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上藥
上藥
商洛然并不喜歡秋獵,秋獵意味着要離開皇城,還意味着要一個月都見不着丞相。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個月不見便是九十個秋。
商洛然坐在馬背上吹着冷風,覺得自己的心境也滄桑了不少。
秋獵的隊伍浩浩蕩蕩,沿路秋水盈盈楓紅如火,但沒有了秦相,商洛然看哪處的風景都是一個樣。
但商洛然也無心欣賞沿途風光,他屁股被颠得好疼。
商洛然又拍了拍踏雪的脖頸,附在它耳邊小聲道:“慢一點慢一點,我的屁股好疼。”
踏雪還是小馬駒的時候商洛然就騎它了,只有它脾氣最好不挑人,跑起來也慢悠悠的,很有安全感。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商洛然除了秋獵從不騎它,今天踏雪總是鼻子噴着氣,一晃一晃的,不甚耐煩的模樣。
商洛然嘆了口氣,踏雪是好馬,但是并不妨礙他被颠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
又是一下颠簸,商洛然吸了口冷氣,決定過了這個湖便去馬車上,可變故就在此時發生了。
踏雪甩了甩腦袋,鼻子又噴氣,長鳴一聲,商洛然本能的感覺到不妙,踏雪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為了自己身為皇帝的顏面,商洛然沒有尖叫。
下場就是根本沒有人發現踏雪發了狂,甚至崔來喜還尖聲喊着讓人給他讓路。
只有霍幕犰發現了異樣,夾着黑駿馬很快追了過來。
商洛然看着兩邊急速倒退的風景,眼前發花,無比後悔剛才為什麽沒有喊人,待會兒要是從馬上掉下去更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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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肯定很疼。
下一秒,霍幕犰便縱身躍到了踏雪身上,擁着商洛然,拽住了馬缰。
被人擁着,商洛然松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好歹他的顏面保住了。
踏雪也将吃軟怕硬發揮到了極致,不過是片刻,便停了下來,開始繞着霍幕犰之前騎的黑馬打圈。
霍幕犰依舊是那個姿勢,摟着商洛然,問道:“陛下受傷了嗎?”
“沒事,我還好。”商洛然正說着,還挺了挺腰想從霍幕犰懷裏出來,被臣子這樣抱在懷裏,他皇帝的臉面往哪擱?
剛往前傾了一下,又蹭到了之前大腿磨破了皮的地方,商洛然疼得縮成了蝦米狀。
“陛下?”霍幕犰的聲音帶着些疑惑。
“腿有點疼。”商洛然含糊這說了腿,但具體那個位置他是難以啓齒的。
而且不是一點疼,大腿內側的皮應該是被蹭破了,火辣辣的疼。
踏雪停了下來,站在黑駿馬的屁股後面,在那裏低下頭,像是想要聞黑駿馬的尾巴。
“踏雪這是怎麽回事?”商洛然擰起眉,牽着缰繩想扯開踏雪。
霍幕犰頓了一下,道:“若是末将沒猜錯,踏雪應當是發/情了。”
商洛然的手忽而僵住。
*
商洛然下馬的時候,毅然拒絕了霍幕犰的攙扶。
他只當邊上這輛停下來的馬車是他的,便要上去。
霍幕犰沉着臉看着商洛然剛從自己懷裏出來就又去找溫雪鏡。
但他也看見了商洛然走路的姿勢有些細微的扭曲,幾乎一步一頓。
霍幕犰冷着臉瞧了半晌,招來副将,讓他去拿扭傷的藥膏。
商洛然每走一步都要吸口冷氣,大腿那裏疼得很。原來柔軟順滑的軟緞,此時都變得紮人得很,走動時布料磋磨碾壓,下面肯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商洛然好不容易上了馬車,一掀簾子,便見裏面坐着人。
正好朝他望來,纖長的眼睫眨了眨,烏眸中映着細碎的光亮。
商洛然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走錯了,但他腿疼得厲害,一步也不想走了。
也就是思忖一瞬,商洛然便準備将溫雪鏡趕下去。
“陛下怎麽了?”
溫雪鏡過來扶住了他,清冽的雪香都似乎柔和了幾分,很讓容易讓人放下防備,商洛然也疼得厲害,就順勢倚着他往裏去,但嘴上卻道:“沒事。”
他那麽半軟地倒在人懷中,這樣說話委實沒什麽可信度。
想着自己在溫雪鏡面前向來高大英武的形象,如今騎個馬便蹭破了皮,商洛然莫名地有幾分不自在。
溫雪鏡卻似沒察覺出來一般,還在商洛然身後墊了個軟枕。
他委下身,指腹已經貼到了商洛然的腳踝,鳳眸微垂,眸光柔和認真問道:“哪裏疼?”
溫雪鏡的手帶着些薄繭,溫度微涼還有點癢,商洛然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腿,仍是硬聲道:“不疼。”
為了讓自己好受點,一邊說話,商洛然還一邊不動聲色地、微微敞開了些腿坐。
下一秒,商洛然便感受到溫雪鏡的目光落在了他兩腿之中。
商洛然心中升起幾分詭異地感覺,這也太別扭了,他有些不自然地合上腿。
正準備趕溫雪鏡出去,他便看見溫雪鏡從他腿邊的暗格裏拿出淡綠的小瓷瓶。
“我幫陛下,還是陛下自己來?”
馬車內光線昏暗,愈發顯得溫雪鏡眼眸清澈明亮,不摻着一絲邪念。
商洛然一下怔住,既羞窘又惱怒道:“說了不疼就是不疼,不要塗藥。”
大喇喇地敞開腿讓人塗藥?不可能的!他的顏面往哪擱?
但是下一秒,他的腳踝便被溫雪鏡又握緊了,指腹蹭過去,酥酥麻麻的。
“可陛下的腳踝都腫了。”
商洛然這才發覺他的腳踝不知何時腫了,紅紅的鼓鼓的,好像還燙。
溫雪鏡掌心冰冰涼涼的,貼上去很舒服。
是腳踝的話,是可以讓人擦藥的。商洛然半推半就地等着溫雪鏡給他擦藥。
溫雪鏡洗淨了手,指腹沾上淺綠的藥露,在商洛然的身前,纖長的眼睫垂下,烏黑的眼瞳讓人看不清情緒。
商洛然的腳踝如軟玉般瑩白,白軟的膚肉似是從裏透出粉,似是一碰便會留下痕跡。
商洛然不知道為什麽溫雪鏡那麽久不動作,還盯着他看那麽久。
商洛然直接伸腿踹他,道:“你要幫我就快些,磨蹭什麽?”
溫雪鏡的喉結滾動一下,鴉羽般的眼睫垂下,不偏不避,任由他足心抵在自己的肩頭。
但是商洛然踩上去的一瞬間,卻疼得嘶了一聲。溫雪鏡眸色微暗,長睫眨了眨。
商洛然也沒想到溫雪鏡竟然躲都不躲,一時無言,他收回腿,不滿道:“不弄便不弄了,是我求着你麽?”
卻倏然被溫雪鏡握住了腳踝。
此時的氛圍莫名的奇怪。雖然商洛然一直是被人伺候的,但此時還是有些不自在。
溫雪鏡的指腹沾了藥露,微冷的、濕漉漉的在他腳踝揉磨。
商洛然肌膚細軟,摁一下雪白的膚肉上便泛出紅。
“沒吃飯嗎?力氣大一點……”商洛然的聲音都有點抖,說出來頗沒氣勢。
其實不是力氣小了,而是溫雪鏡那般力度,讓商洛然覺得他是在被他摸,而不是上藥。
起先還是舒服的,但許是弄得太久了,藥露漸漸溫熱,溫度沿着腳踝攀升。
不能說不舒服,只是很奇怪。
商洛然別扭地縮了縮腿,抱怨道:“怎麽這麽久了還沒好,疼死了……”
溫雪鏡的指腹帶着些薄繭,他扭傷了的腳踝又敏感至極,又癢又疼。
*
一簾之隔,熟悉的嗓音帶着說不出的甜膩。
霍幕犰臉上沒什麽表情,垂着眼睫,眸色晦暗。
“陛下,末将拿了藥過來。”霍幕犰驀然開了口,嗓音微冷,他手上還握着藥瓶。
隊伍還在行進,車輪聲和馬蹄聲都混在一起。
商洛然沒想到霍幕犰還會給自己送藥來,他正好在車窗邊,便掀開了簾子。
倏然對上霍幕犰英俊微沉的臉。
霍幕犰竟然一直都跟在馬車邊上!商洛然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喊疼有沒有被他聽見。
要是霍幕犰當真了,那他可太丢人了。
商洛然伸出手接過霍幕犰給的藥,道了聲謝。
那藥瓶都被霍幕犰握得微熱。
但霍幕犰就算把藥給了商洛然,也沒有立刻離開,他策馬不緊不慢地跟在一邊,時不時地同商洛然說一句話。
商洛然其實此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不好趕走霍幕犰。
上完了藥,溫雪鏡也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蹲在他身前幫他穿着鞋襪。
商洛然極怕癢,剛才擦藥還好,現在穿鞋襪,溫雪鏡就是直接握着他的足心的。
酥酥癢癢的觸感讓商洛然忍不住想躲,臉上也開始發燙。
他悄悄地胡亂蹬了溫雪鏡兩腳,也沒将他趕走。
不過好在以霍幕犰的角度,看不見溫雪鏡在做些什麽。
不然他可能就要以為自己是在侮辱虐待溫雪鏡了。
商洛然一邊忍着癢,還要一邊和霍幕犰說話,完全沒注意到霍幕犰微垂的眼眸,正盯着車廂暗色的地方看。
琥珀色的眼瞳深處藏着極致的冷。
*
不擦藥又不換衣服的下場就是,到了燼山行宮之時,商洛然剛邁出一步,便感受到了大腿內側軟肉撕裂般的痛感。
一生要強的商洛然也倔強地拒絕了溫雪鏡扶他。
燼山行宮依山而建,紅楓豔豔之間瓊樓金闕飛閣流丹,如在畫中。
沿石梯而上,每一步都像上酷刑一般。
商洛然進寝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塗藥。
他本就白,更顯得內側被磨得紅。商洛然看了愈發覺得自己慘,手上沾了藥,都有點不敢擦上去。
剛将冰冰涼涼的藥露點在腿上,便傳來了門被推開的聲音,商洛然驚得一抖,指尖從軟肉上重重一刮。
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少年清朗的聲音也從不遠處傳來:“皇兄為何一來便躲在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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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