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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他偷偷用餘光,瞥着溫硯的側臉。
明明兩人挨得很近,可這樣的角度,他卻連溫硯的側顏也看不全。
他們明明離得這麽近。
沒有在窗前待太久,幾陣寒風一吹,溫硯便有些受不住的打起噴嚏,愣神的季知遠連忙帶着他坐進裏屋。
原本溫重華等人正坐在這談天的,剛剛因為争一句詩的出處,幾個人争去了書房,如今在廳前坐着的,只剩文纾和楚曼寧。
文纾見到二人過來,有點藏不住的垮下臉,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太失禮數,于是便默默往門外去。
溫硯剛剛坐下,便見着文纾起身往外走,眸色微微一暗。
見狀,季知遠都沒落座,也往門外走:“我出去一下,你在這等我。”
溫硯有些茫然的擡頭,只見男人已經跨出了門檻。
“小硯,好久沒見,嬸嬸可想死你了!”楚曼寧過來,握着他微涼的手,“怎麽這麽涼,哎呀,嬸嬸給你帶的那些補藥你要記得吃呀。”
“好.......”溫硯回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惦念着門外的季知遠。
彼時的門外,中式四角攢尖的屋檐下,文纾身上搭着一件墨藍色的手工羊絨披肩,立在檐下望着園裏正在打鬧的溫鳴和溫頌。
“文姨。”身後的季知遠緩緩走上前,喚了一聲。
文纾似乎有些意外他會跟出來,微微扭頭,看了眼:“你怎麽也出來了?”
季知遠并不回答這個問題,也盯着園外的雪景看:“今天我沒有刻意來讓您或是小姨家難堪的意思,我只是想着小硯而已,所以,顧不上其他。”
女人輕笑,笑裏帶着一點輕慢:“所以,你也覺得是我對小硯不好?”
“或許您對他不算壞。”季知遠回答的客觀又理智,“可是小硯不開心,您對他的好,只是您以為的。”
他的語氣坦然,像只是在闡述一件事實,卻惹怒了文纾。
“我對他還不夠好?從小,我就給他最好的物質條件,花了我所有的心血培養他,讓他今時今日在書法上才能有這樣的成就,你告訴我,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文纾從不曾在季知遠面前有過這麽明顯的情緒變化,叫他不由一怔。
說出來的話,也是太過偏執。
“文姨,小硯在書法上的成就,是他從小犧牲了很多東西甚至是健康換來的,不單單只是您的功勞,您或許也付出了許多,但這并不應該成為您牽住他的線。”季知遠的語氣依舊平緩,目光卻異常堅定,“作為小輩,我本不該說這些,也明白您的一些想法太過根深蒂固,我只是想告訴您,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小硯,不會再讓他受一點委屈。”
他的言語含蓄,但卻能讓文纾聽懂其中含義。
是在說她不公,讓溫硯受委屈了。
女人的嘴角抽了抽,捏着身上的的披肩,手指似乎都在顫:“你走吧。”
極力克制住情緒後,她只回了這三個字。
季知遠沒有在說話,垂下眼眸,往後退了幾步後,轉身回屋。
文纾僵在風雪之下,園裏在扔雪球的溫頌在她的視線裏胡亂奔跑着。
遙遠的記憶也朝着她胡亂奔來。
【“媽媽,我想去和堂哥一起玩雪人,就玩一會,好不好。”】
【“你該回書房練字了。”】
【“媽媽,這次期末英語我拿了99!”】
【“那一分呢?為什麽這麽粗心?”】
她的心開始亂起來,難道,她真的有做錯嗎?她只是為了讓溫硯變得更好,這有錯嗎?
雪花一片又一片的墜落,全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家宴後不久,便迎來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依舊是在下雪天,和往常沒什麽區別,溫硯用完早飯後就在書房裏練字寫婚帖。
自從上次家宴過後,文湘母子安分不少,很少再來招惹他,至于文纾,二人一直處于一種不尴不尬的狀态。
溫硯覺得這樣相安無事就挺好。
按他要求改版後的婚帖被送到了止園,改版後的婚帖便于書寫不少,他在每一份婚帖上都不厭其煩的書寫着自己和季知遠的名字。
這場婚禮的時間和場地都還沒有确定,唯一能夠書寫的,只有他們二人的名字。
他的手指輕輕觸上婚帖上季知遠的名字,和“溫硯”一起待在新人欄裏的名字。
他垂眸望着,微微彎起唇的同時眼裏染上幾分失落。
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怎麽也觸碰不到。
除夕夜,雲胡窩在他的懷裏,陪他一起守歲。
原本溫家的規矩是大家一起在暖閣守歲放煙花,但夜裏的雪實在有些大,園裏的積雪很厚,不好通行,再者寒氣太重實在是容易生病,于是溫硯便被允許待在明靜軒裏,不用再跑出來。
今夜的雪下的有多大呢,大到坐在屋裏的他似乎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
零點的鐘聲在這場大雪裏響起,止園裏放起煙花。
一朵朵燦爛盛開的煙火劃破寂靜夜空的同時,手機裏傳來季知遠的短信:
【新年快樂,小硯。】
溫硯低眸看着對話框,絢爛奪目的煙花淪為背景板。
他看着手機裏短短的一句新年祝福,想起上次和季知遠問候新年,還是在三年前。
那時候,他和季知遠就已經不常聯系,他總是盼着逢年過節這樣的機會,能夠借機聯絡季知遠。
哪怕只是一句“新年快樂”。
他恍惚的望着手機屏幕,似乎現在才有一種真實感。
季知遠已經回來了的真實感。
彼時的季家老宅裏,一家人聚在一起守歲吃餃子,零點一到,衆人舉杯歡慶,楊緣和季游城一高興,将黑碟片一放,悠揚婉轉的《華爾茲》便回蕩在洋樓裏,二人在廳上跳起交誼舞。
季知遠和季韶華八卦過,他的老母親和老父親就是在舞會上一舞定情的。
雖然兩人時常鬥嘴,但夫妻感情一直是讓人羨慕的存在。
他坐在廳前的古董沙發上,面前父母的舞姿也沒能将他的眼球抓住,他的注意力一直停在和溫硯的聊天框上。
零點七分的時候,溫硯終于發來回信。
【季大哥,新年快樂。】
他看着着短短的一行字,唇角微微上揚,指尖在點着屏幕裏的表情庫。
季知遠平時和人在微信上聯系大多都是為了工作或教學上的事,所以幾乎用不到表情包這種調動氣氛的聊天工具。
但溫硯愛用,而且每次用的表情包都可愛又貼切,讓人放松。
所以漸漸的,他也存了一些溫硯常用的表情包,運用在聊天裏。
就像現在,他就發了一個可愛的草團子兩眼放光的小表情。
和季知遠一樣孤家寡人的季盼山坐在側邊的單座沙發上,哀哀的嘆氣:“什麽時候你才能帶着小硯一起在家過除夕?這樣我也有人陪着點。”
季知遠擡眸,輕笑着:“那可能就是您一人坐着看我們四個人跳舞了。”
簡直是蝦仁豬心!
季盼山吃癟,握着大茶缸的默默飲茶消火。
一邊摸着雲胡的溫硯一邊看着聊天框裏新跳出來的表情包,明明是自己常用的那款表情,怎麽季知遠發出來會顯得這麽萌。
窗外的煙花漸漸停下聲響,又變回落雪無聲的深夜。
溫硯躺在床上,抱着手機不知怎得便入了眠。
再度醒來的時候,他還保持着入睡時候的別扭姿勢,手心還貼着手機冰涼的後背。
他将歪着的脖子扭正,脖頸上的肌肉一陣叫嚣,疼的他不由皺起那張小臉。
昨夜睡得突然,沒來得及和季知遠說晚安,他迷着眼解開手機鎖,打開微信,發現又好幾條季知遠發來的未讀信息。
零點二十三分:【晚上吃的餃子是你愛吃的蝦仁餡,明天帶點給你吃。】
淩晨一點三分:【你睡了嘛?】
【晚安。】
【火柴人放下手機的表情包。】
早上八點零七分:【早,今天爺爺說再做一次燒烤,上次你沒吃成,我等會來接你?】
溫硯揉着眼睛,單手在鍵盤上飛舞:【好,昨天睡着了,沒看到消息。】
季知遠近乎是秒回:【沒事,你準備一下,等會來接你。】
【好。】
對話結束後,溫硯便将手機充上電,匆匆起床去洗漱。
下了一夜的大雪總算是停了,還難得的是個晴天。
冬日裏溫暖的光線将地上厚厚的積雪曬得更加松軟,漸漸化成一灘水,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幹涸,消失。
溫硯吃了一點雲嬸送來的早餐,又将黑乎乎的中藥喝完,想起自己給季知遠寫的那副字。
被自己卷起來藏在錦盒裏的字。
猶豫再三,他還是将錦盒一起抱上走了。
三年前送不成,他不信今天還送不成。
他跨出止園,門前停着季知遠的車。
季知遠在車裏,透過玻璃窗,望着溫硯小跑過來的身影。
像一只小鹿在往自己心上撞。
溫硯彈開車門,坐進車裏,将抱在手裏的條形錦盒遞給了季知遠:“新年禮物。”
“是你新寫的字麽?”季知遠接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拆開看看。
“嗯......不是新寫的,但是我最喜歡的一副草書。”溫硯思索一番,回答着。
“最喜歡的,就送給我了?”季知遠問着,擡眸望向溫硯,那雙星眼像是有魔力,叫人越陷越深。
“再問我就舍不得喽。”溫硯垂下眸理了理自己胸前的厚圍巾,語氣搞怪。
他好想告訴季知遠,這幅字,原本就是因他而生的。
說啊,硯硯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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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