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灌酒

第26章 灌酒

◎沒良心的壞女人。◎

婚期已定, 剩下的日子裏,凝珑都在跟着教習嬷嬷學婚儀禮數。

岑氏這時終于肯關心這個搖錢樹,連着幾日噓寒問暖。

她怕凝珑一個人學習太寂寞,索性給她尋來另一個将過門的新娘子, 倆人在一起學習。

這次婚儀盛大, 宮裏聽到這樁喜聞, 特意派了幼帝的乳母董嬷嬷來凝家作教習嬷嬷,順便送了份厚禮。

董嬷嬷帶着一堆禮箱來到前堂, 正好碰見凝老爺與岑氏。

凝檢一瞧便知,這嬷嬷是代宰相來監視凝家的。

人帶着禮來,禮嘛, 凝檢就收下了。至于這嬷嬷……

還是岑氏出面解釋道:“珑丫頭打小被常嬷嬷教養長大, 這次學習禮數, 就讓常嬷嬷跟嬷嬷你一起做吧。”

董嬷嬷颔首說好。

長輩在堂屋說場面話, 兩位新娘子則待在後院靜靜等待。

凝珑坐在廊下的美人靠裏,手肘支着闌幹, 眼瞥着修剪漂亮的金桂樹,一時看得入迷。

另一位新娘子正是她的發小,謝家嫡女謝婉儀。

謝婉儀今年二十二,同凝珑處境一樣, 被家裏催婚多年,是旁人口中眼光挑剔的“大姑娘”。

婉儀靠着廊柱, 百無聊賴地等教習嬷嬷過來。可過了半晌仍不見人影, 而她站得腿腳發麻,索性也歪在美人靠裏, 跟凝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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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你家那位你可曾見過?待你如何?”

凝珑淡然回:“就那樣吧。”

這話可算是撩起了婉儀的好奇心, 撈着凝珑的胳膊,“那樣是哪樣?你就仔細說說嘛。”

凝珑只得轉過眸,簡短地說了下她與程延的相識相知過程。

隐去中蠱那事,其實也不過是彼此見色起意,互生好感,接着結成夫妻而已。

婉儀:“原來男女間的事都這麽落俗。我與魏家長子魏觀也是這個過程,原以為像你這樣的人,在情愛方面還會特殊些。不曾想,你也跟我們一樣,逃不出這個落俗的圈。”

凝珑無奈一笑,“我這樣的人?”

婉儀點頭是呀。她欣賞着凝珑的美貌,也在心裏回顧凝珑的才華。

“平京城就這麽大,貴女少爺從小就互相認識。長大挑選夫婿或妻子,也無非是在老相識裏挑來挑去。我們這幫貴女裏,數你最出衆。你從小就會來事,鬼靈精一個,永遠沉着從容,大家都仰慕你,敬佩你。”

說到這裏婉儀嘆了口氣,“所以我們都以為,你的情緣故事會更稀奇些。不過你的夫婿确實是咱們這一幫人裏最優秀的。原先你不關心情啊愛啊這方面的事,所以你可能不知道,程世子可是京城裏最優秀的黃金單身郎。你是最優秀的貴女,你們倆天生良配。”

凝珑只是笑着,又把目光移到那株金桂樹上。

她這樣的人确實少。

面如白蓮,心如蛇蠍。外人面前,她端莊大氣。可她一個人時,總會累得喘不過來氣。

要說“愛男人”,她目前倒是誰都不愛。也許有的能得她憐惜,但那份愛與父親對母親的愛比不了。

前二十年,她內心堅定,沒喜歡的男人就不嫁,時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豐盈內心,強大自身。一旦邁了二十歲這道坎,凝家便都催着她趕緊離開。

嫁給程延确實是目前她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既報了凝家多年教養的恩情,也能逃離這個令她窒息的凝府。

凝珑把話頭轉到婉儀身上,“你跟魏觀是何時好上的?”

婉儀講了個在她自己看來很是浪漫的故事。

天落雨,孤男寡女窩在一個屋檐下避雨。眉來眼去間,倒不是多深情,只是一致覺得對方很合适。之後一拍即合,定下婚期。

婉儀說道:“我的婚期是在八月廿七,比你早十幾日。本想邀你來送女客,哪知你也成婚在即,怕是走不開。”

凝珑卻不在意,“婚儀不過是一場儀式罷了,日後想見面,有的是機會。”

畢竟魏家歸順于程家,都在同一個陣營裏,日後只會親上加親。

不多會兒,常、董兩位嬷嬷就走進後院。

婆家派人來娘家接新娘,後新娘從娘家出嫁,坐轎去婆家,堂裏拜親,送入洞房。一套流程下來,繁文缛節數不勝數。幸而凝珑與婉儀都學得快,只花半晌時間,便能把這套流程給演習完。

最後要教的是夫妻房事。

嬷嬷領凝珑與婉儀進了屋,關好門。

兩位嬷嬷各拿出一套陶瓷玩具、一本畫冊、一本姿勢要領,放在二人面前。

婉儀雖未經人事,但卻懂得些這方面的事。

她把物件反推給董嬷嬷,羞道:“嬷嬷,這事我回家再學。”

董嬷嬷嚴肅回絕,“不可。這是正經事,跟姑娘讀書寫字一樣,一知半解要不得,非得學透徹才行。姑娘既然來凝府學習,那就把這事一并給學好喽,回家也能輕松些。”

婉儀拗不過,只得硬着頭皮認真學着。

凝珑反倒雲淡風輕,毫不臉紅,反而帶着常嬷嬷坐得遠些,探讨起其中樂趣來。

凝珑擺弄着陶瓷玩具,“這都是騙純情小姑娘的。實際這事哪有那麽死板,哪有那麽多規矩,随性而來才是最好的。”

那頭董嬷嬷正講到避子,“姑娘若不想懷孕,那要麽備好魚漂,要麽自己去服避子湯。魚漂稀少珍貴,用前要好好泡發。避孕湯服多傷身,不劃算。”

婉儀很吃驚,“那還有什麽辦法?”

嬷嬷淡然回:“就看你家夫婿有何能耐。他若想保護你,總有辦法能解決這問題。”

婉儀纏着嬷嬷,讓嬷嬷講得更細致些。

在凝珑聽來,董嬷嬷的話很有道理。

常嬷嬷借機問她:“程世子,一直在保護你吧?”

凝珑便給她講了程家祖傳避子湯一事。

嬷嬷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世子當真有心,姑娘也要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世子身上呀。”

凝珑明白嬷嬷這是在提醒她與冠懷生少來往。

凝珑勾起嘴角,“嬷嬷放心,我心裏有數。”

其實自那日程延登門拜訪後,她與程延便很少再見面。蠱性慢慢減淡,直至全無,她不再需要偷摸潛到寧園,與他私會。

婚前,新娘新郎最好不見面。凝珑倒樂得不見面,好讓她把心思花到正事上。

偶爾心裏發癢,就把冠懷生叫來。

除了雲秀,沒人知道自懲罰風波後,她都對冠懷生做了什麽。

就連凝珑都不太清楚。

她使在他身上的花樣太多,數都數不清。

*

送走嬷嬷與婉儀,凝珑滿身疲累地回了卧寝。

屋裏,雲秀跪在地上,拿着抹布擦木地板。

她一臉堅定,每道地板縫都不會放過,想把滲進縫裏的東西擦幹淨。

屋裏有股淡淡的酒香。

凝珑乖巧地卧在榻裏,“下次,我不會玩得這麽野了。”

雲秀幽怨地望向她,“姑娘還想有下次?”

凝珑知錯,“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

滲進地板縫裏的酒,被随意扔在角落裏的麻繩,歪歪扭扭的低溫蠟,似乎都在控訴着凝珑的“惡行”。

凝珑不覺間恍了神,回想起昨夜的事。

冠懷生窺她越來越陰晴不定,幹脆躲着她,不跟她見面。她卻被他的躲避惹急,拿麻繩把他五花八綁。

那麻繩穿過的地方很微妙,把一副精壯有力的軀幹完美烘托出來。

凝珑眼睛發直。

他的胸距很近,像是長出一雙眼睛,綴在胸膛前面,沉默地注視着她。

“你為什麽要躲我?”

冠懷生也沒辦法再裝聾作啞,索性破罐破摔。

“不想被你打罵。”

凝珑無語:“你躲着,我就不打你罵你了?”

忽然意識到她在順着冠懷生的話走,又趕忙拉回話題:“別用你原來那副聲線,用冠懷生的,懂不懂?”

頂着冠懷生的臉身,發出的卻是程延的聲音。很違和。

冠懷生:“懂了。”

麻繩捆得不舒服,他岔開腿跪在地上,把背着的手腕扭了扭,試圖擺脫束縛。

可凝珑的捆法精妙,就算他扭成花,麻繩也不會脫落。

冠懷生很怕她。擱在從前是件好事,擱在眼下,總帶着一些不情不願的味道。

從前是你情我願,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暗中湧動。

如今倒像她強奪民夫,他一聲不吭像個死人。

欺負死人有什麽勁?

他或是個倔脾氣,但凝珑卻是板上釘釘的倔。

好啊,她非得把他的嘴撬開才好!

手裏剛好握着酒盞,凝珑光腳走到冠懷生身前。

想是要灌酒。

冠懷生了解套路,幹脆閉眼擡頭,把嘴張開。

這可氣壞了凝珑。

她把冠懷生脖頸間的鏈子一拉,他措不及防地往前趴。

“說要喂你喝酒了?”凝珑厲聲道,“不要試圖揣摩我的話意。”

既然他張開了嘴,她幹脆拿來一杆煙槍,忿忿地吸了幾口,而後捏着他的下颌,把那半撮煙灰都抖到他的喉嚨裏去。

“咳……咳……”

冠懷生只覺渾身上下都要被這煙灰給燒出個窟窿,狼狽地咳嗽着。

凝珑伸腳把他的肩膀一踢,“狗東西。程家不要你,你就是個奴隸,哪來的膽子敢揣摩我?”

她與冠懷生是兩個階層,天上地下。

她這人就是如此現實。你若是世子,就算你百無是處,她也會對你言笑盈盈。你若是賤奴隸,就算你樣樣全能,就算你得她歡心,她也會毫不留情地折辱你。

冠懷生深知這點,但他總想着自己或是特殊的那一個。

能被她特殊照顧,得她特殊青睐。他以為他與那些男人不同,但她用一次次無差別的折辱告訴他——他沒什麽不同。

他就是一灘爛泥,是萬人嫌。離了她,他孤立無援,什麽都不是。

凝珑踩着他,把他壓到最低,直到他不得不竭力擡頭仰視他。

而後,她把酒盞舉高,“喝酒。漏一滴,打一鞭。”

諷刺的是,那酒是程延親自所釀。她平等地漠視所有人,平等地糟蹋所有人。

啪嗒,啪嗒……

冠懷生喝得很艱難。

他喜歡痛,但有時凝珑帶來的痛,他根本承受不了。

更多時候,他是真的疼,只不過逼着自己把那疼痛幻想成酥麻。

他把腰杆彎到最低,幾乎是給凝珑磕了個頭。

凝珑故意把酒倒在地板上面,他只能狼狽地把酒珠卷走。

冠懷生竟有些恨。

從前她在乎他,所以他不在乎這些折辱。如今她心裏沒他,卻依舊做着撩撥他的事。

他恨這個沒良心的壞女人,更恨自己賤得要死,明知她壞,還要湊上前去。

“賤得要死。”

凝珑從回憶裏恍回神,莫名評價一句。

那頭雲秀剛把地板擦幹淨,心想今日終于能消停,卻聽凝珑說:“把冠懷生叫來。”

雲秀累得夠嗆:“還要來?”

凝珑搖搖頭,“今夜,我要出去玩樂,順便把他叫來,保護我。”

雲秀:“去哪裏?”

凝珑露出一個暗含深意的笑,“會去很有趣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下更在明天早六點和晚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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