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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導演組來的時候遇到了暴雨,原定的在次日上午的會議,也因此推遲到了晚上。

姜涞在房間裏拖延了很久,才趕往開會的地方。

下過雨的石板路上反着夜光,明晃晃的,像是在質問她的心情,幸好有影子落在上面,遮住了一些。

那日在面館吃到一半,元今羽接了通電話,她借口出去買水,就沒再回去。

真正到了久別重逢的這天,她才知道原來每個人的感受經歷千差萬別,她并沒有感受到很多小說中所述的那種特殊的心情。

反而還能非常平靜地在一起喝了茶,又吃了面。

所有的這些,都太過平淡如昨。

誰都沒有挑起類似‘最近怎麽樣’這種話題,好像中間這幾年,她們也經常在一起體會人生幾萬天裏最平凡的日常。

元今羽沒怎麽變,好像瘦了一些,又似乎柔和了一點。

她吃飯時還是不喜歡說話,所以幾個小時裏,姜涞也沒問出有關電影的事。

如果說唯一的變化,可能就是以前的姜涞很少會躲開女人的眼神,可現在見了兩面,她遇到機會就只想着逃。

可是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時間留給她更多必須的清醒,這裏不是別墅,她必須要坐在會議室裏,還得被迫直視對面的元今羽。

“不行,這樣太冒險了,現在是雨季,來回的路程容易出問題。”

全會議室的人都因姜涞這句突如其來的叫停滞住了,口若懸河的那幾位正欲追問細節,卻又被元今羽打斷。

“為什麽不行?這部電影本身就是冒險的,有什麽問題我會負責。”

“怎麽負責?那不是損失幾臺鋼琴那麽簡單!”

先前林總和她說到這事的時候,沒有給她看劇本,可能也是怕被她拒絕,所以幾個取景地也并未說全。

如果她事先知道,元今羽要去山上的草原拍彈琴的戲,她可能今天都不會坐在這兒。

那不是一般的山,不但海拔要比古城高出幾千米,自然條件也很不好。

那個地方離周圍最近的居民區還得開車近一個小時,可以說除了草原和牛羊,幾乎一無所有,連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成問題。

最艱險的倒不是在上面搭帳篷,而是上山的那條路十分險峻,這個季節雨水頻繁,運氣不好的話,很容易會遇到泥石流。

導演從業多年,哪會看不出來這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

她也想像大家一樣沉默,但這滿屋子人,現在也只有她還能打個圓場。

“大家都先別着急,我們之前也派了勘景師去看過,這裏确實是一個很利于成片的地方。不過姜導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我看下周一周都沒有雨,不如咱們在周中一起上山去看看,如果确實很危險,我們再另選地方。”

話都說到了這一步,姜涞就算再生氣,也知道她本就不是劇組內部人員,有些事只能點到即可。

一回到民宿,姚櫻的電話就追來了。

“怎麽樣怎麽樣?你倆這幾天有什麽新動向?”

從知道她倆有機會能再續前緣開始,姚櫻就一連幾天都沒睡好覺,白天摸魚,晚上熬夜,搜集了一大堆有關破鏡重圓的知識點合集。

好不容易多忍了兩天,估計她倆交集也該多起來了,才敢打來電話。

“沒有,我早說過了,她就不是正常人!”

走了一路,姜涞還是沒有消氣,她不是單純只為元今羽的态度,而是看到劇組那些不敢出聲的人,就忍不住會想起女人當年的傲慢。

看來這七年,還是什麽都沒變。

姚櫻那邊差一步就要把壓縮包拖到聊天框了,聽她情緒這麽激動,連忙拽回了鼠标。

“她确實不正常,但你以前不是和我說,你也不正常嗎?”

姜涞停住了,被撕成碎片的往事,又一點一點從她深處往出鑽。

她當年和姚櫻說這句話的起因,好像也是因為一場雨。

被她本人遺忘的十八歲生日沒過多久,長攀迎來了一次重要的活動。

元今羽和她哥的生日到了。

這是每年除了姜賦和元希結婚紀念日以外,最重要的一天。

往年的這一天,公司頂層和別墅會接連舉辦兩場派對,有時還會特邀幾家媒體。

到了今年,過生日的人少了一個,自然也就沒有以往那麽隆重。

甚至這頓需要所有人做戲的飯,還從北城改到了遠郊的一個私人度假區。

正巧是個周末,姜涞也被一同叫去參加。

為了提前熟悉流程,所有人特意提早了一晚前去。

房間位于度假山莊山頂,老板大概是為了突出他的別出心裁,特意搞了一條纜車線,并只提供給住在山頂最尊貴的客人們享用。

這本也算是合情合理,畢竟可以不被他人打擾,還能享受所謂的成功人士巅峰住宅。

但,問題就出在除了這趟纜車,他只留了一條可以上山的路。

那晚也不知道是沖撞了什麽神靈,很多輛車都壞在了那條路上。

于是當晚一行人被迫全部乘坐纜車上山,包括提着禮服的助理和抱着紅酒的阿姨。

姜涞也不知怎麽回事,稀裏糊塗的就和元今羽坐了同一輛,一起被綁好了安全帶。

從上次見證了元今羽對面食的狂熱後,兩人還沒再見過幾次,姜涞盡量往側邊的山谷看去,祈禱速度再快一點。

但到了一半,她真想馬上建議老板去找人算一算運勢——纜車搖晃了幾下,停在了半中間。

天氣早已轉涼,這晚的北風有了雨滴的撐腰,在山谷之間更加嚣張,把纜車吹得來回擺動。

“害怕嗎?”

元今羽靠在椅背上,帶了些難以道明的笑意和釋然。

“你怕嗎?”

前後的兩輛纜車上都時不時響起驚呼和哭聲,只有她們這裏完全不同。

“你說,這麽高的距離,如果它掉下去了,是不是我們也不會有什麽痛苦。”

女人沒有理會她的反問,往前傾了一點,俯在她耳旁,如同在說什麽情話。

姜涞側過身,緊盯着她狡黠的眸子。

默默地想,以前的元今羽,也會在生日前一天和別人讨論這種問題嗎。

大概是不會的。

畢竟和她一樣瘋的人,可能也只有自己了。

她把雙手落在了身前的安全壓杠上。

“要試試嗎?”

姜涞沒有笑,可她的語氣裏卻好像帶了些暧昧。

雨不知何時轉小了一些,打在臉龐上依然很涼,姜涞把自己這些瘋狂的想法都歸咎給了別墅。

自己一定是在那裏被元今羽影響出問題的。

可為什麽,她還是不想走,反而很想再看看女人的下一步選擇。

“好啊。”

風雨之間,她看到元今羽勾着嘴角從手包裏拿出了一把折疊刀,落在了安全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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