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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外頭雷聲轟隆隆響,産房內卻安靜如斯。

謝雲初羊水未破,腹中痛感并不明顯,林嬷嬷給她遞來一碗參湯,她慢悠悠地喝。

比起産房內淡定的正主,外頭幾位太太和妯娌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窦可靈悄悄拉着許時薇的袖子說,“盼着二嫂這胎是男胎,咱們倆畢竟是偏房,不像她是長房嫡媳,生出來的也是整個國公府的嫡長曾孫。”

許時薇回想謝雲初在她生玥哥兒時做了一個好夢,今日對她頗有維護,“不就是一個兒子嘛,跟誰不能生似的,無非是誰先誰後,二嫂年輕,二兄與她感情又好,遲早的事,眼下是安安生生生下孩子是正經。”

苗氏坐在二人上首聞言連聲點頭,“前幾日我去南安郡王府賀壽,還有人朝我打聽珂姐兒,你瞧,這麽小的姑娘就被人惦記着,書淮與初兒的孩子無論如何都是矜貴的。”

窦可靈讪讪地岔開話題,她擡眸看了一眼外頭天色,夜空被水洗過明淨如玉,“也不知兄長能否及時趕回,生珂姐兒時嫂嫂難産,這回生老二若再不露個面,我怕嫂嫂心裏該生埋怨了。”

王書儀在一旁天真地替謝雲初說話,“嫂嫂最是賢惠,不會跟哥哥計較的,再說了,哥哥即便來了,也幫不上忙啊。”

許時薇年前剛生了玥哥兒,生産時的場景歷歷在目,“哪裏,男人在與不在,還是有區別的,那日若非你四哥進來,我指不定沒那麽快呢。”

王書儀還沒經歷過不太懂。

苗氏撫了撫她面頰,“傻丫頭,你馬上不是要嫁人了嗎?回頭你就懂了。”

王書儀害羞地垂下眸。

五月楊家來下聘,聘禮果然豐厚,她面上倍兒有光,至于那未婚夫她也見了一面,生得文質彬彬,十分秀氣,沒有武将的粗犷和魁梧,王書儀看着還算順眼。

再過一月,她也要嫁人了。

離開熟悉的家門要去別家做媳婦,王書儀心裏生了一陣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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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書琴擔心謝雲初挂念珂姐兒,妨礙生産,主動把孩子帶去她院子裏照看着。

不一會,月洞門前隐約有人影晃動,是三太太身邊的郝嬷嬷進來了,她面帶喜色,“禀太太,國公爺親自從宮裏趕了回來,如今人在前面敞廳坐着,說是吩咐太太們一定要照料好二奶奶。”

國公爺親自坐鎮,這在孫輩和曾孫輩中是獨一份的。

可見他對這個孩子的看重。

越看重,謝雲初壓力越大。

三太太是女人,懂得女人的苦,她勉強露出笑容,“你去回國公爺,就說一切就緒,初兒現在人很好,請國公爺放心。”

郝嬷嬷去了。

三太太回眸看了一眼二太太姜氏,姜氏跟她對坐在上方的圈椅,手帕都快被她摳出一個洞來,國公爺的壓力沒落到謝雲初身上,倒是叫姜氏急出一身冷汗,“老天保佑,保佑母子平安....”

後又揚聲朝外問道,

“二老爺可在前面陪着?”

“陪着呢。”丫鬟在外頭答了一聲。

大太太性子和軟,連忙安撫二太太,“你別急,雲初又不是頭胎,會順順利利的。”

大太太明白二太太并非急謝雲初,她急得是能否添一名嫡孫。

四太太去産房看過謝雲初,出來時見她們一個個面帶愁容,哭笑不得,“得了得了,她還穩穩當當在喝着參湯呢,這個小家夥也沉得住氣,倒是你們反都急上了。”

三太太見狀幹脆說起閑話,“說來我娘家一個外甥出生時也十分有趣,前日見了紅,愣生生等了兩日都不見破羊水,我那嫂嫂便幹脆去睡着,睡到半夜,你們猜怎麽着,那孩子竟不聲不響要出來。”

衆人笑,“有這麽乖巧的孩子?還能自個兒爬出來?”

“那是沒有的,不過生得着實快就是了,”三太太又往裏面觑了一眼,“雲初也是二胎,想必也快。”

就這麽耗到淩晨,國公爺還在敞廳打盹呢,這裏媳婦們一個都不敢走,只有年輕的姑娘們被使回去了,

至寅時三刻,睡到昏昏沉沉的謝雲初腹部突然發出“嘭”的一聲,便知是羊水破了,她生養過兩個孩子,也算有了經驗,有條不紊等待着宮縮。

衆人聽得裏面終于傳來動靜,等得昏昏入睡的太太們都激動得落了淚,“小祖宗總算是肯出來了。”

宮裏來了三名太醫侯在屏風外,裏面除了林嬷嬷,春祺和夏安,另有三名穩婆助産。

太太們見發動了,心裏既興奮又緊張,一個個都坐不住了,在屋子裏來回踱步。

“阿彌陀佛,保佑順順利利的。”

“那是自然,若無意外,該生得快。”

“別的事都不怕,就怕胎位不正。”

“可不是,”大太太觸動舊事,含着淚,“我母親生我時便是胎位不正去了的。”

衆人愕然,紛紛同情看着大太太,“這麽說,當時十分兇險?”

難怪大太太等閑不去産房,上回許時薇生産就沒來,這回必定是念着謝雲初幫襯王書穎的情分才特意趕過來。

大太太用帕子捂着臉,哽咽道,“我也是後來聽人說,我在母親肚裏時不知怎麽突然拗了下頭,卡在了宮口,當時穩婆問,保大還是保小....”

說到這裏,大太太泣不成聲,“我爹爹說是保小...我娘就這麽沒了....”

她的命是娘拿命喚來的。

三太太聽到這裏,一面感慨大太太命途多舛,一面又暗狠道,“咱們女人最可悲的是生産時竟是自己做不得主,什麽保大保小,沒了娘哪來的孩子...依我看,得保大。”

二太太姜氏嘆着氣道,“保大也好,保小也罷,都是無奈之舉,依我看哪....”

“保大!誰敢棄了她,我要誰的命!”

驀然之間,一道突兀的男聲雷霆萬鈞般從門外插進來。

只見氣氲袅袅的院子正中,立着一血衣男子,他個子颀長而挺拔,身上披着一件月白的披衫,一團血色從肩口往四周蔓延開,渾身均被雨水淋透,一貫毓秀而幹淨的面容此刻布滿風霜,看得出來下颚胡渣黑青,眼眶微陷,該是爬山涉水之故,滿身的狼狽與風塵。

大家均被他模樣吓到,以至于沒來得及去解釋這不是說謝雲初。

王書淮也沒給她們機會解釋,眼神盯了他親娘一眼,衣擺獵獵,大步跨進産房。

姜氏被他那眼盯的有些發虛,兒子該不會以為她要棄謝雲初保小吧。

産房安置在西廂房裏面的梢間。

王書淮急急躍了進來,見幾位太醫侯在外頭,看樣子在商議着什麽,裏面傳來謝雲初的痛叫聲,王書淮額尖的汗混同幹涸的雨痕往下掉,一雙深目布滿血絲,朝太醫長揖,

“還請諸位不惜一切代價救我妻子,我要她好好的。”

範太醫等人方才聽見了外面的話,曉得王書淮這是誤會了,均哭笑不得,連聲作揖,“定不辱命。”

王書淮正要掀開紅色撒花簾往裏去,這時裏面突然傳來穩婆驚喜的叫聲,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公子呢!”

王書淮愣了一瞬,

這就生了?

迫不及待掀簾進去,裏面的丫鬟想是也沒料到有個高大的男人莽撞闖進來,端着一盆血水便出門,兩廂撞了個正着,血水潑了王書淮一身,夏安吓傻了。

王書淮卻顧不上她,也顧不上衣擺被淋個通透,連忙去尋謝雲初,只見小小的屋子擠滿了人,兩個丫鬟牽開一張碩大的紅布遮掩住謝雲初的身子,唯剩一張煞白的小臉陷在紅豔豔的褥子中,她額尖濕透,鬓發淩亂貼在鬓角,想是方才生出來,這會兒大口大口呼吸着。

“雲初!”

眼見王書淮要過來,春祺立即迎上去遞上幹淨的濕帕子,王書淮一面褪去外衫,一面淨手上前将她半個身子抱在懷裏,

穩婆拍了拍孩子屁股,小少爺中氣十足的哭聲響亮破天,大家都笑了。

謝雲初正感覺到身子裏一空,身子軟綿無力呢,被孩子哭聲震醒,視線被汗水模糊,感覺到身旁有個人,她定了定神,眼前那張臉才漸漸清晰,

“二爺....”她唇角帶着幾分解脫的笑,到了後期不過熬日子,恨不得孩子快些出來,如今總算是卸下負擔。

“雲初....你受苦了。”他手臂用力圈緊,額尖貼在她濕漉漉的發梢,眼底情緒翻騰。

人在最虛弱的時候着實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謝雲初累極任由他摟着貼着,溫度從他胳膊傳遞到她瘦弱的背身,一點點将大汗淋漓後冰涼的身子暖熱。

穩婆還在給她清理身子,謝雲初一時不敢挪動。

“二爺這是打哪兒回,怎麽這般狼狽。”

她怎麽還有力氣說話。

王書淮神情是幽黯的,也是擔憂的,一張俊臉繃得極緊,後怕還懸在心口不曾松懈,“抱歉,我回來晚了些。”

他收到齊偉飛鴿傳書,聽說謝雲初提前發動,丢下公務便往回跑。

那一瞬間,真的是什麽都顧不上了,跟離箭似的往京城方向奔,只盼着能快些再快些,能守在她身邊親眼看着孩子出生。

謝雲初看得出來他一路吃了不少苦,目光落在他肩頭,明顯有一團血跡,“二爺受傷了?”

王書淮不願她擔心,“沒有,這是別人的血。”

謝雲初也沒多想,寬慰他,“您回得很及時,是這胎快,生珂姐兒時耗了一日一夜,這一回羊水破後不過半個時辰便生了。”

王書淮雖是慶幸妻子順利誕下孩子,又忍不住想起生珂姐兒時自己的缺席,心裏沒有半分好受,原來他口口聲聲說彌補,過去的痛永遠彌補不了。

穩婆利落撿了臍帶,又将孩子擦拭一番裹在襁褓裏抱給王書淮瞧,王書淮看了一眼沒什麽反應,心思都在謝雲初身上。

倒是謝雲初強撐着身借着他手臂的力往前瞄,“讓我瞧瞧....”

王書淮又将她扶起了些,穩婆笑眯眯把孩子遞了過來。

“恭喜二爺二奶奶,是一個健壯的小公子呢!”

謝雲初眉目淺淺看着孩子,孩子哭過後雙拳拽緊雙目阖緊安安靜靜睡着,面頰還有清晰可見的絨毛,眼線極長,眉目與王書淮很像,前世生珝哥兒沒這麽順利,她人昏厥過去壓根沒顧上看孩子。

“二爺,孩子像你。”

王書淮視線也順着她落在孩子身上,他卻說,“也像你。”

前世珝哥兒就更像她。

謝雲初笑了笑,示意穩婆抱走孩子。

比起看孩子,她更需要休息。

孩子抱出去,三太太等人湊過來瞧,都誇孩子漂亮。

穩婆和林嬷嬷将謝雲初收拾幹淨,打算将人挪回正屋,這個時候就顯示男人的用處了,王書淮二話不說将她裹在被褥裏,輕輕松松抱回了正房的東次間,将人擱在拔步床上,王書淮還不能放心,

“可有哪兒不舒服?”

謝雲初更多的是輕松,她搖頭,又聞着王書淮身上汗水雨水并混雜本來那股松香氣息,搖着頭,“你快些去換洗吧,讓我歇會兒。”

王書淮奔襲了一日一夜不得歇息,這會兒本該是十分疲憊的,可他腦子異常清晰,先去書房沐浴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又去見國公爺,大家都聽說他穿着血衣不太放心,王書淮将一場刺殺輕描淡寫拂過去,又回了春景堂。

昨夜電閃雷鳴,今日清晨放了晴,孩子是寅時三刻發動的,生在卯時正,正是旭日東升之時,大家都說是好兆頭。

國公爺取名王珝,抱着嫡長曾孫不肯撒手。

王書淮回到春景堂,環顧一周不見珂姐兒,忙問匆匆忙忙的林嬷嬷,“姐兒呢。”

林嬷嬷道,“二姑娘将孩子帶過去了。”

王書淮立即皺眉,“她一個姑娘家的哪裏會照顧孩子。”

林嬷嬷笑道,“二爺,冬寧和乳娘跟過去了,不妨事的。”

王書淮這才放心,進了內室,謝雲初已喝完參湯睡下了,他輕手輕腳摸過去,躺在她身側陪着她休息。

夫婦倆這一覺睡至下午申時,是被外頭珂姐兒的哭聲吵醒的。

原來姐兒一日沒見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書淮聽到了,二話不說出去,先斥了嬷嬷一聲,又連忙把孩子抱過來,一起帶入內室。

這個時候謝雲初已經醒了。

外頭都圍着剛出生的孩子轉,唯獨夫婦倆卻緊着大的。

謝雲初瞧見珂姐兒紅彤彤的眼,心疼得跟什麽似的,“我的好珂兒,到娘這裏來。”

她把孩子緊緊摟在懷裏。

珂姐兒把小臉蛋塞在母親頸窩裏,“娘,跟娘睡....”

謝雲初與王書淮相視一眼,均哭笑不得。

看來是昨晚沒睡安穩。

謝雲初又摟着孩子繼續打了個盹,王書淮則入宮去了。

珝哥兒是王府真正的長房嫡子嫡孫,身份貴重,孩子一出生,立即去各姻親之家報喜,宮裏少不得又有賞賜下來,阖府均忙壞了。

謝雲初将孩子哄睡,林嬷嬷進來了。

謝雲初見她面容嵌着疲憊,勸道,“你老一把年紀了,也要愛惜身子,昨夜熬了一宿,怎麽不去歇着。”

林嬷嬷挪個錦杌在她身旁坐下,“老奴哪裏顧得上歇着,心裏頭不知多高興呢,姑娘是沒瞧見外頭那排場....”

謝雲初不愛聽這些,“行了行了,你去歇一會兒,喚冬寧進來。”

林嬷嬷嘿嘿一笑,“老奴午時歇了一個時辰,不妨事的,對了方才聽外頭說了個笑話,是關于二爺的。”

謝雲初詫異,“他能有笑話給人看?”

“可不是,”林嬷嬷樂得合不攏嘴,就把昨夜鬧得那個烏龍告訴謝雲初,

“如今外頭都在傳,咱們二爺在朝堂上威風凜凜,到了家裏卻是個疼媳婦的,聽說那一聲‘誰敢棄了她,就要誰的命’,把二太太差點唬哭,二太太冤枉地跟人說,她不是這個意思。”

“呸,”林嬷嬷輕輕猝了一口,“這是見您好好的方才說這話,若叫她選,眼裏必是只有孫沒有您。”

謝雲初笑笑不接話。

過去她心實,念着自己沒親娘,便把婆婆當娘,經歷了這麽多才知道,婆婆永遠不是娘。

自然媳婦也不是女兒,誰也不要越過那個界。

随後林嬷嬷又打量着謝雲初神色,輕聲勸道,

“好姑娘,如今兒女雙全,丈夫高升,您也沒什麽別的念想,看姑爺心頭熱乎着呢,您就好好跟他過日子。”

謝雲初不高興了,“我哪兒沒好好跟他過日子嗎?”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的意思是....”

“好啦,嬷嬷,我餓了,去弄些吃得來吧。”

她現在對王書淮談不上恨,也談不上愛,總歸就這麽過安穩日子。

國公爺給孩子賜名後,又回宮與長公主報喜,臨走時交待一句話。

“朝中不少官員都鬧着要來吃滿月酒,鄰裏鄰坊的都來道喜也不能虧了他們,我的意思是辦個三日三夜的流水席,也給淮哥兒撐撐臉面。”

老人家一走,各房太太老爺便面面相觑。

府上孩子滿月酒從未辦過流水席,三天三夜流水席耗費巨甚,國公爺只顧圖自個兒高興,卻不知掌家人的艱辛。

三太太露出苦惱,今年謝雲初二十壽宴因是宮裏的意思大辦,這裏去了不少銀子,論理除了府上長輩的整壽,不該如此興師動衆,情形特殊也能理解,只是公中卻吃不消了。

各房孫兒滿月酒本有規格,當年珂姐兒因為是嫡長女,國公爺已經給她破格,如今珝哥兒又要辦流水席,三太太擔心其他幾房鬧不愉快。

三太太拿眼神往對面的姜氏身上溜,“我這邊配合二嫂,二嫂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姜氏一聽略有傻眼,什麽叫配合她,滿月酒不該公中出錢嗎,關她什麽事。

三老爺已經有些不高興了,父親雖然不喜歡二哥,卻明顯偏向王書淮,在父親眼裏,王書淮才是真正的長房嫡孫。

三老爺雖任副都禦史,官職不低,可文臣想要獲得國公爵位難于頂天,原先他念着二兄如此無能,父親絕不可能把爵位給二兄,可眼下他卻想到一個可能,若是父親越過兒輩,直接将爵位傳給王書淮呢,也不是沒有可能。

國公爺對王書淮的看重,令三老爺心生忌憚。

他與二老爺道,“二兄,國公府的滿月酒沒有流水席的先例,父親若執意如此,這筆開支便得二房自個兒出。”

姜氏登時就惱火了,“三弟,話不能這麽說吧,這事是父親親自開的口,便該公中承擔。”

四太太冷笑着怼了回去,“喲,二嫂,方才還滿面紅光呢,這會兒叫你出銀子就不高興了,我今個兒把話放在這裏,上回初兒辦壽是長公主殿下的意思,我無話可說,珂姐兒是嫡長女,已經給了優待,我也認了,如今珝哥兒雖是書淮長子,在整個國公府卻只是四哥兒,憑什麽越過其他幾個哥兒去?”

“成,書淮在朝中炙手可熱,這回又立了大功,滿朝文武想來慶賀也在情理當中,既然有這份尊榮,那二房就該自個兒吞這個果子。”

姜氏看得出來各房态度很是強硬,就連一向公正公允的三太太都不做聲,事情就懸了。

她聳了聳身旁二老爺的肩。

四老爺見狀,立即斷了姜氏的後路,慫恿二老爺道,“二哥,今日之事您無論如何得拿主意,這可是您的孫子,花點銀子也沒什麽,再說了,你們房裏事兒都辦完了,手裏頭應該是寬裕的。”

二老爺覺得在理,頭一回枉顧姜氏的意思,拍板道,

“成,珝哥兒滿月酒的銀子我們二房出。”

姜氏臉色都青了,回了二房便揪着二老爺耳郭恨道,“你以為我不想出這銀子嗎?再過一月書儀要出嫁了,為了給她撐臉面,我被那楊家逼得拿出六千兩銀子妝嫁,回頭還要給她兩千壓箱,這一去便是八千兩沒了,這些年接連辦喜事,我手裏早就空了,哪有銀子再辦這流水席!”

二老爺憤妻子動手動腳,鉗住她纖細的手腕将那爪子給挪開,駁道,“流水席而已,總不過一千兩銀子,你哪裏就拿不出,去年除夕過帳時,你手裏不是還有兩萬兩嗎,總歸年底有了分紅,咱們就徹底寬裕了。”

姜氏氣得額角直抽,“什麽一千兩,外加滿月回禮,少說也得一千五百兩,流水席旁家都要請戲臺子,咱們也不能弱了去吧,這一來二去,得響當當花兩千兩。”姜氏豎起兩根手指,

夫妻倆在內室吹鼻子瞪眼,明嬷嬷招呼下人避開了。

“你別看我今年初手裏還捏着兩萬兩,除去女兒那八千兩嫁妝,手裏只餘五千兩了。”

二老爺驚道,“這多銀子哪去了?”

姜氏急紅了眼,“你這根死腦筋,只管吃喝玩樂,哪裏知道後宅的難,咱們二房一大家子不吃不喝嗎?”

“公中分紅一年比一年少,我好歹也留些銀子傍身,咱們老了也不至于兩手空空,尋那晚輩讨要,再說了,你也知道我娘家....”說到這裏,姜氏眼眶盈淚,“我娘家一日不如一日,我多少也得貼補些....”

姜家是老牌勳貴,原先祖上也出過幾代大儒,後來家中子嗣科舉不第,在朝中式微,只能借着祖上餘蔭和姜氏的風光留得一席之地。

原先二老爺對姜氏貼補娘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日子久了,也就看不下去,将袖一拂,“是淮兒重要還是你娘家重要,你自個兒掂量。”

姜氏見丈夫動了真格,也生了幾分忌憚,“當然是淮兒重要,不過我的意思這銀子也不是非得咱們出。”

二老爺扭頭睨着她,“何意?”

姜氏道,“你是沒瞧見那淮哥兒媳婦,滿身穿金戴銀,前段時日打了一對赤金多寶镯子,我瞧見了,少說也得幾百兩,她手頭闊綽着呢,這兩千兩與她而言便是毛毛雨。”

二老爺聞言露出晦澀,“她一未掌家,二上頭還蹲着兩層長輩,哪有讓她晚輩出銀子辦酒席的道理,傳出去沒得說我們二房丢人。”

姜氏見丈夫不松口,也不急,先安撫丈夫,“那我再想想。”私下卻利用窦可靈将話傳出去,意思是二房因為備王書儀出嫁,已沒了餘銀,希望謝雲初識趣主動出銀子辦酒。

消息傳到謝雲初耳耳朵裏,林嬷嬷憤憤猝了一口,“什麽沒了餘銀,無非是逼着姑娘您來出。”

謝雲初臉色淡淡的,她倒是不在意這點銀子,也不希望自己兒子滿月酒鬧出風波,但她不能開這個先例,她手頭富餘,其他妯娌就難說了,平日吃穿用度是不缺,要她們拿銀子辦酒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謝雲初八風不動,不予理會。

姜氏等的心急,三太太那邊又催着她給銀子,姜氏打算尋王書淮,而這個節骨眼上,消息傳到了國公爺耳朵裏,老人家氣得風風火火回了府,将一衆兒子媳婦喚來清晖殿,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

“王家的臉面都叫你們丢盡了,人家想要吃酒是看得起咱們,你們卻摳摳搜搜連點銀子都不肯出。”

國公爺能理解三太太想一碗水端平,卻不能容忍姜氏小家子氣,他對姜氏早就十分不滿,

“這麽多年你嫁妝銀子早就用光了,公中每年有幾千上萬銀子分紅,三個孩子的聘禮賬簿上寫着呢,統共不超過兩萬兩,書儀嫁妝最多七八千,餘下那麽多錢哪去了?你敢不敢交私賬以證清白?”

姜氏瑟瑟縮縮解釋道,“二房人多,開銷也不少呀...有些賬目公中不走,媳婦少不得是要貼補的。”

國公爺冷笑,“雖說二房有開銷,卻也不至于連個一千兩千都拿不出來,我告訴你,你貼補你娘家的事,我并非不知,不過看着書淮的面子任你去,你既然如此黑白不分,糊塗之至,那以後二房分紅的銀子徑直給淮哥兒媳婦,你們二房的底還得兜在她手裏!”

姜氏傻眼了,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她以後還得在兒媳婦手裏讨活?

王家為滿月酒争執時,謝家也因滿月禮的事吵開了。

王書淮親自來岳家報喜,報喜過後,謝晖和明夫人在正廳商議滿月禮的事,謝雲佑聞訊趕了過來,

“我又做舅舅了,生珂姐兒我還小,不太懂事,如今生了珝哥兒,我倒是明白了,孩子也得靠舅舅撐腰,我現在沒別的本事,就手裏還有幾個銀子,姐姐不是将那江夫人的嫁妝銀子還回去了嗎,還貼了利息,那我這一份該給姐姐。”

謝雲佑豪爽地把上回謝晖給的那一盒子鋪面田莊并銀兩抱出來,擱在正廳的長桌上,

“父親,母親,這些便是我給小外甥的滿月禮。”

明夫人捏着茶盞吃了一驚,“孩子,這是你姐姐給你娶媳婦的銀子。”

謝雲佑将手一揮,“我還沒考取功名,娶什麽媳婦,等我出息了,有能耐照顧妻兒了再娶媳婦不遲。”

事實上他壓根就不想娶媳婦,這還是怕明夫人說他,方诹了幾句好聽的。

謝晖見狀,将茶盞方桌案一擱,沉着眉道,“你這成何體統,哪有滿月禮送這麽多的,人情世故,不能沒,也不能滿....你這麽做,以後讓你姐姐怎麽回?她心裏怎麽想?”

他話還沒說完,謝雲佑毫不客氣怼回去,

“你個老夫子,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這是我們姐弟倆的事與你無關。”

謝晖鼻子都給氣歪了,“你個逆子,你一日不氣我,你不安生是不是?”

“為父這是教你為人的道理。”

謝雲佑給氣笑了,涼飕飕觑着他,“爹爹呀,您可是國子監祭酒,當知身體力行的道理,您與其嘴裏嚷嚷這些破道理,還不如做給我看。”

“你....”謝晖團團四望想尋鞭子抽人,為明夫人攔住了,

“你總怪孩子性子急,你也急,有什麽話你好好跟他說,他自然也能好好回。”

謝晖胡須輕抖,指着謝雲佑喝罵,“你看他說的話....”

“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呀...”明夫人攤攤手道。

謝晖給噎住了,他別過臉去扶着茶盞喝茶。

明夫人總是這般能四兩撥千斤化解父子倆的争執,

“佑兒不想欠雲初的,想把銀子當做滿月禮還給雲初,也是給外甥撐臉面,這是他一份心,你要理解。”

謝晖嘆了一聲,轉過身來道,“我當然理解,可事兒不是這麽做的,你問問雲初,她願意要嗎?”

不等明夫人搭話,那頭謝雲佑又氣沖沖道,

“這是我的銀子,我要如何處置,與你無關。”

“那你娶媳婦怎麽辦?”

“娶媳婦不該你出銀子嗎?你不想出銀子是嗎?那你生我作甚?有本事你把我摁回去啊。你是不是以為我想做你謝晖的兒子?我告訴你,若有得選,我絕不要你這樣的爹。”

謝晖一口血嘔出來直接給氣病了。

說來說去還是為當年的事不解氣。

明夫人看着倔得跟頭驢似的少年,心頭感慨萬千。

以前她只遺憾這輩子沒孩子,如今見了謝雲佑,忽然覺得若是不能給孩子一個安穩的未來,不要也未嘗不可。

謝雲佑這廂抱着錦盒回了自己的院子,明夫人扶着謝晖回後院躺下了,說是要請大夫,謝晖不肯,只擺手說老毛病了不要緊,明夫人便坐在一旁陪他,

“你信我,你現在別管他,讓我來管教,他并非不好,他只是對你心存怨氣,故而處處與你為對,接下來他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交給我。”

謝晖看着溫柔又堅定的妻子,眼眶發酸,“辛苦你替我操勞這些。”

明夫人笑道,“這有什麽呀,我倒是很樂意跟孩子們相處。”

“對了,不管雲佑如何,咱們做外祖父外祖母的,必須得送上厚禮,這是給初兒撐場子,你如果手頭緊,我拿銀子出來。”

謝晖聞言劇烈咳了幾聲,連連擺手,深吸着氣緩緩道來,

“哪裏輪到你掏體己,娶你之前,家裏也曾鬧過一回,我最後決意,将蔭官給雲佑,他是嫡子,回頭這個伯爵也少不了他的,這麽一來,我不是得給其他幾個孩子打算嘛,就把産業分成幾份,每人一份留在書房呢。”

“前不久雲秀寫信回來,說是嫡母在上,本該親自回來磕頭請安,實在是身子病下一直在她舅舅家養着,不能出門,也聽說了她母親的事,倍感羞愧,打算一輩子不嫁人,雖說這話也不過是聽聽,但暫且把她那份嫁妝拿個鋪子出來,給珝哥兒做滿月禮。”

謝雲秀的事,明夫人不好置喙,只道,“一個鋪子,再加一套文房四寶,一對赤金長命鎖,幾百禮金,便不錯了。”

事情就這麽定下。

王書淮這段時日推了些公務,盡量抽出時間來陪謝雲初,他卻發現妻子十分忙碌,除了逗大的,就是看小的,再不濟便是歇着,對着他也會露出笑容,但是眼裏沒有半分情愫。

他寧可謝雲初跟他鬧鬧性子發發脾氣,也好過這麽溫平如水,王書淮每日看着波瀾不驚的妻子,心裏堵得慌。

今天七夕節,祝大家七夕快樂,給三百個紅包,另外今天我要外出探望産婦,不能二更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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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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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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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