蓋上一棟樓,至于我爸爸,那就有得說了,簡直是比超人還要忙……”

青年默不作聲地聽着,嘴角含笑。

她心裏那個恨鐵不成鋼啊,只能故作頭疼,揉着太陽穴,打斷了小女孩的演講,“妹妹,姐姐有些暈車,不太舒服,你能別說話了嗎?”

小女孩沒什麽眼力勁,還要大大咧咧地把頭驽到她面前,“姐姐還好嗎?”

她心裏不住地吶喊,你少說兩句話可能就好了。

後半程小女孩總算安靜了些,但時不時地會哼些小調,青春啊,就是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前路有着壞叔叔,左手拿着蜜糖,背在身後的右手握着的是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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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一路,在她的拼命祈禱中,終于到了。

紳士男率先下了車,她也馬不停蹄地跟了下去,同時還招呼着青年,“你把後備箱打開吧,我拿一下行李。”

青年有些懵,“你的地點還沒到呢?”

“我想在這裏買些東西,我就在這裏下吧。”她的語氣堅決,顧不得話裏全是漏洞,這深更半夜的,哪有商家還開着門?她同時還不忘伸長手臂,拍拍那小女孩的腦袋:

“你也下車吧。”

小女孩一臉的莫名其妙,“還沒到我家呀。”

“姐姐有些私事想要單獨和你說,在車上不方便。”她邊說着邊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小女孩雖然奇怪,但沒什麽心思,真是單純到底,一點都不懷疑她是壞人,甚至還主動乖乖地到後門拿了行李。

青年疑惑地下了車,有些淩亂,“這……你們這是?”

她攬過了小女孩的肩,站在紳士男身側,下了車的她底氣也變得硬足了些,“你可以走了。”

但他似乎并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斜斜地依靠在門邊,眼裏的神情複雜如旋渦,她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下一秒他會沖上了毆打自己,然後被拽到車裏,拉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賣掉。

他們挨個掏出錢,遞給了青年。

紳士男朝她暖心一笑,“你家離得近,我先送你回家吧。”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她連連點頭,拉着女孩頭也不回地就走。走了老遠,女孩猶自困惑道:

“姐姐,你這是幹什麽?突然把我拉下車是為什麽?”

女孩邊說邊還要回頭看那青年,被她連忙扳正,“不要看他!”

女孩就算再遲鈍,也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恐懼,睜着雙大眼睛,等着她給自己解惑。

這是紳士男開了口,“那司機不是什麽好人。”

“我看着不像啊……”小女孩張嘴否認,看他們二人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愣了愣,想到剛才自己的那番推心置腹,這才後怕起來,臉色吓得煞白。

紳士男沖女孩粲然一笑,“別擔心了,我等會送你回去就是了。”他說話時猛然一頓,腳步也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電線杆旁。

随後朝二人悶悶地低聲道:“司機還跟着在。”

她聞言,連忙往後看去,那青年果真站在離衆人五十米的位置,看到他們回頭,還心虛地把腦袋撇開了。

她所住的小區很快就到了,和門衛打招呼的時候,裝作無意間回頭,發現青年仍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

她擔憂地看了眼小女孩,“你等會一定要小心。”

紳士男對她揮了揮手,作拜拜狀,“我等會一定會看着她進家門再走的。”

她對他也牽了牽嘴角,“你自己也要注意下安全。”她從沒有想過,會和火車鄰座的男人這麽投緣。

對這男人好感是有的,但他的種種舉動似乎全部是出于禮節,并沒有別的情愫,自己又是個沒有戀愛過的剛成年女生,總不能她來主動的。

也只能就這樣別過了,她最後看了一眼街角的青年,與他對視了一眼,後者似乎在舒心地笑,卻笑得她毛骨悚然,連忙大步往單元樓裏跑去。

紳士男溫柔地接過了女孩的行李箱,“我們走吧。”

青年沉吟了一會,似在猶豫,最後跟上了他們。

回到家後的她,睡得并不踏實,連燈都不敢熄滅,生怕那個青年會出現在窗戶門邊鏡子裏,然後一個悶棍将她給打暈。

看電影看電視劇看綜藝節目,直到早晨六點,天見初光,她方才徹底卸下心房,沉沉地睡去。

一直無夢,最後是被門鈴聲給吵醒的,她皺着眉頭起身,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中午十二點,會是誰?

爸媽?

他們明天才能回家。一般她一個人的在家的時候,是不會開門的,但不妨礙她去貓眼前偷看一眼。

可是僅一眼,就把她吓了一跳。

門外是穿着制服身材魁梧的大漢,警察?

她趕緊拉開防盜門,“您這是……”

“江歆勻小姐是嗎?”警察翻看着手中的冊子。

她颔首。

“今夜淩晨兩點多,你是不是乘了這輛黑車回家?”他給她看了一張圖片,無論是車型還是牌照,都是青年開的那輛無誤了。

她心跳突突加快,竄起不祥的預感,繼續點頭。

眼見着警察又拿出一張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是個穿着校服紮着馬尾,沖鏡頭微笑的女孩。

她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中的人,就是昨晚和她同城這輛黑車的女孩。

“認識。”

他收回照片,将冊子放回挎着的公文包裏,“請您随我們到局裏一趟。”

她右眼皮猛跳,“為什麽?”

警察面無表情回答道:“這女孩,死了。”

鹿楠登時從夢裏驚醒,大喘着粗氣,鼻頭的一滴熱汗滴到了錦被上,映入眼簾的,是滿是擔憂神色的靳恪,他正端着一碗紅糖水,坐在她的床邊。

他道:“很難受麽?做噩夢了?晚飯也沒見你怎麽吃,喝了這個可能會好上一些。”

鹿楠呆呆着望着面前的紅糖水,一個勁地搖頭,她月事并沒有來,無需喝這個,可是有的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

他也急了,“你不喝怎麽行,只會越來越難受。”

“你能抱抱我嗎?師父。”她語氣哽咽。

靳恪老聽別人說這個時間段的女孩子們心情不穩定,還特別敏感,也不敢逆了她的心思,清了兩下嗓子,往她那邊挪了挪,“你抱吧。”

他話音剛落,鹿楠便靠到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擁着。他的身子先是僵着,逐漸也放松了下來。

他忽然間很沒有師德地浮想聯翩,怪不得人家都說香汗淋漓,原來真的有女孩子的汗水自帶香味,一點也不擾人。

她好想就這樣再次睡過去,可是不敢,好怕又進入到了剛才的夢裏,到底是怎麽了,來到民國十幾年,一直都再未憶起從前之事,怎麽偏偏最近……

她深吸了幾口氣,坐直了身子,“師父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靳恪的喉嚨仿佛被堵住,其實他還真沒什麽事,就是怕她不舒服,特意熬了一碗紅糖水送來。只是話可不能說得這麽明白,他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終于蹦出了點還算重要的消息:

“為師派人跟蹤了珍珠廠商供給的夥計,發現了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情。”

鹿楠心中微奇,靳恪鮮少有明顯的情緒起伏,說白了就是一個沒有什麽情調的人,能被他稱為“有趣”的事,怕不是什麽簡單的事。

他嘴角含嘲:“那個夥計,在無人的深夜,去了趟車禾醫院。”

她驚呼出聲:“什麽?這事和季連一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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