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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了完了完了,姜姜,我問了我三叔家妹妹朋友的姐姐,她說長攀那邊已經知道了那位要拍戲的事,好像在通知人叫停這個項目了。”
姚櫻的電話是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打來的,眼前飄那些古樸家具上的元今羽再一次鮮活起來,在她眼前轉個不停。
姜涞嘆了口氣,關了臺燈。
“這事長攀之前不知情嗎?”
“我也以為是知道的,不過她現在自己成立了工作室,說不定早已經不受她家控制了。”
元今羽從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全國頂級的西洋樂團,五年前才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你說如果長攀始終不同意,那這部電影是不是就拍不成了?那你們倆...”
電話那邊聽她一直沒應聲,也逐漸低了聲音。
“不會,她想做的事情,不會做不成。”姜涞知道她後半句藏了什麽,篤定地否認道。
不過她這麽肯定,不是為了她和元今羽的關系,而是拍電影這事。
從聽到對方要來古城時,她就知道這必然會是充滿各種非議的兩個月。
不必說有些只希望她留在臺上的舞臺粉,會因此失望脫粉,單是長攀,就不可能應允。
在她父母那裏,只會讓她成為名震四方的藝術家,絕不會同意她進娛樂圈這種地方。
但姜涞卻又很清楚,元今羽做出的決定,不可能會被誰輕易說服。
當年她拿着刀沖進去,對方都能面不改色地繼續彈琴和她相持,還有什麽會讓她害怕。
尤其是元今羽已經來了古城,想讓她乖乖地走同一條回頭路,那興許會和姜涞現在重新做回導演一樣不可能。
“如果那邊真有人要來把她帶回去,姜姜你看情況不對就先跑路,這段時間要不然還是別和她複合了。”
姜涞是在初去北城的那十個月裏認識姚櫻的,這幾年元今羽和長攀早成了她們避而不談的話題,因這事突然掀起這些名字,讓她們都有些失神。
“好,幫我謝謝你三叔家妹妹朋友的姐姐,我這次如果有機會,幫她要張門票回去。”
姚櫻曾是元今羽的粉絲,與她成為朋友後,又見證了當年那些事,就一度揚言自己脫粉了。
後來過了幾年,等姜涞不再會對那三個字産生應激反應後,她才說自己三叔家妹妹朋友的姐姐認識元今羽的大粉。
于是這幾年,姚櫻偶爾會給她傳來一些消息,當然,都會以‘她’或‘那位’來代替姓名。
以至于挂斷電話好一會兒,姜涞仍有些恍然,元今羽這個人,是真的再一次出現了。
她不知道今晚在街上的那一眼,算不算應激反應,但可以肯定的是,未來很可能會和那晚在琴房一樣,她又要墜進女人編織的細網了。
當時抓緊那截白嫩的手腕,眼睜睜看着元今羽不怒反笑,姜涞便知道自己要完了。
她不怕女人生氣,甚至還暗中希望能和她吵一架,最不濟被她趕出別墅而已。
那些她都會有退路,大不了真的回到小城,從此再不到北城來。
唯有親眼目睹元今羽在她面前顯出的那種表情,才令她無力招架。
她就算是再不關注元今羽,也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兩個多月,好歹一起吃過幾頓飯,不可能不知道對方會在什麽情況下笑。
最早的一次,是因為調琴師不慎帶錯了工具,導致還欠着債務的那人當場被解雇。
那天男人帶了一家老小到別墅前哭嚎,元今羽在客廳逐個給業內的人打電話,以後必須讓他在這行銷聲匿跡,她下學回來時恰瞥見這種似笑非笑。
後來還有一次,只因為司機送她去機場晚到了一分半,并沒有耽誤起飛,也是相同的結果,次日姜涞就再沒見過這人。
平心而論,她不認為元今羽是真的彈琴彈瘋了,把自己隔絕在了人情世故之外,相反,她明白對方這麽做,全都是随心所欲的挑釁。
只因為她什麽都有,所以別想着從她那裏求得絲毫同情。
所以當女人停下指尖的動作,默不作聲地盯着她時,大腦已經做出了最優解。
現在就回房間去買明天回家的票。
“想不到,你也和他們一樣沒出息。”
當她轉身快要逃到門口時,身後卻響起女人幽幽的嗤笑。
尚握在手中的鑰匙抵在掌心,刺着她呼痛的神經,那不止來自于□□,更是她奢望一生都不會再聽到的詞。
“你的确有成就,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姜涞不會吵架,從小到大多是以沉默應對,換做以往她一定不會說這些,但聽完那句話,她忽然就什麽都不怕了。
她沒有轉身,卻能感知到女人的不屑,腳步聲随即響起,“如果連我都怕,那你在這幢房子裏就別想熬出頭了。”
聲音仍然還是和第一天一樣清冽,經過她身旁時,沒有半刻停頓。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浪費時間,畢竟我來這裏的目的你我都清楚。”
她知道自己是該不出一聲直接回房的,但還是快步越過走在前面的女人,趕在她之前上了樓。
姜涞不是在刻意逞強,反而這些本就是心裏話,哪怕日後真的成為競争對手的幾率并不大,她也想讓元今羽知道,她和那些人不一樣。
世事難料,後來每次她問自己,心思是什麽時候有了變化,竟都會毫無理由地追溯回那晚。
沒有開燈的琴房和空蕩的走廊,還有停在她身後的女人,以及那聲不知何意的短笑。
***
被元今羽霸占了整夜的夢境,到了第二天淩晨,終于肯結束對她的折磨。
離鬧鐘時間還有段距離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一條好友申請。
是被林總推來的電影導演,對方大概在忙着開拍前的各種瑣事,很快就回來了消息。
[姜導你好,我們明天到達古城,後天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來參加一個小會嗎?我們一起讨論一下幾個拍攝場地的後期拟音問題。]
不再做導演之前,姜涞也曾在圈子裏淺有名氣,對面還保持着往常着稱呼,好像在提醒她,随時都可以再回到過去的生活。
事業如此,和元今羽的關系也是如此。
可此刻,獨屬于今早一陣新鮮的山風,擠開沒有被關緊的木窗,跌入她懷中,不留餘力地提醒她,別再墜入同一段河流了。
今日的早醒給了她更加充足的準備時間,帶好錄音設備就又出了門。
拟音師這活兒,說起來尚且不算無趣,以前做導演的時候,她就對此很感興趣。
能用各種各樣的物件合力制造出一種新的聲音,填補出拍攝現場無法收錄的音效,再将兩者配合剪輯共同呈給觀衆。
聽起來确實還算獨特。
剛轉行的那半年,她做得尚算不錯,但今年過年那陣兒,卻陷入了無法進步的困境裏。
這行發展到今天,影視劇裏的那些基本聲音通常都已有了前輩做好的成果,音效庫裏一搜便有。
但每部戲的演員和故事都絕不相同,心态不同,同樣的動作若是用了同一個音效,到最後也将會是謬以千裏。
去年轉行的原因,其實也和這點有些關系,連着拍了幾部片子,她發現自己總會對最後成片的音效有不滿意的地方。
做決定時,同行的同事都勸她不要這麽選,好不容易事業有了曙光,何苦為了不怎麽會被人注意到方面抹去前路的艱辛。
電影也好,電視劇也罷,多數觀衆只會關注故事情節和演技,甚至只要填幾首明星唱的插曲,彈幕都會霸屏,誰還會去在乎那些瑕疵。
她當然知道這就是現實,但還是毅然決然地切斷了坦途。
不是為了劍走偏鋒向誰證明什麽,只因為如果不先把這事做好,她不可能再能拍得了電影。
在古城的這幾個月,她收來了不少東西可送回工作室嘗試。
可惜這幾天都是陰天,她不能上山,只能在城中走走,嘗試獲取一些靈感。
一晃已走了半個上午,低沉的氣壓和不透光的雲層懸在半空,令她難得有了些困意。
正好走到一間茶館前,上午人還不多,裏面安靜的地方倒也可尋。
“姑娘來壺什麽茶?”
昏昏欲睡之時,忽聽到老板的吆喝。
她即刻清醒,陡然意識到來客會是誰。
“和她一樣。”
她本是想走的,但有想起那晚在琴房的場景,說不準一起身又會激起女人古怪的勝負欲。
幹脆還坐在原處,聽着身後漸近的步調,給茶盞中添了汪熱茶。
“點心就不要了,給她吧。”
女人沒有走來,只坐定在她身旁那隅的小竹凳上。
她戴着口罩,店家又是本地長者,自然認不出來,只當是兩個陌生客人尋常的善意。
姜涞盯着桌上的點心有些心煩,這女人怎麽就沒完沒了,走到哪兒都能碰得上。
很快卻又自我作答,古城總共就這麽大,繞幾圈連常見的飛鳥都能混得臉熟,怎麽會碰不到這位。
她不出聲,那邊也同樣如此。
十幾分鐘後,依舊是她先起身,還回了那盤點心。
她早知道對方會用什麽來解釋,于是提早開口:“昨晚的涼糕是我自己不想吃的,和你沒關系。”
不敢再多留,快步往門口而去,卻聽身後又響起:“以前沒有收下的東西,現在還是不敢要嗎?”
茶館裏正有本地方言在插科打诨,不高不低的話聲很容易就能混在爽朗的笑聲當中。
姜涞又轉回到女人身邊,迎着她的眸光:“元老師,想讓我怎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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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