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自己過去, 那可是羊入虎口。

被請過去, 那就是貓捉老鼠。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公然解扣露肉,加上那表情,那語氣,就差沒直接告訴你:“快點過來,讓大爺我好好教訓教訓你。”

蘇安希可不傻, 搖搖頭肯定的拒絕:“兩個都不選。”

說完, 她勾唇揚眉, 一邊擺出我才不怕你的架勢,一邊又特沒出息的默默往後移動。

而徐彧, 逆着陽光,一頭黑硬的短發被暈染的光影斑駁, 俊顏噙着淡定的淺笑, 全程一副‘請繼續你的表演’的看戲姿态。

病房門被蘇安希打開,她腳底抹油,一溜煙就出去了。

消失了一秒,人又重新返回屹立在門前,像吃了敗仗似的看着徐彧,暗自咬牙又挺垂頭喪氣。

眼前,徐彧拎着她的鞋在手上晃了一晃, 不言不語,像是在無聲的宣告勝利。

蘇安希再看看自己腳上的拖鞋, 撇撇嘴,唉聲嘆氣的走進去,淺白了一眼徐彧,伸手要鞋,“你贏了。”

徐彧把鞋還給蘇安希,不由得輕笑道:“瞧給你慫的。”

“我這不叫慫。”蘇安希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脫掉拖鞋,穿上皮鞋,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常服,這才補充下一句:“人民軍人在有人民的地方就得有個軍人樣。”

說着她一副首長巡視的樣子,往前邁進了兩步,擡眸正眼瞧着徐彧。

倏地伸手,蔥白而纖細的手指在他的領口三兩下的一收一扣,剛被男人解開的兩粒紐扣就這麽乖巧的又合上了。

她再輕輕的拍了拍,理了理他的領口,一沉眸,見徐彧自然的勾着軍綠色的領帶橫在她面前,笑而不語,偏頭示意。

她暗自瞪他一眼,卻笑着接了過來,踮腳湊上去,他便微微低頭配合她,十分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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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的姑娘額頭上還貼着紗布,睫毛輕輕的撲閃,那雙晶瑩的眼睛正盯着手上的領帶,系的一絲不茍,心湖一片微風劃過,泛起了漣漪。

蘇安希完成最後的整理動作,這才擡眼對上徐彧含笑的眼睛。

她淺笑嫣然,卻語帶打趣:“別這麽含情脈脈的看我,你不是第一個讓我系領帶的男人。”

果然,此話一出,徐彧就收起了他的含情脈脈,取而代之的是沉眉斂目,“哦?原來我不是第一個?”

“嗯。”蘇安希篤定的點點頭,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徐彧跟前晃了晃,“最多……排老二。”

徐彧:“……”

蘇安希趁徐彧還沒發飙之前,笑容可掬對他說:“我去找保醫生,順便給額頭上這玩意卸個妝。”

說着,她就轉身往外走去,身後的徐彧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驀地,笑了。

她剛剛說什麽?

老二是吧?

這機會,得給。

……

保醫生聯系了之前幫忙的老鄉,讓他帶蘇安希和徐彧一起去看老婆婆。

蘇安希在醫院外面的花店買了一束菊花,途徑一個小的街口買了點紙錢和香蠟。

路上,老鄉跟他們說特殊原因,公墓确實沒有辦法立刻辦到,所以就找了他家後面的一塊山地,他們家的仙人也葬在那片地,據說還是個風水寶地。

這個蘇安希明白,邊沿地帶不像大城市,正兒八經的墓地幾乎沒有,家裏死了人都是往自家山林裏,田地裏造墳地。

老婆婆無親無故的,跟別家打個鄰居其實也不錯。

拜祭了老人,蘇安希給老鄉拿了點錢,希望以後能照料一下,老鄉耿直擺手不要,說你們解放軍的錢不能要。

後來,還是徐彧硬塞給老鄉的,也沒廢話,就跟他說了句:“軍人也不能白讓老百姓幫忙。”

許是徐彧的氣場太過于強大,老鄉只能笑着收下。

跟老鄉道了別,徐彧跟蘇安希就下山了。

一路上,蘇安希都在感嘆這裏的民風淳樸,雖然不富裕,可是人心善良,簡單,不像是大城市裏的人,越是紙醉金迷,越是勾心鬥角,越是攀龍附鳳,越是心思複雜。

等蘇安希叨叨完了,徐彧才不疾不徐的打起了總結:“人心向寶塔,凡是往好處想。”

蘇安希一聽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哪來那麽多的人生格言。”

“訓練新兵蛋子總要有點話說,每次說點不一樣的,自然就積累起來了。”徐彧瞥一眼這山林小路,雲淡風輕。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在死亡邊緣涉足過的人,心裏都會有不同的格言。

……

回到縣裏已經過了飯點,徐彧說帶蘇安希下館子,蘇安希指了指兩人的軍裝,說道:“算了吧,不太好。”

話是這麽說,可是當蘇安希看到了不遠處熱火朝天的館子,還有冒出來的陣陣香味時,饞蟲就給勾了出來,踟蹰不前了都。

蘇安希好吃,從小到大都沒變。

徐彧四下掃了一圈,伸手拽着蘇安希去不遠處的服裝店買衣服。

條件有限,兩人都選了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一人一雙回力鞋。

各自換好了衣服,看着對方都是會心的一笑,仿佛那些年逝去的青春在這一刻又回來了。

而他還是她意氣風發的少-->>年,她依然是他珍惜愛慕的少女。

老板娘在這兒開了這麽多年的店,第一次見到軍人來買衣服就挺稀奇。

這再仔細一瞧,哦喲不得了,還是帥哥美女勒,突然就想起了在方泉市讀技校的侄女暑假的時候說過一句話。

帥的都上交給了國家,現在再一看,豈止是帥哥哦,現在連美女都上交給國家了。

兩人走出了服裝店,蘇安希看着拎着包裝袋的徐彧,故作驚訝:“徐同學,這麽巧!”

徐彧無奈的一笑,沒搭理她,邁着兩條大長腿,徑直往蘇安希流口水的地方走去。

跟在身後的蘇安希瞧着前面那個挺拔颀長的背影,笑容漸深。

當年還略顯清瘦的俊逸少年,如今早已肩負國家使命,守衛一方疆土。

成為了堂堂的男子漢,行走的荷爾蒙。

這家館子做的是典型的西南小菜,兩人一個顧及到對方的傷,一個擔心着對方的胃,都沒點有辣椒的菜。

蘇安希想吃辣椒,拗不過徐彧,甚是遺憾。

餐館倒是一半露天一半房檐,蒼蠅館子,不過這生意着實的好。

兩人點了一個清蒸,一個炒菜,炒個肉絲兒,再上個燙,最典型的家常小菜,看着別人桌面上的菜,說實話在渝江是真的吃不着這種款式的。

等菜間隙,蘇安希一偏頭看見剛剛走進來的男人,驀地彎起了唇角。

對方也是一笑,跟身邊的人指了指蘇安希那一桌,說了一句話,就走了過來。

“你不是今天走了嗎?”蘇安希見莫秉陽走了過來,開口笑道。

莫秉陽也是一臉笑意,朝徐彧點頭颔首,這才回蘇安希:“一會兒下午就走了,聽說這家菜不錯,過來嘗嘗。”

蘇安希瞧着莫秉陽立在跟前,一身休閑裝扮,倒是挺潮,輕輕一點筷子,笑道:“坐啊!”

“不坐了,我朋友在那邊,過來跟你打個招呼。”莫秉陽這會兒才注意到蘇安希的着裝,指了指她的T恤,調侃起來:“你這兒上哪兒淘的寶?”

蘇安希指了指飯館斜對面,“50一件,任挑任選,質量還不錯。”

“是嗎?”莫秉陽一聽質量,笑着正準備上手去揪揪布料,驀地感受到旁邊有道目光灼灼而來。

他随即側眸看去,男人卻是咬着煙,摸着打火機點燃煙蒂,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經心的掀眸瞧他一眼,問:“抽煙嗎?”

“不抽,謝謝。”莫秉讓收回了想去揪布料的手。

蘇安希見徐彧的模樣,暗自一笑,這才繼續問莫秉陽:“那你什麽時候回渝江?”

“這邊的生意談好了就走。”莫秉陽回道。

“其實。”蘇安希雙手擱桌子上,看向莫秉陽,問:“你到底有多少生意啊?”

說到這裏,徐彧也自然而然睨了一眼莫秉陽,後者一直噙着笑,說:“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生意,上不了臺面。”

蘇安希見莫秉陽這麽說,呵呵一笑,“少來,就你這身衣服得抵人家小白領好幾個月的工資了吧?這都不入流,上不了臺面?”

“門面。”莫秉陽見徐彧慢慢抽着煙,偶爾看他一眼,于是朝蘇安希告別:“我過去了,等你回渝江再聯系。”

“行啊!”蘇安希倒是大方的點頭。

莫秉陽又看向徐彧,有禮貌的對他說:“徐隊長有機會來渝江的話,讓蘇安希帶你到我的酒吧坐坐。”

徐彧吐了口煙圈,淡淡的煙塵遮擋了他如海般深沉的雙眸,一縷陽光如利箭射穿迷煙,反倒是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海眼上淬上一層金光。

“有機會。”徐彧語氣淡然。

“再見。”莫秉陽跟兩人說道。

“再見。”徐彧回道。

蘇安希則是擺擺手,很是随意的看着他走到朋友那一桌,這才噙着笑看向徐彧,“幹嘛呢你,不耐煩的樣子。”

徐彧掀滅煙蒂,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一邊慢條斯理的抽出筷子一邊瞥一眼莫秉陽笑意盈盈的側臉,把視線重新投回到蘇安希的臉上。

“怎麽認識的?”

“去他酒吧喝酒。”蘇安希老師回答。

“酒瘾挺大。”徐彧陰陽怪氣的瞅着蘇安希,“喝的跟老板稱兄道弟的?”

蘇安希也伸手把筷子理出來,探着腦袋看向徐彧,問:“吃醋啦?”

“不至于。”

徐彧話音剛落,菜就來了,蘇安希瞧着徐彧的樣子,暗自發笑,你就裝吧你。

上菜的小夥子走了以後,徐彧執着筷子去夾菜,一邊夾菜一邊問蘇安希:“知道什麽最讓人捉摸不透嗎?”

蘇安希剛好加起來的芋頭掉進了盤子裏,她一心撲在跟芋頭的搏鬥上去,搖頭随口答:“不知道。”

徐彧見蘇安希笨拙的樣子,上筷子一下就夾了起來,往她碗裏一放,對她說:“笑面虎。”

蘇安希一聽,這才擡起頭看向徐彧,他的目光留了一縷投射在她身後,她偏頭一看,是莫秉陽所在的位置。

再看回來,見徐彧收回了目光,伸手去摸桌牆邊的調料壺,開口阻止他。

“那是醋。”

徐彧點頭:“我知道。”

蘇安希挑眉,勾唇一笑,“還嫌不夠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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