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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別墅的客廳很寬敞,在今天之前,從搬來開始,姜涞就沒有見過這麽多人同時坐在這裏。
她不知道是不是這家人私下商量過,還是已經形成了默契,男女主人和元今羽,都分別在三組式沙發上有一個專屬位置。
元希和姜賦不同時間回來時,從不會去坐彼此坐過的地方。
為此姜涞特意留意了那幾處,上次謝警官她們來找她了解家.暴的情況時,她還特意避開了元今羽常坐的那裏。
事實又給了她正向的反饋,元今羽看到自己位置上被人所占時的蹙眉,讓她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有了一絲慶幸。
來者是四個身着西裝革履的職業男女,最先開口的,是坐在元今羽獨愛區域的一個男人。
“元小姐您好,我們這次來,還是為了再了解一下,小姜先生遭遇意外那晚的具體情況。”
姜涞當時還沒學過什麽微表情和肢體動作,但一眼便能看出這幾人勝券在握的隐藏式無禮。
“該說的我已經和警察同志說過了,你們如果還有疑問,可以直接去法院起訴。”
元今羽沒有落座的意思,其餘起身為她讓座的幾人也不好再坐,數秒的尴尬過後,又想起此行的目的:
“元小姐,姜總他為人正派,常常惦念和元總情深似海,以及和您多年的父女之情,所以不想把事情鬧大,這是多麽偉岸的......”
姜涞啞然,也不知道姜賦最近是不是又被人搶走了股份,否則不可能不提前給派來的這幾人做培訓,怎麽到了元今羽面前,還會妄圖用這種虛幻的感情牌來打動她。
剛才負責游說的這位,之前曾多次擔任長攀各類晚會活動的主持人,為了再向上升升,來之前悄悄在姜賦安排的計劃中加了幾句自我發揮的臺詞。
他對今天的結果自信極了,元今羽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肯定會被他聲情并茂的演講感動得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他甚至提早準備好了一條嶄新的手帕,幻想着以後能再憑此物和集團大小姐有什麽交集。
然而,卻在情緒醞釀到最飽滿的時候,被元今羽一瞥。
“閉嘴。”
他已然被自我感動推到了頂峰,正想再說幾句完美收場,卻好像驟然被人推下了山頂,連句不甘都喊不出來。
“我還有事,有話直說。”
沒人顧得及去瞧一眼他的窘态,被元今羽掃過一眼的剩餘幾人,立即嚴肅以待。
“元小姐,我們也不願再來叨擾您,只是小姜先生那晚是在別墅喝醉的,當晚您也的确在家。并且被他開走的那輛車,曾在出事前一個月被送去維修,監控顯示,剛好那幾天您也曾出現在修車店,所以...”
“所以就可以認定是我不惜自毀前程去買通了修車工,那晚還逼着他喝了兩瓶紅酒,并且威脅他去酒.駕對嗎?”
哪怕提前已在私下演練過無數次,待真正面對元今羽的逼問時,幾人還是直冒虛汗。
出事到現在已有半年多了,他們幾個作為姜賦的心腹,已經請了無數專業人士來推演當晚的情況。
至于警局那邊,也已經去問過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是以證據不足,對元今羽的指控無法成立為結果。
本以為時間一長,姜賦可能會放下執念,但前幾天姜铎威的病情又加重了,他們幾個為了不被辭退,只好再來登門問得真相。
“您知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但根據門口的監控記錄下來的音畫顯示,當時小姜先生在家裏發了很大的火,那天在外面輪值的保镖也證實了這一點,屋子裏又僅有您和他在,您說他還能是和誰在吵架呢?”
心力交瘁的幾人為了不會中年失業,又再次向元今羽指出了那個細節。
“那依照你們的邏輯,如果屋子裏有一只生病的狗在發瘋,是不是必須得安排一個人和他對罵?否則就會被定義成是違.法的?”
姜涞聽完忍笑時才發覺,元今羽的這番話的所述對象,并不像是對在場這幾人,果然僅幾秒,一個男人的西服口袋裏,響起一陣破口大罵。
“元今羽!你罵誰呢?我告訴你,等我兒子醒了,你就等着進監.獄吧!你現在可以繼續不承認,但最好別忘了你的那個獎杯,免得以後再後悔!”
幾人終于盼到姜賦按下了挂斷鍵,再也不敢在家裏久留,趁元今羽趕人之前,忙不疊地先行告辭。
——
張阿姨下午還有事要回家,做好午飯後就先走了。
姜涞知道元今羽同樣沒有胃口,打算切幾樣水果給她送去。
那幾人剛出門不久,元希和姜賦就先後給元今羽和她打來電話。
姜賦顯然還沒有從被所謂的女兒指桑罵槐中緩過來,對她的語氣也沒有了以往裝樣子的平淡,一字一句全在提醒她,不要忘記是怎麽來到北城的,既然住在這裏,就必須懷有感恩之心。
她仍是一如往常沉默以對,卻被情緒極其不穩定的男人,首次添加了最後時間:
如果在春節之前還是不能從元今羽這裏套問出真相,那就回小城不必再回來了。
水果刀已經洗淨備好,她打開冰箱,準備拿幾樣水果出來。
一開門,冰箱門上的幾瓶酸奶随慣性搖了搖。
她回頭看過瓷碟旁幹淨的水果刀,暗罵一句它太過狠厲,都還沒用它碰到酸橙,就要先來在她心上沾一刻,讓那些藏匿了很久的酸楚,得以湧向每一條血管的盡頭。
假設姜賦的這句話能在早一點說就好了,早到她還對元今羽沒有那麽了解,她一定會今晚就搬走,從此忘記一切有關別墅的事。
可現在太晚了。
就像她以前沒那麽喜歡喝酸奶,又昂貴又稠膩,一點都不如吃顆橙子那樣爽口解渴。
但自從元今羽總是無止境地抱着酸奶回來開始,為了防止過期,她必須得幫忙分擔。
日子一長,就無法再在它們之間果斷地二選一了。
她好像,已經不能再适應橙子的那種酸味,哪怕它是她吃過最甘甜的特極品。
哪怕她天生畏酸,每次都要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咽下這些不曾放甜味劑的酸奶。
可當冰箱關門提醒響起時,她也還是會義無反顧地伸出手。
擰開瓶蓋的那一瞬,姜涞忽然有一種預感,自己将會被卷入這場驚濤駭浪之中,或許幾乎不再有可能出得來。
但在快要走到琴房之前,她又發現自己的想法還不夠精準。
不是被卷入,而是她自己欣然而至。
門那側來回踱步的女人聽到腳步聲,先一步打開了門。
“我有話要和你說。”
走廊不再寥寂,被兩句同樣急切的訴白開場語填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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