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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七分協會會長洛九音還沒來得及去幸福小區，先收到了自家副會長的辭職信。

他把這封辭職信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把最近與何禦接觸過的屬下都叫過來，仔仔細細問了一遍。問到扮演上班族的小劉，聽他複述完兩人的對話後，洛九音明白了。

破案了。現在知道他的副會長為什麽跑路了。

洛九音：“……誰告訴你我們沒有工資了？”

小劉一臉迷茫：“會長，您打算給我們燒冥紙嗎？”

七分協會大部分員工都是鬼怪，鬼怪一般用不着錢來着。他們更喜歡靈力。

洛九音緩緩吸了一口氣，擺擺手讓小劉下去。

“把幸福小區的潛伏人員都撤回來吧。”

這個潛伏任務本來就是為了何禦設置的，既然人已經醒了，這個任務也就沒必要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

另一頭，踹掉黑心老板後，何禦神清氣爽。

晉南城是一座生活節奏很慢的小城，四季分明卻不極端，是他精挑細選的結果。何禦很期待在這裏的新生活。

新生活的第一天，從找住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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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禦不差錢，最好的辦法就是買一個房子，奈何他沒有身份證。

這年頭，就算租房子簽合同，也得有個身份證，何禦能找的只有黑中介。

黑中介帶着他逛了一大圈，見何禦都不滿意，又開車帶他到了郊區的一個小區。

“這小區雖然比較久了，但配置什麽的都不錯。”中介帶他來到一樓的一座落鎖的卷閘門前，蹲在地上用鑰匙開鎖，“價格也不高，您知道，郊區嘛，偏了點兒。老年人求醫孩子上學什麽的不太方便，但年輕人不在市裏工作的話，就再合适不過了。”

卷閘門太久沒開過，有點生鏽，中介使勁兒往上擡了好幾遍都沒成，臉都憋紅了。

何禦彎腰一伸手，卷閘門咔啦咔啦就上去了。

中介一愣，笑道：“您力氣挺大的。”

“還行。”何禦笑了笑。

卷閘門裏是大塊的玻璃櫥窗和玻璃門，這是個臨街的鋪面。

打開門，積年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中介沒忍住咳了兩聲：

“太久沒人住了，收拾出來就好了。”

何禦擡腿往裏走。裏面空間不小，前面是個開敞的大店鋪，往後面走，打開門，有一座樓梯藏在牆後面，樓梯後面還有房間，是個相連的二層住宅。

裏面有些前任租戶不要的舊家具，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好在沒有黴斑。這麽一股子破敗味，難為中介還吹得下去：

“這個是前店後院的設計，平時住在後面，前面用來開店，特別的方便。而且，您上二層來看看，這兩層的層高都很夠，別的那些底層店鋪一般都是額外打的二層閣樓，層高不夠，上樓都得彎腰，這棟房子是真二層，一點兒都不壓抑。”

何禦不會被中介的胡吹打動，但這裏的布局确實讓他心動。

前面可以開一家玩偶店，店鋪的二層用來做庫房。住宅區客廳有一面大玻璃窗，外面正好對着院子，可以做一個寬飄窗，放上軟墊，旁邊配一個小書架。卧室在二樓，窗外正好是一棵樹……

不過這院子還得好好收拾收拾，雜草快要到人胸口了，冷風一過，搖搖擺擺，怎麽看怎麽荒涼。

中介面不改色：“這院子面積不小，種菜種花都行。房子嘛，都是住出來的。邊住邊收拾，樣子也就出來了。您別看它現在樣子破，收拾出來就好了。這樣的房子要是在市裏，租金起碼得翻……”

何禦拉開門，中介被風吹得打了個寒顫，還沒說出口的後半截話噎住了。

他捋了捋胳膊，起了一串雞皮疙瘩，也不太有信心成功把房子租出去了。這房子太久沒進過人，陰冷陰冷的。院子沒有做水泥硬化，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他瞥見草叢裏好像有什麽動靜，不知道是耗子還是什麽東西，聽說這邊兒有蛇……

客戶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不害怕，已經沿着快被雜草淹沒的小路就進了院子。中介站了半天，愣是沒敢往院子裏下腳。

何禦沒管中介，他在想想可以把院子用磚頭鋪幾條小路，這邊可以留一塊地方種菜，那邊牆角可以挖一個小池塘，靠近栅欄的地方适合種爬藤的花，他喜歡溫暖熱烈的顏色……走到門口，撥開雜草，火一樣鮮紅的野月季探出來。

何禦眉眼彎彎。

“我就租這裏了。”

……

靈異事務管理局。

姜妍和姜賢姐弟倆正坐在一間詢問室裏，兩人情緒都很低落。

姜賢看着桌面上那張匿名打印信，低頭塌肩，喪得肉眼可見。

氣氛很嚴肅。靈事局當然不是懷疑姐弟倆有問題，只是這次涉及到的事情略大。

幾天前靈事局收到了一封針對七分協會的匿名舉報信，靈事局很重視，立刻派人去了幸福小區，然而慢了一步，這裏已經人去樓空。

經過排查，他們才發現，幸福小區內竟然有一半的住戶都是七分協會的人！剩下的普通居民對此事一無所知，還當自己就是住在普通居民區呢。

姜妍姜賢姐弟倆之前正好去幸福小區執行了一次任務，于是就被叫過來詢問了。但當時兩人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靈事局還是把他們倆與何禦接觸的每一個細節都翻來覆去細細盤問了一遍。因為他們此次任務中接觸的主要對象——何禦，也在失蹤人員名單上。

當然，姜賢與何禦的聊天記錄也被調查了。

中二少年十分社死。

不過，讓姜賢如此之喪的主要原因并非社死。

“放輕松，詢問已經結束了。現在就随便聊聊。”兩人的上司說道。

他知道姐弟倆是姜燕君的孩子，絕不可能背叛靈事局，所以态度一直很溫和。而且，姜燕君就在另一個房間裏看監控呢。

靈事局對這次事件很警覺，他們也曾懷疑過此事會不會是有人知道了姜家姐弟的身份，針對姜燕君而布置的。然而調查下來的結果卻是不可能。

任務是系統随機分配的，連姐弟倆都不清楚自己接的是什麽任務，不存在人為操縱的可能性。

他們也對姐弟倆做了嚴密的檢查，并沒有發現身上被留下隐秘手段。而且，任務中唯一與他們有接觸的人已經失蹤了，這次任務中的一切都再沒有渠道對姐弟倆造成影響。

姜氏姐弟倆應該就是恰巧撞上了。

“你們在與何禦接觸的過程中，感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上司問道。

姜賢低着頭不想說話，只咕哝了一句：“人很好。”

姜妍開口說道：“看上去挺陽光的，友善，還有些輕信。我們對他解釋了之後，他立刻就相信我們了，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

上司若有所思：“立刻相信未必是輕信，也有可能是因為感受到了異常。”

他們不是沒懷疑過何禦有問題，但是一來姜賢所修的靈術讓他在看人上有着非同尋常的直覺；二來，姐弟倆身上有姜燕君的護符，那可是靈事局排行第三的靈紋師，只要與對象有過肢體接觸，就能感應到對方是不是普通人。

只有銅面這類除靈師又或是鬼怪中的頂級角色有能力瞞過靈紋的感應，假如何禦不是常人，護符早就被激發了。

姜賢在拉住何禦問路的時候，兩人有過手部皮膚接觸，靈紋并沒有反應。

至于說，何禦就是銅面僞裝的……這就是開玩笑了。這種頂尖人物怎麽會去做僞裝成普通人這種小任務？

姜賢還在低頭一語不發。

上司對他問道：“你說他當時提到家中朱頂紅快不行了，你去查看，覺得只是沒澆水幹的，對嗎？”

姜賢喪喪點頭：“對。”

“黑影怪并不會對植物生長造成影響，很有可能是他感受到了什麽，所以不願靠近花架，沒有給它澆水。”上司說道，“普通人中偶爾也會出現天生陰陽眼或者靈覺敏銳的人。”

而這種人，也很有可能是特殊體質。

姐弟倆沒有說話，他們都明白上司沒說出口的部分。

“我們一直在想，七分協會到底為什麽大費周章在幸福小區中潛伏這麽多人。後來我們調查了居民入住時間。七分協會的所有人，都是在何禦入住小區的時間前後搬進去的。”

假如何禦是某種稀有珍貴的特殊體質，七分協會的目标是他，那麽，一切就說得通了。

“一個天生靈覺敏銳的人，生活周圍大部分人都來自于七分協會，他可能也有所感應，但是因為對靈異世界沒有了解，所以無法明白這種感覺的來源。”

“他可能一直都處于不安當中。”

所以在聽到姜氏姐弟倆的自我介紹後，何禦會立刻展現出信賴。這是一種無意識的求救行為。然而，因為他自己也不明白這種不安感的來源，所以并沒有向兩人明确求助。

但是等他看到姜賢發的那些資料後，他很有可能聯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經歷，發現了一些東西，于是寫出了這封匿名舉報信。

至于為什麽是寫信而不是直接發消息給姜賢，有很多種解釋。也許是害怕信息被攔截讀取、也許是他當時已經感覺到某種監控、也許是思維開始受到了七分協會的影響……

在何禦投遞出這封舉報信後，七分協會覺察到了問題，于是迅速行動，将人擄走撤離。

姐弟倆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情緒低落。

何禦只是個普通人，但他們是靈事局的除靈師，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假如他們當時有所發現，也許何禦就不會失蹤了。

姜賢更喪一些，他覺得要不是自己給何禦發那些消息，七分協會也不會那麽快動手，以後說不定就還有機會。

“不怪你們，是七分協會隐藏得太好了。如果七分協會是看重他的體質，他說不定還活着。回去吧，好好努力，才能救下更多的人。”上司安慰兩人。

姜賢暗暗握拳。

他還是太弱小了！

臨走前，上司把姜賢的手機還給他。姜賢發給何禦的那些資料沒什麽問題。他有分寸，不能發的都沒發。但問題不在于那些資料，而在于姜賢對銅面的态度。

“我知道你因為小時候的事對銅面有些特殊感情，但他是七分協會的人，你也看到七分協會都做過什麽。別太天真。”上司說道。

姜賢收好手機，默默點頭。

他也是個特殊體質，天生通靈，是很好的除靈師體質，适宜與鬼怪溝通，當然，也相對容易被鬼怪附身。

在姜賢小時候，曾經不幸被降臨派的那群瘋子給擄走了。降臨派信奉罔山之主，認為世間醜惡，罔山之主終将降臨，清理世間，重新建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他們看中姜賢的體質，打算用他做罔山之主的降臨容器。

當時姜燕君正被困在一個鬼域當中離不開，靈事局的人都被降臨派的瘋子們或引走或拌住了。小小的姜賢被綁在祭壇上，降臨派的瘋子拿着儀式刀準備在他身上刻咒文。

他恐懼地閉眼，卻忽然聽到周圍降臨派瘋子們狂怒的驚呼，他聽見他們在叫“銅面”。

姜賢睜開眼睛的時候，鋒利的儀式刀就停在他眼珠上，距離他的眼球只有一厘米。儀式主持者已經死了，刀還緊緊握在手裏。他的領子被一只蒼白修長的手拎住，刀才沒紮進姜賢的眼珠。

他往上看，墨青長袍、青銅面具，火光在面具上流轉成神秘的紋路。

銅面将已死的儀式主持者丢到一旁，側頭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被銅面救過一命。

姜賢一直覺得銅面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但何禦也是無辜的人。他是姜賢開始執行除靈任務後第一個相信他們的人，也是他第一個沒能救下的人。

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因為他還不夠強！

他要奮發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