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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人的身體和心是分開的◎

魏楚端起藥碗一口氣喝光了,沒來得及細細品湯藥,沒有往常避子湯的藥味苦。

連着喝了三日。

魏楚沒懷疑這不是避子湯,許是換了配方,藥效好吧,前世五年一直沒事,後來意外懷孕。

經過這一番驚吓,魏楚逃走的決心更堅定了。

她翻了一下黃歷,四月份的最後一天,叛軍攻城,現在是三月初,還有兩個月,先選好逃跑路線,她決定往北走。

她記得這一年南方旱災,水澇,飽受戰亂之苦,北方相對安定。

搬出錢匣子,裏面有點碎銀,金葉子,她才來一年,體己不多。

找了一塊素色的包袱皮,帶幾件換洗的衣裳。

李業送她的首飾都是很值錢的,妝匣裏一支赤金丹鳳口銜明珠釵,一支赤金點翠如意步搖、一支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一對赤金掐絲的手镯,一對金鑲玉手镯,一對翡翠镯、一枚祖母綠戒指,十顆東珠。

趁着屋裏沒人時,魏楚把東珠、戒指、金葉子縫在腰帶裏,找了一條繡帕,把剩下的首飾包起來,塞在包袱裏衣物中間。

想到逃走,心裏十分緊張,她是個閨閣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怕出了府門都要迷路。

遙遠的北方,她從來沒有去過,京城裏很多地方都沒去過,沿途的危險不說,一旦讓李業的人抓回來,自己的下場,不寒而粟。

盡管怕得要命,想了幾個晚上,她還是決定逃走,不離開別院,五年後她也沒命,與其等死,不如拼着逃出去。

這幾日由于惶恐不安,幾次夢見自己被扔在熱水鍋裏,醒來蹬了被子。

神經的弦繃得太緊了。

晚上睡不好覺,白日無所事事補眠。

李業來時,看見魏楚側卧在榻上,睡得昏天黑地,粉嘟嘟的小臉,忍不住想掐一把。

錦屏看見王爺來了,趕上來侍候,李業坐在塌邊,看着魏楚睡覺,冷漠的俊臉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錦屏端上茶水,說:“王爺,要叫醒夫人嗎?”

李業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噤聲。

睡夢中的魏楚微微蹙眉,不知道想起什麽不開心的事,李業的認知裏,魏楚膽小怕事,沒什麽主見,一眼便能看透她那點小心思、小聰明。

李業屈着手指刮她的粉臉。

魏楚動了動,醒了。

看見他眨眨眼,水潤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李業寵溺地口氣說;“大白天睡覺。”

魏楚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王爺怎麽來了?”

“我去江南辦趟差,過來告訴你一聲。”

聞言,魏楚一下清醒了,前世剛巧李業不在京城,京城發生叛亂。

蹭着偎了過去,“王爺幾時走,什麽時候回來?”

“明日走,這次差事時間長。”

魏楚心中雀躍,壓抑着,不能表現出來。

“江南路遠,王爺保重。”

草長莺飛,李業走了一個月,魏楚計算着日子。

李業身邊的貼身內侍王寶指揮着兩個小厮擡着一口箱子進了院子,箱子放在堂屋地上,王寶打千,“夫人,這是王爺從江南送回來給夫人的。”

如意跟過來,說:“王爺對夫人可真好,在外面還想着夫人。”

錦屏湊過來看,箱子打開,裏面雲錦、蘇繡、瓷器、茶葉、江南特産,還有一些小玩意。

東西送到,王寶沒立刻走,說:“夫人給王爺寫封回信,或是帶點東西,奴才捎回去。”

給李業寫信魏楚不知道該寫些什麽,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尴尬身份,表達相思之情,或許對李業而言就是僭越,惹他反感,她和李業的關系是不平等的。

而且她已經決定逃走,絞盡腦汁虛情假意地給李業寫信,讓李業覺得受到欺騙,将加大他的憤怒。

遂回房中取出一個自己打的絡子,一個通體綠幽幽的青蛙,栩栩如生。

拿了一方繡帕包上,交給王寶。

王寶小心地收好,告退出去。

如意跟了出去,兩人在院子裏嘀咕一會,王寶才離開了。

堂屋裏,魏楚從箱子裏檢出兩塊料子,給錦屏和秋雁。

“謝主子。”

錦屏搶先挑了一塊桃紅的,鮮亮的顏色,剩下的一塊鹦哥綠留給了秋雁。

秋雁從不和錦屏争競,錦屏仗着自己是府邸舊人,壓了秋雁一頭。

魏楚留意,這兩個丫鬟,錦屏事事要尖,秋雁吃虧也沒有怨言。

所以她對秋雁格外的看重。

待錦屏出去,魏楚又拿了一塊雲錦料子,給秋雁,“你上秋的衣裳舊了,拿去做兩身替換着穿。”

秋雁推脫,“夫人剛才已經賞賜奴婢了。”

“給你就拿着。”

秋雁太實誠。

李業走後,她像往常一樣,整日待在屋子裏,打絡子,練字,沒人看出小夫人有什麽異常。

春雨綿綿,院子裏的梧桐樹葉子翠綠。

京城的人們換上了單衣,魏楚想着北地春遲,五月氣溫回暖,方便趕路。

李業派人送來一副水墨畫,頗有意境,皇家子嗣琴棋書畫,騎馬射箭都樣樣精通,魏楚聯想到一句古詩,二十四橋明月夜,李業在揚州所畫。

附有一句話,以後帶你來。

秋雁說:“王爺在江南還惦記着夫人。”

內侍王寶說;“夫人寫封書信,奴才給王爺帶回去。”

回到過去,很多事情魏楚看清楚了,她和李業莫說情分,她不過是個消遣的玩物而已,男人的身體和心是分開的,李業的心給了那個他喜歡的女子,他未來的王妃。

既然喜歡那個女子,就別讓她傷心。

生在帝王家不能要求李業為一個女子守身如玉,那個女子出身顯赫,大家閨秀,知書識禮,胸懷大度,可她終究還是個女人,魏楚了解女人的心思,背地裏應該傷心吧。

吩咐秋雁研墨,桌上的澄泥硯還是李業送她的。

飽蘸墨汁,揮毫寫下幾句古詩。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珍重!

後日京城要變天了,李業接到這封書信時,她已經走遠了。

待墨跡幹了,裝入信封裏,交給王寶。

金銀細軟衣物的包袱放在床裏,一有變動,魏楚拿了就走。

她不動聲色,錦屏丫鬟心大,又是王府的人,關鍵時刻賣主求榮,靠不住,秋雁是後買來的丫鬟,老實本分,對她忠心,但人心隔肚皮,主仆情分才一年的時間。

所以她逃走的計劃沒有聲張,小心防着這兩個丫鬟。

四月份的最後一天,白日裏一切如常。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突然,一聲震天的炮響,打破了夜的寧靜

京城的南門、東門炮聲隆隆,火光沖天。

一直沒睡的魏楚驚坐起,本能地抓過床裏的包袱,過一會,有人砸門,

外間秋雁掌燈,端着燈過去開門…….

“叛軍攻城了,夫人快起來。”

秋雁慌慌張張地快步走到卧房,手忙腳亂地拿過衣裳,“夫人,不好了,叛軍打來了,王爺又不在京城,這可怎麽辦?”

聽見如意姑姑在院子裏的高喊:“夫人起來沒有,快侍候夫人穿好衣服,保護夫人趕緊走。”

魏楚不慌不忙,前世叛軍攻城,別院裏的侍衛第一時間護送她先行出了京城,乘坐的馬車出城門後,她回頭看見京城百姓蜂擁堵在城門口。

如果提早出京城,她便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

穿戴整齊的她,在如意進屋時,捂住腹部,“我肚子疼。”

如意黑着臉,“夫人能不能忍一忍?”

“我忍不了。”

“夫人你快點,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魏楚跑到屏風後,坐在恭桶上,神情緊張,手心裏全是汗。

能否成功脫逃,全在這一回,之後的四年,她連走出別院都沒有,禁锢在這方別院裏,直至死去,沒有離開半步。

一會兒,如意闖進來,對等在屏風外的秋雁說:“夫人怎麽還磨磨蹭蹭,都什麽時候了,叛軍快攻入京城了,再不走就全都走不了。”

“夫人出恭。”

如意急得團團轉,隔着屏風朝裏催促說;“夫人快些呀,都等着夫人。”

“我肚子疼,還要有一會,你們先走吧。”魏楚故意說。

“這怎麽行,夫人不走,奴婢們怎麽敢先走,奴婢們就是命不要,夫人也不能出一點事,否則王爺回來,奴婢們沒法交代,腦袋還要不要。”

如意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屏風外亂轉。

錦屏挎着一個包袱跑進門,“如意姑姑,你聽這炮聲,我聽侍衛們說京城要守不住了,快逃吧,晚了就來不及了,走不了了。”

如意急的朝裏喊;“夫人,小姑奶奶,求求你,快點呀!”

等秋雁把魏楚扶上門口的馬車,兩個丫鬟上了車,還沒坐穩,馬車夫長鞭一甩,馬車沖了出去。

侍衛們騎馬把魏楚的馬車護在中間。

這時街道上出現逃難的百姓,拖兒帶女。

人群湧向京城西門,叛軍從南門和東門攻打京城,西門和北門沒有叛軍,北門已經關閉,所以百姓朝西門的方向逃跑。

王府的兩輛馬車橫沖直撞,來到京城西門時,天已經大亮了,出城的百姓擁堵在城門口,馬車受阻,不得不停住。

王府侍衛們疏散人群,怎奈現在逃命,沒人管什麽王府的馬車,擁擠不堪,侍衛的馬匹被沖散。

此刻不走,一會疏散了人群,就走不了了。

魏楚果斷地一把抓過包袱,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掀開車門簾,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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