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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聞聲，杜微擡頭快速看了一眼馬老師，莫名有些心虛，忙把頭低下，若無其事地看書，可捏着書頁的手指卻微微用力。

雖然她還沒來得及問溫少川為什麽要搬到她後面坐，可也猜到多少跟她有點兒關系。估計是為了溝通方便。

想到溫少川早上在學校路上那毫不避諱的架勢，杜微實在有些擔心他在馬老師面前也口無遮攔。

她請他幫忙，只是想在自己爸爸媽媽面前演演戲。其他同學誤會議論，她沒所謂，也不在乎。可老師這裏，她并不想惹麻煩。

畢竟高三了，班級裏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馬老師作為班主任都要大動幹戈一場。

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她實在沒力氣，也沒心情去應付。

可這會兒老師就站在一旁，她又不好欲蓋彌彰地提醒溫少川。

溫少川看了看馬老師，放下手裏的英語書，不經意般看向脊背明顯緊繃着的杜微，嘴角微微翹着，沒有立馬回答。

後桌沉默的短短幾秒，杜微覺得無比漫長，手心都出了汗。

好在溫少川終于開了口，語氣無比認真：“馬老師，杜微是文科第一名，坐她後面，我問題方便。”

馬老師一聽，登時樂了，越過溫少川現任同桌李家林，在溫少川肩膀上狠狠拍了幾下，連連誇贊：“好，好！有上進心是好事，老師等着你給班上争光啊。”

話落，馬老師滿眼慈愛地掃視了一遍認真讀書的全班同學，一臉高興地背着手轉身走了。

杜微松了一口氣，把一直緊緊捏着的英語書角松開，從桌肚裏掏出紙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擦着擦着，杜微捏着紙巾的手一頓，忍不住在心底苦笑。

從小到大，她可真是做慣了父母眼中的乖孩子，老師眼中的乖學生，就連演個戲都能把自己吓成這樣，可真是夠出息的。

想着這兩天家裏的糟心事，杜微的眼眸黯淡下去，擦手的動作漸漸用力，直到把紙巾都快擦碎了，這才把紙巾團成一團放在桌肚裏，趴在了桌上，把臉埋進了胳膊裏。

一整天下來，杜微動不動發呆，時不時走神。

她沒有刻意去想，可腦袋裏總是不自主湧出以後媽媽和爸爸各自又結了婚，杜池也結了婚，逢年過節，她孤零零一個人，不知道去哪裏的悲慘景象。

昨天回家的時候心情亂糟糟的，又被杜池氣了一把，情緒不正常的時候接了溫少川電話，氣頭上一沖動就開口問了那句話。

其實當時話一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奈何溫少川答應得太快，她沒有反悔的機會。或者是賭氣，她潛意識裏并不想反悔。

她想讓溫少川幫忙，假裝談戀愛，來引起爸爸媽媽的注意，以此換得他們再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

她很清楚，這種方法很幼稚，很可笑。

可從小到大，她實在是太乖了，她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別的方法。

她心存僥幸。如果她的爸爸媽媽能和別人的爸爸媽媽那樣緊張她談戀愛的事情，到時候難免會在一起商量對付她的方法。

說不定，說不定到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有了轉機，不用離婚了也說不定。那她就還是個爸爸寵媽媽愛，有着完整家庭的人。

本來她想利用這一天好好想想接下來到底要怎麽做，可溫少川居然搬到了她身後。

雖然一整天她都心事重重，憂心忡忡，可奈何溫少川的存在感超級強，讓她想忽略都難。

一天下來，溫少川逮着機會就找她問題，從難到易，從易到難，想到什麽就問。簡直就是懷揣十萬個為什麽的好奇寶寶。

短短一天之內，溫少川可算是把好學上進的形象徹底立了起來。

溫少川不斷的打擾，讓杜微想靜靜的難過一下都不行。

每每沉浸在憂傷的情緒裏，想到憋屈處眼淚快掉下來時，溫少川就輕輕拍拍她肩膀。

“杜微，請教一下。”“杜微，問一下。”“杜微，這道題怎麽做。”“杜微，這個什麽意思？”

“杜微……”“杜微……”“杜微……”

一天快過完了，杜微滿腦子裏都是溫少川那低沉渾厚的“杜微”二字。

馬上要放學了，她還沒想出來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媽媽對她的事情重視起來。

昨天杜池說他已經跟爸爸媽媽打了電話，說了她談戀愛的事。可爸爸出差要回來才找她談，媽媽卻說對她放心，相信她有分寸……

杜微有些無力，悶悶地趴在了桌子上，臉埋在胳膊上，眼眶發酸，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往外湧。

“杜微。”身後又響起了溫少川那低沉的聲音。

毫無例外地，肩頭上又被那男生的大手輕輕拍了一下。

哭意再次被打斷，杜微那湧了一天都沒湧出來的眼淚，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把頭從胳膊裏擡起來，杜微微不可聞輕輕嘆了口氣，卻也沒有回頭。

“杜微，popular這個單詞怎麽讀？”那低沉得仿佛叫魂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都讀出來了還問怎麽讀，典型的沒話找話。

虞可琪忍不住看了一眼杜微，憋不住笑。原來她的女神同桌談戀愛的方式就是問題和講題嘛，還挺新穎的。

溫少川同桌李家林也好笑不已的頻頻看向溫少川。傳說中對高中女生不屑一顧的川哥跟女生搭讪的技巧竟然也如此低劣。

大家都察覺出不對勁兒，可沉浸在難過氣氛中的杜微卻沒意識到這一點，只是覺得有些無奈。

以前王鵬坐在她後桌的時候，一天也不少問題。可人家好歹也知道一點兒分寸，都是能攢到一起盡量攢到一起，等到她不忙的時候再一起問。

可這個溫少川，簡直了，就跟她是他花錢雇來的似的。

看看他問的那些題，難度跨度太大，就他這樣，早上還敢大放厥詞對人家王鵬說但凡有不會的來問他。得虧人家王鵬明智，當時就回絕了。

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還有十幾分鐘就放學了，杜微再次把臉埋在了胳膊上。

以前放學她都會樂颠颠往家趕，有的時候還來得及幫阿姨做一兩個菜，等媽媽回來等媽媽誇獎。

可現在，媽媽從家裏搬走了，爸爸在出差，杜池也不住在家裏。回家還有什麽意思。

下課鈴聲響了，杜微坐起來，垂眸收拾好書包，和虞可琪說了拜拜，背上書包從後門走了出去。

溫少川兩手空空跟上杜微，把她書包拿了過去。

杜微有心說她自己背就行了，奈何溫少川動作太快，已經甩在了自己肩膀上。

仰頭看了看比她高上許多的男生，杜微放棄了掙紮，轉身往前走。

兩個人沉默了一路，走到了校門口。溫少川見杜微往公交站臺走，伸手拉住她胳膊問道：“先去吃飯？”

海城的九月熱情似火，杜微穿着薄款秋季校服，教室裏人多更熱，杜微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纖細白嫩的小臂。

少年的大手溫熱，仿佛有些燙人。

杜微心裏一慌，忙掙脫了，後退了一步，轉身就往前走：“不了，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