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洗手池裏放着洗菜籃，尤小米掉進了一堆菠菜裏。她重新洗了個澡，現在坐在毛巾裏，扯着毛巾的一個角使勁兒擰着頭發。她聞了聞自己的頭發，說：“學長，我怎麽覺得還有菠菜味兒？”

顧雲深的筷子伸進冬瓜菠菜湯裏，挑了一根菠菜來吃：“菠菜挺香的，我愛吃。”

尤小米将半幹的頭發攏到後面，端起制冰小格子走到顧雲深面前：“好吃？我也要吃吃看。”

顧雲深熬湯的時候，特意把兩片菠菜葉子撕成小塊，他找到一塊放進尤小米雙手捧着的小格子裏，又用冰淇淋小勺子盛了一小點湯給她。

尤小米看了看懷裏捧着的小格子，又看了看顧雲深，有點好笑：“學長，我怎麽覺得我有點像小要飯的。”

“沒，要飯的進不來家裏。”

“也是。我的待遇還是好很多的！”尤小米走回去，抓着冰淇淋小勺子喝湯。

顧雲深的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看見上面缺了一小塊，像小耗子啃過一口似的。他看一眼對面的尤小米，把花生米扔進嘴裏。嚼了。

“明天是我外公生日，我要去來安市。大概三四天。”

尤小米猛地擡頭，睜大了眼睛驚訝地望着他：“你要抛下我啦？你要抛下你的一毛、二毛和三毛啦？”

“誰是三毛？你？”顧雲深笑了。

尤小米使勁兒搖了搖頭：“不不不，一毛、二毛和我！不不不，也不對，我不能和一毛、二毛放在一起比較。”

“是啊。一毛、二毛多可愛，比你可愛多了。”顧雲深故意逗尤小米。他發現逗弄這個小不點，看着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咧嘴大笑一會兒一本正經，還……挺有趣的。

不成想尤小米絲毫不為所動，竟是毫不在意地晃着小腦袋瓜，大口吃着排骨上剃下來的肉渣。

顧雲深有些驚訝。

切，誰稀罕和它們比可愛。一毛和二毛是可愛呀，可她尤小米明明是風情萬種婀娜多姿那一款呀！

·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尤小米不知道第幾次迷迷糊糊醒過來。她在抽屜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鐘表的聲音實在是太吵太吵了。

忍無可忍。

幸好昨天晚上尤小米以擔心抽屜再掉出去為借口，讓顧雲深把抽屜放在他的床上。在一片昏暗裏，尤小米從抽屜裏翻出來，走到顧雲深面前，推了推他的肩膀。

——沒推動。

尤小米打着哈欠往上走，握起小拳頭敲了敲顧雲深的下巴。顧雲深睡夢中眉峰微微皺起來，卻沒有醒來。尤小米歪着頭，注意到顧雲深的喉結。

濃重的倦意忽然消散了不少，她摸了摸自己的平滑的脖子，蹲在顧雲深的脖子前，伸出小手摸了一下顧雲深的喉結，顧雲深的喉結敏感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尤小米重新去看顧雲深的眼睛，見他沒有醒過來。她又伸出手，輕輕撓了一下。

顧雲深一下子坐起來。

“呀……”尤小米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軟軟的大床上。

顧雲深阖着眼靜了瞬，才睜開眼睛看向罪魁禍首，擰眉問：“怎麽了？”

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倦意。

一瞬間，尤小米心裏湧滿了自責和愧疚。她不應該把顧雲深吵醒的，明明昨天半夜他也因為她醒了一次。看着挂在高處的鐘表，尤小米有點不忍心顧雲深下床去摳掉電池。她慌忙擺擺手：“沒事沒事！什麽事都沒有，學長你快睡！”

顧雲深抓了把亂糟糟的頭發，躺下來繼續睡。

顧雲深做了個夢，夢見一個長耳朵長着透明羽翼的精靈坐在他床邊，親吻他的喉結。

醒來後的顧雲深拍了拍自己的頭。

春天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

尤小米因為半夜把顧雲深吵醒的事兒，有點心虛。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書，偶爾偷看顧雲深一眼，果然見顧雲深的臉色不是太好。

尤小米就更心虛了。也不敢問他去來安市這幾天，她要怎麽辦……

顧雲深臉色不好倒不是因為尤小米，而是因為每次一想到要去許家就心情不爽。顧雲深将書櫥裏的書收拾好，無意間回頭，看見尤小米耷拉着小腦瓜好像很沮喪的樣子。他仔細想了一下，好像今天尤小米都沒怎麽說過話。

怪不得這麽安靜。

顧雲深走過去，抽出筆筒裏的尺子，輕輕拍了一下尤小米的小腦袋：“起來。”

尤小米麻利兒爬起來，配合地站在尺子旁邊讓顧雲深量身高。

“14cm。”

尤小米裂開嘴笑了：“果然又長高了！”

看着她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顧雲深的心情莫名好了些，他将尺子放回筆筒，說：“收拾你自己的小衣服，一會兒跟我去來安市。”

“我也可以去！”尤小米臉上的驚喜慢慢被疑惑替代，“可是……我怎麽過安檢哦？”

坐在副駕駛上，尤小米才明白原來根本不用過安檢。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跳到顧雲深的腿上，在顧雲深的腿上盤腿坐着，說：“學長，學長，我聽說考駕照的時候遇到的教練都好兇，你教我開車好不好？”

顧雲深嫌棄還要低頭看她，順手将她拿起來，放在方向盤前面，說：“你？玩具四驅車？”

“我會長高的呀！長回161cm的大高個！”

“是。”顧雲深笑着應了一聲。

尤小米瞟了一眼對面的顧雲深，忽然覺得在顧雲深面前說161cm是大高個有點不要臉。她想了想，又有點苦惱：“學長，我算了一下，暑假才四十多天。這一天1厘米的速度……等暑假結束了，我也不能長高成原來的樣子啊……”

昨天晚上，尤小米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時候就想過這個事情了。暑假結束了怎麽辦？她不能去上學，學校是肯定要聯系家長的。到時候是不是就要露餡了？

顧雲深比尤小米更早想到這個問題，大概是第一次發現尤小米長高了1cm的時候就想到了。但是他看着尤小米興高采烈的樣子，沒忍心說出來，想等她自己想到。

顧雲深凝視着耷拉着小腦瓜的尤小米，跟着她一起皺了眉。

“哈！”尤小米忽然又樂了起來，“沒事，沒事！這兩天吃的少呀，而且運動做得少，增高食譜和藥方也沒吃哩！以後我多吃些，蹦蹦跳跳多運動不能再懶着，就能長得更快啦！”

顧雲深看着尤小米眼角嘴角擋不住的明燦笑容，也跟着勾起嘴角，他伸手揉了揉尤小米的頭，不由說：“你這個傻孩子。”

車子沿着路邊駛過，一個正牽着哈士奇遛彎的老大爺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現在這年輕人興趣愛好越來越看不懂喽。好好的一個帥小夥，和一個洋娃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