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寝殿

寝殿

商洛然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想看看溫雪鏡手上有沒有傷口。

他掀開紗簾，溫雪鏡似乎也是剛醒，烏黑無害的眼瞳中還有幾分茫然。

商洛然探出身，徑直抓住了溫雪鏡的手腕。

溫雪鏡微怔，但仍是溫順地低垂着眉眼，任由商洛然攥住他的手腕卷他的袖扣。因為淺廊的位置要低些，溫雪鏡還往商洛然那邊微傾。

一截手腕如冷玉般蒼白，薄薄的雪膚之下能看清淡青的血管，上面橫亘着一道微淡的長痕。

商洛然吸了口氣，沒忍住用手去碰了碰，擡眸問道：“你這傷口……”

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腕擴散開來，溫雪鏡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等着商洛然把後面的話說完。

“陛下，丞相來了。”崔來喜的聲音隔着幾道門，讓商洛然怔愣一下。

丞相？

為什麽會現在過來？

而後便是門被推開的窸窣聲，商洛然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下意識地便抽回了手，急聲道：“不許進來！”

他想縮回到床榻上，四處望着可以藏匿溫雪鏡的地方。

他想起來上次就差點被霍幕犰發現，心中愈發緊張。

秦相這般聰明，一定會發現端倪的。

越是緊張慌亂就越是容易出錯，商洛然手腕一下摁空，整個人便要從床上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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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呼剛冒了個聲，便戛然而止，不能叫秦相聽見了。

商洛然手胡亂動了兩下想要保持平衡，溫雪鏡漆黑的眼眸望了他一眼，擡手搭在商洛然肩上，似是想要扶住他。

但不知為何商洛然又失去了平衡，直接整個人從床上撲了下來。

摔倒溫雪鏡的身上，落了個滿懷。

不知道是商洛然重了，還是溫雪鏡太過弱不禁風，二人就那樣倒在了淺廊上，商洛然把溫雪鏡嚴嚴實實地壓在身下。

因為剛才那混亂中還糾纏着繡金紅紗床帏，此時也被一同帶了下來，壓在兩人之間。

是極清脆的裂帛聲。

溫雪鏡也悶哼一聲，

商洛然更是疼得眼眶發酸，剛才他的下颌直接磕在溫雪鏡肩胛上，震得整個人都有些懵。

來不及喊疼，商洛然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秦斂書略顯擔憂的聲音。

“陛下……”

秦斂書的腳步聲頓住，似是停在了原地。

商洛然的動作也僵了一下，他的心從來沒有哪刻跳得這麽快過，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秦斂書墨色的眼眸微冷，看着床榻旁的兩人，眸色一點點變深。

朦胧的，漂亮的笨蛋小皇帝墨發微亂，把人壓在身下。頭似乎是埋在那人的肩頸處，極親昵的模樣。

因為他起身的動作，腰肢塌陷，黑緞般的墨發從肩頭滑落，露出雪白的脖頸，露在外面的肌膚都顯出淡淡的粉。

崔來喜站在一旁，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死死地不敢看也不敢動，一瞬覺得身邊似是有極陰冷的風吹過，周遭都冷了下來。

他看着秦相身上氣息雖冷，但面上是沒有什麽表情的，甚至還緩步往裏走着。

聽着腳步聲，商洛然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他慌忙地轉過身來，緊張得說話都結巴：“秦、秦相……”

他該怎麽解釋？

他一不小心讓溫雪鏡在自己寝殿中睡了一夜，又一不小心一大早摔倒然後撲到了溫雪鏡？

秦斂書停在三步遠的地方，掀睫望着商洛然。

小皇帝黑琉璃般的眼瞳裏像是蒙了層水霧，眼尾還泛着淺紅，無措地望着他，模樣甚是委屈慌亂。

像是被欺負狠了一般。

商洛然看着秦斂書，莫名地覺得此時的秦相雖一言未發，神色如常，但是卻冷得可怕。

商洛然從心底感到恐懼，他都沒有發覺自己的身體在細細地顫抖。

他滿眼都只有秦相越來越近的身影。

“陛下，能否先讓我起來？”溫雪鏡的嗓音輕柔，莫名地撫平了商洛然心中的不安。

商洛然如夢般驚醒，回過神，才發現他還騎在溫雪鏡的身上。

他慌亂地挪開，溫雪鏡撐着起了身，卻也沒有完全起身，而是微垂着眼睫，半跪在商洛然身前仔細地替他攏好衣襟。

商洛然莫名地覺得羞窘，長睫顫了幾顫，抿緊了唇。

溫雪鏡如同秦斂書一樣神色如常。

緊張地好像只有商洛然一個人。

誰也沒有說話，秦斂書看了半晌，薄唇輕啓道：“既然陛下無礙，那微臣便去外殿等了。”

他聲音清冷如雪水，不摻着任何感情，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外走去。

商洛然望着秦斂書的背影，唇瓣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忽而心情有些黯淡且複雜。

既慶幸秦相不生氣，又有些懊惱秦相不生氣。

秦相當真是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方才走過來，也是為了看清他身邊的人究竟是不是溫雪鏡。

可秦相反應這麽淡然，是不是說明秦相其實也未必就非溫雪鏡不可了呢？

商洛然悶着任由溫雪鏡幫他穿衣服，身前卻忽而暗了一暗，他唇上傳來微涼的觸感。

他回神，溫雪鏡纖長的眼睫微垂，認真地看着他唇上，用指腹擦了擦，像是再自然不過的動作。

商洛然微微擰着眉，他流口水了？

他想躲開，溫雪鏡卻十分頑固，道：“馬上便好了。”

商洛然雖然覺得羞恥，卻也只好任由着他擦。

直到把商洛然的唇瓣蹭得嫣紅微腫，溫雪鏡方才收了手。

商洛然擰起眉，準備訓斥溫雪鏡，便聽見溫雪鏡問道：“陛下心悅秦相？”

與其說發問，倒更像是在用極平淡的語氣說着這件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