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卧室內。
即便遮陽板已經全部關上,努力營造出黑夜的場景,可是陽光依舊從遮陽板與窗戶的縫隙中漏進來,光在牆上投下無數的影子,昏昏暗暗中,反而平添了一絲暧昧。
鄭克坐在床上,慢條斯理地脫掉灰色的西裝外套,扯掉領帶,漂亮的指尖慢吞吞地解開第一顆襯衫紐扣。
随着他喉結吞咽的動作,岳樓緊張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于鄭克這個瞎子來說,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黑夜。
可對岳樓這個立志要進訓練營的人來說,他的視力好得很,鄭克的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鄭克耳朵極為靈敏,岳樓一退,他立刻察覺到了,擡手便抓住他的西裝下擺。岳樓受驚,連忙往後再退,邊退邊急切地拒絕:“我還沒準備好,今天不行。”
“不用你準備,你躺好就行。”鄭克的口氣溫柔得很,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揪住岳樓的衣服将他往床上拖,不料右腳一崴,差點摔倒。
岳樓一把将人撈起來,嘆了口氣,看他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居然還要洞房花燭,說不定來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了。
岳樓将他抱上床,鄭克緩緩松開手,又急不可耐地拉開褲子拉鏈,蹬了蹬腿,意味深長道:“是不是等不及了?來,幫我把褲子脫了。”
岳樓:“……”
岳樓滿臉黑線,看他滿頭都是虛汗,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上床的事,是不是連命都不要了?”
說着拽過一旁的被子,整個将鄭克裹成一團,扔在床裏側。
鄭克扒開被子,理直氣壯道:“就是因為命都快沒了,才要好好快活一把。難道你忍心看我年紀輕輕就挂掉,死的時候還是個處男?”
岳樓:“……”
岳樓驚得控制不住下巴:“你不是都娶過四個老婆了?”
還處男?騙鬼呢!
鄭克嘆了口氣:“你也看到了,我這半死不活的,哪敢禍害她們?不料她們還是命不好,早早地沒了。”
岳樓:“……”
什麽意思?難不成禍害他就行了?
大約是去岳家跑了這一趟太過勞累,又想起了先前的事,鄭克忽然捂住嘴咳了起來,咳得肩膀亂顫,止都止不住。
岳樓吓了一跳,連忙湊過去抓開他的手:“怎麽回事?”
話音未落,手腕忽然一緊,緊接着一股大力向他襲來,“咻”的一聲,身體竟被拖上了床。也不知道鄭克從哪來的力氣,忽的将岳樓手腕按在床上,低頭吧唧了一口。
他一個瞎子,什麽都看不見,一口親在岳樓頭頂,人沒親着,反而親了一嘴頭發,連忙“呸呸”幾聲。
饒是這樣,也将岳樓吓得腎上腺素狂飙,身體本能地開始自我防禦。他渾身肌肉緊繃,一把抓住鄭克的肩膀,用力将他朝外一掀。
鄭克的身體在半空中滑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岳樓爬起來,惱怒地揉了揉頭發:“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你別以為把我娶進門就可以為所欲為,否則有你好看!”
地上的人又捂住嘴咳了起來。
岳樓坐在床上,盯着他顫抖的身體:“又想裝病是不是?這次我可不會上當。”
鄭克沒有回答他的話,緩緩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腰身漸漸弓成一團,像不幸掉入油鍋裏的明蝦,身體小幅度地顫抖着。
“喂,你搞什麽?”岳樓心裏一慌,又怕他使詐,只敢慢慢湊過去,眼神裏藏着深深的戒備,“我警告你——啊!鄭克,你到底怎麽了!”
岳樓探頭,鄭克手指縫間的血跡頓時将他吓個半死。
“你松手!”他慌忙蹲下身,将他的手掰開,鮮血從鄭克的口腔中湧出來,順着嘴角和指縫流到地面上。岳樓頭皮發麻,心髒頓時狂跳,拔腿就往外跑,“你等着我去喊人。”
“站……站住!”鄭克死死揪住他的褲腿,“別去,我……我沒事……”
他一說話又忍不住咳嗽,手指抓的那麽緊,岳樓根本走不開。
鄭克:“……別去,別讓人知道……”
岳樓不知道這裏面有什麽隐情,可是鄭克攔着他不讓出門,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趕緊将人抱回床上:“現在怎麽辦?”
鄭克:“浴室,水。”
“你等着。”岳樓看了眼,前方不遠處就有浴室,趕忙跑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到流水的嘩啦聲響。
鄭克靠坐在床上,目光盯着浴室的方向,确定裏面的人正在忙碌,他忽然伸出食指,抹了點嘴角的血跡,緩緩将指尖送到嘴巴前面,意猶未盡地舔了一口。
岳樓端着熱水回來的時候,鄭克虛弱地靠在床上,嘴角的血跡已經幹涸,雪白的襯衫上沾染了血跡,淩亂不堪。
方才他從床上飛出去,拇指般長的頭發摔亂了,有些發絲糊上了血跡,粘在臉上,狼狽地叫人不知說什麽好,哪裏還有半點剛見面時的英俊。
岳樓心裏很不是滋味。
早就聽說鄭克是個病秧子,就算他對自己動手,也不應該把他掀飛出去,萬一要是摔死了怎麽辦?
小心翼翼地将他臉上的頭發撥開,又用沾了熱水的毛巾擦掉發梢上的血跡,而後岳樓才替他擦臉。
不得不說,鄭克果然是個養尊處優的人,離得近了才發現,皮膚真是一等一的好,比他這個成天在外面摸爬滾打的野人強多了。
擦着擦着,忽然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岳樓不自在地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看我幹什麽?”
“我看你了嗎?”鄭克虛弱的聲音中帶着疑惑,伸出手指在虛空中摸了摸,“你在哪?”
岳樓一滞,他怎麽忘了,鄭克是個瞎子。
可他的目光實在太詭異了,雖然眼珠子嵌在眼眶裏,動都不動一下,可總感覺他的眼神太亮了。
難道是他的錯覺?
岳樓擦掉鄭克臉上的血跡,又将他的襯衫脫了下來。本來面對個大男人,他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可他總覺得鄭克在看他。可當他偷偷擡頭看去時,鄭克的目光很散,完全沒有焦距。
岳樓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怕一個瞎子看他。
見鬼了。
将鄭克身上完完全全收拾幹淨,天已經黑了。
将沾染了血跡的衣物全部投進機器中焚燒殆盡,又取出新的床上用品鋪好,岳樓這才算松了口氣。
兩人并排躺在床上,窗前的遮陽板打開,窗外的月光灑落滿室,別有一番景致。
岳樓盯着雕刻精美的穹頂,混亂的腦子這才慢慢放松。
在他右手邊躺着鄭克,他的呼吸聲很微弱,輕得如同随風飄蕩的羽毛,好像随時都有可能斷氣。
岳樓翻了個身,盯着昏暗中他模糊的面部輪廓,忍不住問道:“你的身體到底怎麽回事?”
以鄭家的財富,什麽樣的醫生請不到?鄭克怎麽可能病成這副樣子?
被子底下的手動了動,鄭克朝他靠過來:“我的身體很好,你要是擔心往後的性生活,大可不必。”
“誰說那個了?——你亂摸什麽!”岳樓磨了磨牙,一把抓住摸到肚皮上的手,将它扔了回去,“我是問你的病!你咳那麽多血,怎麽不讓醫生來看看?”
鄭克見他不給摸,只好用左手摸自己的右手,口氣很是稀松平常:“從小就這毛病了,醫生來了也沒用。”
連鄭家的醫生都沒用,看來是真的沒用了。
岳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看來命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說不準。鄭家再家大業大,富可敵國,也救不好一個病秧子,可惜了。
卧室內的沉默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息,似乎想緩和這種僵硬,鄭克道:“別看我有病,可我命硬得很,說不定哪天你死了,我都還活得好好的。”
岳樓:“……”
奶奶的,他居然還同情他,嘴巴這麽賤,怎麽不賤死他!
岳樓翻過身背對着他,不想再多說一個字,他還不想被氣死。
“岳樓?”
“怎麽不說話?”
“喂?”
鄭克見沒人搭理他,緩緩翻過身,朝熱源的位置湊過去,一只手摸到岳樓的襯衫,而後毫不猶豫地沖他的肚皮摸過去。
“說了別亂摸!”岳樓受驚,連忙将他的手往後推。
鄭克只當沒聽見他的話,邊摸邊嘀咕:“你都嫁給我了,不摸留着看?我又看不見。”
岳樓不由得來氣:“嫁給你你就能随便摸?”
“怎麽不能了?你要是覺得吃虧了,那我也讓你摸,保證不讓你吃一點虧。”
“滾,誰稀罕摸你!”
岳樓擡起胳膊肘将人往後搡,鄭克跟狗皮膏藥似的往他後背上黏,趕都趕不走。
岳樓氣急:“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扔出去?”
鄭克:“不怕摔死我你就扔!”
岳樓:“……”
鄭克笑眯眯道:“這才對,不摸你你這肚皮放這不也浪費了?還不錯,就是皮膚比我差點,手感一般般。”
岳樓忍無可忍,一把踹掉被子:“鄭、克!”
鄭克:“你聽話,明天我讓人搞一架飛行器随便你玩。”
岳樓:“!!!”
岳樓火速拉上被子,反手抱住鄭克,抓住他一只手放在肚皮上,狗腿地呲着牙:“來,随便摸,想摸哪摸哪。”
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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