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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八月的C市，天氣炎熱，一滴雨也不曾下。

如非必要，叢靜出門都不化妝了。趙心慧來找她那天，她也是素面朝天，一身簡單。相對的，趙心慧從豪車下來，連發絲都透着精致。

趙心慧邀請叢靜去喝杯咖啡。

“叢小姐，你随便點。”

叢靜只要了杯常溫的果汁。

果汁和趙心慧的拿鐵一起端上來。

服務員走後，她做着長美甲的手端起杯子，啜了下，開口道：“不知道游子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他的學姐。”

“我知道。”

“所以我聽說過你，他爸爸也知道，就是沒在意。他們這種家庭出生的孩子，在外面怎麽玩都沒事，但婚姻是件大事。”

叢靜沒作聲。

趙心慧并未展示出攻擊性，說話和緩，仿佛只是找她談心，“游子前幾天，回過家。”

叢靜忍不住打斷她，“趙小姐，游子爸爸找過我，我不知道你又來找我是什麽意思，我想，我之前應該已經跟他把話說清楚了。”

趙心慧笑了聲，毫不生氣的樣子，“雖然我不是真正的女主人，但他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他也不讓我生孩子，将來這個家不還是屬于游子的？我和将來的少奶奶打好關系，沒什麽問題吧？”

叢靜皺眉，游子遇到底回家幹了什麽？

趙心慧當即為她解惑：“他爸爸同意了，或者說，妥協了，前提是他得回游家。他們聊了什麽我不知道，但這個條件，是游子做了極大的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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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說：“這麽多年，游子一直在消極反抗家裏，誰拿他都沒辦法，有你，就有了他的把柄。豪門生活不好過，他爸爸雖然強勢，畢竟虎毒不食子，有游子護着你，至少不會像我一樣，連個身份都沒有。”

這些，游子遇一字未與她提過。

但他有他的打算，叢靜選擇相信他，說：“我們路不同。”

趙心慧一愣，不料她這麽刺她，又聽她說：“我不會是他的把柄，他會自己處理好。人的出身不由己，但日子怎麽過，是自己說了算。我既然答應和他在一起，就有所準備。”

叢靜喝完果汁，起身，“趙小姐，今天這杯，我請你吧。”她結過賬，繼而離開咖啡館。

趙心慧留在原地，心下了然，難怪游子那麽愛她，她真是個通透的人兒。

叢靜回去後，她沒有和游子遇說這件事。

趙心慧跟她說那些話，無非是出于嫉妒心，想看他們會不會鴛鴦散，她偏不讓她如意。

家裏既已同意，他大概會于近期求婚，那她還是不要挑破比較好。

就當給彼此留個驚喜吧。

八月下旬，過七夕。

這是他們在一起後，過的第一個“情人節”。

白天他們要工作，預約好晚上的餐廳。出門前，游子遇告訴叢靜，他定的是西餐廳，潛臺詞是，讓她打扮得“隆重”點。

叢靜也是看過不少電視劇的人，她不免腦補起，玫瑰花、香槟、小提琴、蛋糕、鑽戒構成的一副副畫面。

俗歸俗，但還是很浪漫，她隐隐有些激動。

叢靜帶上他之前送她的裙子和高跟鞋，下班前換上，還補了妝。

同事看到，笑問：“這是要去跟男朋友過節吶？”

叢靜也笑，說：“是啊。”

傍晚，游子遇來接她，看到她的打扮，誇了句：“我老婆真漂亮。”

從那天早上的“老婆”後，他仿佛叫上瘾了，叢靜都脫敏了，随他去了。

一路上，七夕的氛圍十分濃郁，各大商家都在借着這個噱頭搞活動。

叢靜想起那年的二月十四，是西方情人節，剛開學，游子遇頂着寒風，站在她宿舍樓下。

談了對象的室友過節去了，留她和徐夢寧在寝室。

游子遇當然沒有搞那種嘩衆取寵的把戲，那樣只會讓她難堪，他一遍一遍地給她發消息，叫她下樓，說有東西給她。

叢靜用腳趾想都知道是什麽，她說你別等了，我不會收的。

他說不是玫瑰花，不是巧克力，就是普通的禮物。

她最後還是下樓了，天氣預報說會下雪，她怕他凍感冒。

游子遇穿得單薄，一件大衣外，只圍着一條薄圍巾，典型的只要風度不要溫度。

傻X。叢靜在心裏罵他，走到他面前，朝他攤開掌心。

她的手軟軟白白，他托着她的手背，落下去的，卻是一個羽毛般的吻。

叢靜像被燙了下，猛地抽回手，“幹嗎啊？你要是這麽輕薄我，我就走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搓着手心，感覺上面還留有他嘴唇的溫度。臉悄悄發紅。

游子遇說：“不是這個，別走。”

他捂住她的眼睛，帶她走了幾分鐘。她猜是宿舍樓旁邊的僻靜處。

沒有樓與樹的阻擋，風更大了。

游子遇的手還是熱的，叢靜不敢眨眼，怕他有所感覺，于是閉着眼。

黑暗、他的溫度、寒風，讓她心跳慢慢加速。

終于，他松開，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根仙女棒，他掏打火機點燃，在火星四濺時，他手一抓一松，變出一朵小白花，獻給她。

很拙劣的一個魔術表演。

叢靜“噗嗤”笑出聲。

游子遇不滿，說：“我學了很久呢，給點面子好嗎？”

她“啪啪啪”地鼓掌，“好棒好棒。”

“剛剛逗你開心的，這個才是禮物。”

原來，東西被他藏在灌木叢後。

那是巴掌大的香薰蠟燭，純白，裝在陶瓷杯裏，沒任何花哨的裝飾，香味淺淡，不沖鼻。

她心頭一動，問：“你自己做的？”

“對啊，”他一本正經地說，“有催眠作用，讓你天天做夢夢到我，然後你就會愛上我。”

叢靜不信他的胡說八道，但還是收了，“謝謝。”

他幫她戴上帽子，更襯她的臉小，“節日快樂，叢靜。”

她從鼻腔裏溢出一聲“嗯”。

“外面冷，快回去吧。”他握了握她的手，“這麽一會兒就冰了。”

大學時，他追她的種種，現在回憶起來，都是甜蜜的。

叢靜不禁想，他是第一次追人？怎麽那麽會？

她問他：“那個香薰蠟燭真是你做的？”

游子遇專心開着車，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蠟燭？”

“情人節你送我那個。”

“哦，我們班有個人做那個，準備在情人節擺攤賣，我蹭着做了一個，還挺簡單的。送貴的你又不會收。”

叢靜摳着包上的裝飾，說：“你又不是我什麽人，收了我還不起。”

游子遇說：“聽着真傷心，心痛得快死了。”

她說：“拒絕你那麽多次，看你也活得好好的。”

“寶貝，今天過節呢，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我？”

她敷衍道：“愛你愛你。”

他看她一眼，“蠟燭你用了嗎？”

“有次欠繳電費，寝室停電，照明用了。”

叢靜看他一臉哀怨，樂了：“沒糟蹋你的心意啦，就點了一會兒，交了電費電就來了。”

游子遇“哼”了聲，這還差不多。

她覺得徐夢寧說的“他至死是童年”說得真沒錯。

他們抵達餐廳，服務員迎他們坐下。

在間餐廳很高檔，人均消費也高，叢靜頭回進來，有些緊張，游子遇說：“你就當是大排檔。”

“要是價錢也像大排檔就好了。”

她翻了下精裝的菜單，咋舌，點單權推給他，說：“你看着點吧。”

游子遇便按照她的喜好點了幾道。

從前菜一路吃到甜點，游子遇很體貼地照顧她，卻沒有半點鋪墊驚喜的意思。

叢靜不由得疑惑：難道不是今天？百日紀念日？

一頓飯就這樣無驚無喜地結束了，他又帶她去電影院，她又想象他包場求婚，結果他們就是普通地看了場電影。

七夕上映了幾部愛情電影，游子遇挑了部貓眼想看人數最多。

叢靜小聲說：“七夕電影都是坑情侶的，好難看。”

旁邊有女生哭得稀裏嘩啦的，不停地擤鼻涕抹眼淚。

他贊同地點點頭，好好的節日，搞一虐戀BE。

過了會兒，叢靜實在看不下去了，撓撓游子遇的手心，“我們先走吧？”

中途退場浪費錢，堅持看完是浪費錢又浪費時間。

于是，兩人佝着身，溜出影廳。

叢靜問他：“接下來我們去幹嗎？”

“再逛一會兒就回家吧。”游子遇看了眼時間。

這麽早？

果然，不抱着希望，就不會失望，虧她還化了防脫水的妝，怕哭花臉。

叢靜幹脆收回期待，放松心情，和他散漫地逛了起來。

她不習慣穿高跟鞋，走得腳痛，提議找地方坐一會兒，然而到處都是人。

游子遇在她面前蹲下身，“我背你。”

她不肯，“大庭廣衆的。”

“還有當衆接吻的呢，怕什麽。”

叢靜看了下，比他們親密的比比皆是，于是爬上他的背。

近日的飲食作息規律，他身上長了些肉，壯實點了。

叢靜和他頭靠着頭，說：“游子，要不我們開始健身吧？”

他看了她一眼，托着她的臀颠了颠，“你也沒胖啊。”

“我想健康生活，無病無災，活得久一點。”

和你厮守得久一點。

叢靜是個很務實很普通的人，她沒想過大富大貴，也不期盼天降大運，和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生活着，就是她最大的願望。

游子遇答應道：“好，早睡早起，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