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尤小米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裏的她長了一對翅膀，在雲朵裏飛呀飛，最後落在一片古怪的小島上。這個小島上的人是人，也不是人。

一個騎士單膝跪下親吻了她的手背，然後騎馬帶着她慢慢逛這個小島。

她看見了和她一樣長着翅膀的人。有的人是和她相同的透明羽翼，也有的人是和她不同的翅膀，雪白如霜的羽翼、黑色巨大的蝠翼、粉色可愛的小翅膀……

有的人長着尾巴，有的人長着鹿角，路邊的哈巴狗腦門上印着個“王”字，美貌的人魚小姐坐在魚缸馬車裏跟她打招呼……

“歡迎回家。”騎士先生摘下高帽，對她鞠了個躬。

夢裏還有“唰唰唰”的聲音。是雨聲嗎？可是并沒有下雨。

尤小米揉了揉眼睛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望向窗戶。室外的烈日高懸，透過窗簾照進來暖暖的光。居然已經快要中午了。

尤小米坐起來，扯到了左腳底的傷。她輕輕“唔”了一聲，抱住自己的左腿。她驚訝地看着米色的連衣裙裙擺服帖地搭在她的膝蓋上。

“睡醒了？”

坐在桌前的顧雲深回過頭來看向她，尤小米睡足了之後，臉色比昨晚好了很多。顧雲深把手裏的鉛筆放下。

尤小米看着攤開在桌子上的圖紙，後知後覺原來夢裏聽到的“唰唰唰”聲響不是雨聲，是顧雲深在畫圖紙。

“學長又在畫圖紙呀。”尤小米說着站起來。

“別動。”

顧雲深将椅子往後挪了一下，将手伸到尤小米面前，尤小米坐在他的掌心裏，兩條腿兒懸下來。顧雲深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到桌面上，豎起尺子放在她身邊。

“21cm。”

尤小米靠着筆筒坐下來：“所以說，我每天白天長高1cm，然後不管白天長高到多少厘米了，每天晚上再變回12cm？”

“有可能。今天晚上我們先不睡，看看會不會再變回12cm。”顧雲深望着尤小米，說道。

“好吧！”大概是因為早就猜到了，尤小米現在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

她擡着下巴張望着鋪在桌面上巨大的圖紙，問：“不過學長在畫什麽呀？好大的圖紙。比你前幾天畫的圖紙還要複雜的樣子诶。”

顧雲深轉過頭坐正，重新拿起鉛筆，若無其事地說：“打算給你做個城堡。”

“吶？”尤小米驚訝地站起來。左腳腳底還疼着，她拉着左腳腳踝，一步一步往顧雲深面前的圖紙蹦蹦跳跳過去，一邊在圖紙上蹦着，一邊驚奇地看着圖紙上的畫。大概是因為剛畫，還只有個看不太清楚的輪廓，就算尤小米也是學建築的，也看不出來究竟這張巨大的圖紙畫完以後會是什麽樣子的。

不過，是學長要給她做诶！

“真的？給我做的？”

“嗯。”

“真的是給我做的？小房子？像你給你表弟做的那樣？”

“不太一樣。”

“那是什麽樣的呀？”尤小米晃了晃顧雲深手裏的鉛筆，一雙裝滿了欣喜的眼睛望着顧雲深笑。

顧雲深的嘴角不由自主微微揚起，他很快意識到，輕咳了一聲，淡淡地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哦……”尤小米轉過身去，皺着小眉頭望着圖紙。

顧雲深畫線條的動作停下來，他擡眼輕輕望了她一眼。

明明是當初随便選的專業，如今倒成了最有用的專業。

顧雲深低下頭，繼續認真畫圖紙。

·

下午的時候，家具城的人送來了一大堆新家具。這些家具是顧雲深一早就定好的。尤小米躲在顧雲深卧室的衛生間裏，聽着外面乒乒乓乓。還有電鑽刺耳的聲音，和一些其他的古怪聲音。也不知道外面的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麽。

尤小米扯了兩團紙塞進耳朵裏。

學長到底要做什麽呀？

城堡……

唔，城堡是個誇張的形容詞吧？

吶，只要是學長給準備的，她都喜歡呀。

尤小米坐在洗手臺邊兒，晃蕩着兩條腿兒。她望着對面牆壁上的鏡子，看着小小的自己，忽然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個夢來。

她托着腮，在外面巨大的噪音中，開始沉思。

或許，她真的不是人類？又或許，她誤食了什麽藥品，是某些人的試驗品？

尤小米搖搖頭，不敢往下想下去。

傍晚的時候，顧雲深走回卧室，将尤小米從衛生間捧出來，輕輕放在床上。尤小米驚訝地打量着空空的房間，問：“學長，家具怎麽都搬出去啦？”

衣櫥、矮櫃、長書桌、書架、茶幾……就連窗臺上的仙人掌都不見了，只剩一張大床孤單地留在卧室裏，而且還換了地方。

“嗯，換新的。”顧雲深将盤子放在尤小米面前，上面放着尤小米的晚餐，“你吃吧。我出去繼續忙。卧室的門給你鎖上了，不用擔心。”

“好！”尤小米抱起小格子，喝了好大一口牛奶。

那些工匠走了之後，顧雲深還在外面不知道忙着什麽。尤小米因為腳上的傷走路不方便，而且又怕撞見別人，就一直趴在床上，翻着專業書看。她挂科了，開學要補考……

尤小米打了個哈欠，把書合上。她看書看得太久，眼睛十分幹澀。她閉了一會兒眼睛緩一緩，才去滑動手機屏幕看時間。

——卧室裏的時鐘早就被尤小米嫌吵為由讓顧雲深取下來了。

“已經快夜裏十二點了，學長居然還沒回來……”

此時蹲在樓梯口的顧雲深剛将刻刀收起來，他站起來，将電話打給許一雯。

電話接通，許一雯那邊很吵。過了一會兒，許一雯走出秀場，雜音才小。

“矮子深，你剛剛說什麽？”

“幫我做雙鞋。”

許一雯皺着眉：“自己買去！鞋子，我只接女人的定制。”

“不是我穿。嗯，女……娃娃穿的鞋。”

“哈？”

“大概……6mm寬，15mm長。然後不止一雙，還需要再大一點的，10mm寬，25長這樣。嗯，差不多。”

“你玩bjd了？”許一雯下意識地問。

“也不是……嗯……另外一種娃娃。嗯……所以你到底幫不幫忙啊？老媽。”

“成吧，等我有空了再說。”

“別啊，我急——”

沒等顧雲深說完，許一雯就挂了電話，踩着高跟鞋重新回到秀場去。

·

顧雲深沖了個澡，回到卧室的時候，尤小米正坐在書頁上，低着頭打瞌睡。

“學長，你回來啦？”尤小米揉了揉眼睛。

“嗯。”

卧室裏空空的，顧雲深也有點不适應。他沒熄燈，坐在床上，陪着尤小米一起等着她變小。

他們要弄清楚尤小米今晚會不會再變小，究竟什麽時候會變小。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倚着枕頭，同時打了個哈欠。

尤小米仰着頭望向顧雲深：“學長，你今天忙了一天，好累了是不是？你睡吧，我自己等着就行。”

顧雲深伸手把尤小米捧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肩膀，然後拿起一旁的專業書，問：“你是這科挂了？”

“學長，你該不會是要給我補課吧？”尤小米驚愕地望着顧雲深翻開書。

顧雲深笑笑，随意翻了翻書，看了兩眼尤小米在書上做的筆記。除了字兒挺好看，也沒別的什麽優點了。簡直就是為了記筆記而記筆記。

顧雲深打了個哈欠：“反正也是閑着。嗯，不想聽？”

“沒有！沒有！”尤小米連連搖頭，“學長說什麽我都愛聽，哪怕是枯燥的《中外建築史》……”

顧雲深輕笑了一聲，詢問了尤小米兩個知識點，尤小米毫無疑問地沒答出來。顧雲深對她的掌握情況有了了解，也不再問，聲音低低地給她講着知識點。

“嗯嗯……”

“對的，對的。”

“是是是！”

“學長說的對！”

“聽懂了！聽懂了……”

還有一句話，尤小米沒說。她将目光從書頁上移開，偏過頭來彎着眼睛望着顧雲深的側臉。

——學長的聲音好好聽吶。

在《中外建築史》枯燥的內容裏，時間滴滴噠噠地走。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本《中外建築史》從顧雲深的手裏滑下去，落在床上。他的頭偏向一側，靠着柔軟的枕頭，睡着了。

而尤小米，早就倚靠着顧雲深的脖側先一刻入眠了。

顧雲深身體向一側慢慢倒下去，坐在他肩窩的尤小米也跟着滑下去，滑進顧雲深領口。尤小米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把顧雲深的衣服當成了被子，小身子往裏縮，恨不得被“被子”徹底裹住。

她趴在他的胸口，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